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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明传烽录-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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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火,雪心甚是高兴,拍手道:“好神奇!桓哥哥,让我也试一下好么?”桓震欣然道:“那有甚么!”便将火机放在她手中。雪心接过来摆弄了半晌,却搞不明白那火苗是从哪里发出。桓震哈哈大笑,接过来指点明白了,雪心依样葫芦,果然擦起火来。她两手小心翼翼的握着火机,似乎怕一放手火苗便要不见了一般,抬起头来,笑嘻嘻地望着桓震。
桓震赞道:“了不起!只是这里面火油已经不多,还是快些熄了罢。”雪心点了点头,合上钢盖,将火机还了给他。桓震顺手接过朝口袋里一放,正要开口,却觉得地面又是一阵晃动,心道不好,余震又来了!雪心也已感到震动,吓得身子一缩,躲入了爷爷怀中。周士昌笑道:“不打紧,不打紧。这里四面皆平,不会有危险。”向小屋方向瞧了一眼,又道:“那屋子不知可曾给震塌了?前几日大震的时候,城中家家的房子都给震的倒了,死人没有五千也要四千。老夫这破屋不知得了甚么神灵庇佑,竟不曾塌。看来此劫终究还是难逃啊。”桓震却觉得这余震似乎有些怪异,似乎有甚么巨大的物体,正从远处向这里移动一般,与寻常地震的纵波、横波并不相同。他抬起头来环视周围,只见他们所在之处原来是一个两面夹山的小小谷地,说是三面环“山”,其实只不过是连二十度也不到的小山坡。桓震本是四川人,这四川从古至今都是中国的地震多发带,虽然自己并没亲身经历过大规模的地震,但是从小到大学校都很重视防灾教育,因此对于地震,他的知识还是比较多的。记得初中的时候上防震课,老师曾经说过地震可能引起的灾害有山崩、滑坡和泥石流,山崩滑坡需要一定的倾斜度,这种20度的小山坡恐怕滑也滑不到哪里去;据周士昌说地震几日来一直暴雨不断,到今天早上才停。难道是泥石流?桓震努力转动脑袋回想当年听来的一点知识。
忽然他大叫一声不好:从这里的地势看,岂不是一条旧河谷么?再侧耳倾听,果然远处传来阵阵闷雷似的声音,嗅一嗅空气中,也夹杂了浓重的泥土气味。桓震抬头望了一望两边,问周士昌道:“周老伯,这里可是一条河谷?”周士昌一怔,答道:“不错,正是。不过这河已经断流几年了。”桓震脑中混乱:几曾听过泥石流是发生在旱河里的?可是事已至此,宁可信有,不可信无,还是快些离开这里的好。
他心中计较已定,便要周士昌和雪心起身离开谷地。周士昌不知所以,只是问他为何要走,磨磨蹭蹭之际,那闷雷似的声音已是愈来愈近。桓震心中大急,也顾不得这许多,一手拖了周士昌,一手拖了雪心,也不知他哪里来的这么大气力,直将两人向谷口拉去。在他本意,只要离开这山谷,便不在泥石流行进的路线之上,岂知他初中时代的几节防震讲座,非但老师并未用心,连学生也都不过尔尔,十几年过去,早已经百分百地原物奉还,他虽知泥石流将至,躲避的法子却是错了。人的两条腿再快,又焉能快得过瞬间爆发的泥石洪流?因此但凡预感泥石流将至,便不能顺着流向避难,桓震要想出谷,该当爬上山坡才是。他径行由谷口通过,确是十分危险。
但他的运气实在不是一般的好,便在三人刚刚离开山谷之际,一股水流便裹挟着细小泥沙,潺潺而至,水流愈来愈大,水中夹带的泥沙也愈来愈多,逐渐由水流变成了粘稠的半固体,汹涌咆哮而下。桓震等人已经离开了危险区,站在远处瞧着泥沙俱下、树木倾折的惨状,不由得个个暗自心惊。
