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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河惊涛-第1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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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雪海竟一个跃起,惊惶地护在油灯前。可是这深更半夜,整条街,只有这一间屋子点着灯了。

    诗雨掩嘴而笑:“妹妹是为谢大侠亮着灯吧。可是他这样的侠客,早习惯了风餐露宿,走夜路自是不在话下。又或许,他要等天亮才回来呢?天越门离这儿可有很长一段路!”

    “你……你不懂!”雪海娇嗔地嚷嚷着,径将油灯移至窗前,对着那摇曳的灯火发起呆来。悉心地守护,如同守护着她的小小心愿。

    诗雨不理她,径自和衣而睡。

    然而刚躺下,就听雪海的惊呼:“鸽子!诗雨姐,看呐!鸽子!”

    白鸽穿越街道而来,落在雪海的臂膀,在她淡粉的衣裙上留下一对触目惊心的血爪印。鸽爪上没有常见的信筒,唯绑着一缕黑色的布条,带着血的气息。

    诗雨疑惑道:“楚掌门可从没这样送消息!是谁呢?”

    “君和大哥么?一定是的,他一定遇到了危险!”雪海三步并作两步带着鸽子冲出了门,砰砰砰地把汪鸿的屋门敲得震天响——整个沉睡的客栈都已被她吵醒。

    汪鸿检查了飞鸽上的黑布条,神色遽变。血,自是不祥。无论如何此地都不能久留了。他让诸人即刻收拾行装,预备撤离。从长河边带来的几十只飞鸽尽数放飞。一霎时,整个红霜镇的上空,成群结队的鸽影盘旋,向着各处四散而去。鸽影传递着不安的消息,把各处的游侠从睡梦中惊醒。

    汪鸿当机立断将大家分成三路,他与另两路剑客负责引开天越门的注意,雪海、诗雨、黎照临和另五位剑客作第三路,一路北上,往长河边去。

    “可是……君和大哥怎么办?”雪海一边收拾行装,一边不安地望着长街的方向。没有人能够回答,也没有人能入天越门接应他。

    汪鸿只道:“从长计议。”他叮嘱黎照临,一定要照顾好两位小姐的安全。

    他们分头走出不过一里地,就见红霜镇的方向燃起了熊熊大火,滚滚浓烟直冲云霄。喊杀声隐隐,自身后追来。不过,有汪鸿与逐羽剑派的剑客在前开路,在后阻击,雪海等人并未遇到太大的波折。

    “幸好谢大侠消息及时,我等才脱得了身。”诗雨感佩道。

    “可是……”雪海不安地叹息着,手中依然攥着那一缕染着血腥的黑布条。隐隐地,心神不定着。

    “快赶路吧!”与诗雨同乘一匹马的黎照临催促,“不论那些人想做什么,唯有你们脱险,才不负谢兄紧急时刻报信。”

    连夜奔逃,翻山越岭。天亮时分,才终于驻马在一片河谷。

    已是人困马乏,段诗雨建议稍作休整。但一行八人刚刚放马饮水,即刻便闻得四周铿铿然的马蹄声。“小姐先上马,我等来应付!”五位剑客把诗雨雪海送上马,分守各个方向。只是,四五十人的铁蹄已团团围过来。

    领首的少年身形特别高大,鲜衣怒马,长剑在手,颇有些世家子弟的风采。

    雪海一眼认出这高个子少年,不就是在北岸与她耍过小脾