周士昌突然向他一揖,道:“老夫与孙女的两条性命,是桓公子所救的。”桓震大吃一惊,连忙逊谢道:“小子之命,却也是拜老丈所赐,所谓受人滴水,当报涌泉,何况小子也只是略尽绵薄,并未做过甚么,老丈如此说,可要折杀小子了。”周士昌摇头道:“老夫生平,恩怨分明。你救我祖孙一命,必不能忘。雪心年已及笄,待字闺中,老夫欲以许配与你,你可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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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逼婚
桓震脑中轰然一声,一时间张大了口,无话可答。周士昌还道他是不愿,勃然作色道:“方才我三人出谷之时,雪心拉也给你拉过了,扶也给你扶过了,我周士昌三代诗礼人家,从没有过失节败行之妇,眼下尔甩手不认,莫非要雪心自尽了事么?”桓震知道明代礼教甚为严格,女子决不能随意跟男人肌肤相亲,却猜不到倘若自己拒婚,这周老儿是否真的会逼死雪心。而要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人乖乖结这种父母之命的婚,却也如同痴人说梦一般。只是他却没想到,若说失节,那自己重伤之时,雪心前后照顾,所失之节还不够多么?平日里他脑筋甚是敏捷,这会儿给周士昌一吓,却一时间汗出如浆,没了主意。
呆了半晌,一抬头间,突然看见雪心一双眼睛瞧着自己,满眼的迷茫之色,似乎还不知发生了甚么事情。他心中一颤,猛然间热血直涌上脑门顶来,昂起了头,大声道:“我娶便是!”周士昌呵呵大笑,道:“好!好贤婿!”桓震冷静下来,略感后悔,可是此刻话已出口,如同刻木成舟,已经无法收回。想了一想,道:“然则小子有个条件。老丈倘若应允,这桩婚事自然听凭吩咐;倘若老丈竟然不允,那么小子人虽落魄,这点骨气还是有的。”周士昌不料他有这番说话,呆了一呆,道:“贤婿,咱们已是一家人了,有甚么不能明言。”桓震笑道:“好!”说出一番话来。
原来他与周士昌两日相处下来,已然发现他面色常常青紫,喘气时有哮鸣之音,与自己几年前去世的爷爷一样,都是肺气肿的典型症状。在这个年代,得了此病,一般便会慢慢衰竭死去。瞧周士昌的气色,与爷爷临终前几月颇为相似,大约是活不过今年的了。老头儿着急给雪心寻婆家,大约也是为了在自己撒手西去之前,替孙女安排好一个归宿。一念及此,他便不忍拒绝。他虽对雪心颇有好感,但要他这么娶一个认识不过两日,年纪小了自己足足十岁的姑娘做老婆,心理上着实无法接受。为今之计,唯有暂且答应,而后设法拖延,待得周士昌百年之后,雪心心中有了中意之人,自己以兄长的身份,替她操办婚事便是。他既存了这等打算,与周士昌谈起条件来言语之中便处处留下余地,只说父母虽亡,家乡仍有叔叔在世。婚姻大事,不敢自专,须待回归家乡之后,请示叔叔,方能正式迎娶。周士昌也觉他说得乃是正理,自不好反对。况且他自认相人之术甚佳,那日一见桓震,便对他青眼有加,带回家中细心照料。想他既答允婚姻,也必不致翻悔。想到自己一命呜呼之后,孙女终于不致孤苦伶仃,不由得仰天长笑,笑得紧了,竟又气喘起来,雪心连忙给他抚摸背脊,倒像平日已做惯了的一般。
桓震心中大大不忍,突然想起当初爷爷患病之时百药无效,当地村医开的一个偏方来:三子猪肺汤。却是将鲜猪肺1个,五味子、葶苈子、诃子同煮。虽然偏方最后并没有甚么回天之力,爷爷还是在窒息中去世了,但临终前却说那猪肺汤很是管用。至于究竟是真的管用,还是老人家为了安慰儿女随口说说,那就没人知道了。不论有效无效,好在也不是甚么难办的物事,且喝上一喝,或者有效也未可知。他暗暗将此事放在心中,待得雪心走开之时,便过去与周士昌悄悄说了。周士昌何等阅历,一眼便看出桓震已经知道自己身患绝症,旋即想到他何以如此爽快地应承雪心这头婚事,心中十分感激,当下答应让他试上一试。
三人直等到日头偏西时分泥石流方才过去。桓震搀了周士昌,雪心跟在后面,一行三人慢慢走回小屋,还离得数丈,桓震一眼看去,不由得大声叫苦,原来那小屋泡了几天的雨水,早已经朽坏不堪,又历经数次震动,竟然就此倒塌。这一下三个人都没了栖身之所,露宿一夜两夜则可,若要每日如此,周士昌老病之躯,桓震重伤之余,哪里承受得住?一时间没了法子,只是在那里发呆。
正在无计可施之际,突然听得一人远远叫道:“丕明兄,丕明兄!”周士昌一怔,突然面露喜色,也扬声应道:“衷白么?愚兄在这里!”那人说话之间便已奔至近前,握住周士昌双手,颤声道:“老哥哥,可担心死小弟了!”桓震定睛瞧时,只见那人约莫四十来岁光景,一身青布短打,腰间系了一根皮绦,足下一双软底皮靴,脸上胡子拉碴,一眼望去,却似个武行教头模样。周士昌回头对桓震道:“贤婿,快来厮见,这是老夫的至交好友,蒋秉采蒋衷白。”
蒋秉采愕然道:“丕明兄何时得了佳婿?小弟怎么全然不知?丕明兄这可不太够交情了!”周士昌呵呵笑道:“衷白莫怪,我与小婿却也是前日方才相识。”说着将桓震的来历说了一遍。蒋秉采一面赞叹,一面将桓震上下打量了一番,突地笑道:“恭喜丕明兄了!”两人相视一笑。桓震这才上前拜见,又将自己那套海外归民的身世说了一遍。蒋秉采想得一想,道:“照丕明兄所言,世兄是要负骨还乡的了。世兄高节,秉采实在佩服不已。然而世兄久居化外,或者不知我大明的制度,流民还乡须要印票方能入籍,依我看来,世兄不如先在我灵丘县著籍,尔后慢慢设法。”
桓震听得有点发楞,没想到明朝的户籍制度如此严格,对流民的管理如此苛刻!他不由得联想起后世的“暂住证”、“遣返”,嘴角微撇,苦笑道:“那也只好如此了。但不知如何方能在灵丘著籍?”周士昌笑道:“此事交与衷白罢!”蒋秉采应道:“正是。秉采不才,忝任这灵丘县令,倒教老弟见笑了。”桓震又是一惊,想不到这个灵丘县令,居然穿得跟个山里猎户似的四处乱跑。蒋秉采瞧出了他的讶异之色,解释道:“日来本县地震甚剧,本县须得四处照拂,穿这一身短打,到也方便。”说着一指南方,道:“原本还有徐师爷等人一同前来,我知丕明兄不喜人多嘈杂,是以教他们在那边等候,独自一人来见。”桓震这才明白缘由,对这蒋秉采不由生出三分敬佩之情。
蒋秉采见周士昌的屋子倒塌,当下便邀他二人到自己衙中居住。周士昌也不推辞,一口应承。桓震身上有伤,蒋秉采一见之下,当即唤了两个衙役,要他们回去取一顶抬椅来,将桓震抬了回去不提。
那蒋秉采果然说话算话,不过两三日,已经给桓震办好了著籍的一应手续,桓震随意捏造了三代、籍贯,又给自己取了个字叫做“百里”。他在县衙的后衙养伤,每日闲来无事,便请周士昌教他识字,只说父亲目不识丁,现下自己回归中土,想要学习中华文字。周士昌甚是高兴,将胸中学问倾囊相授,也不管桓震听得懂听不懂。好在桓震本就十分聪明,在来这个世界之前对古文也十分喜欢,周士昌教他甚么,一学便会,把老头子喜得张开了嘴合不拢来。
如此这般,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转眼之间已是一月之后,灵丘县的震后重建工作有蒋秉采主持,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桓震伤势也已经大好,可以下地了,只是一条右臂仍旧用不得力。他也不愿吃人家闲饭,每日里拎着一柄斧头与周雪心一同上山,两人轮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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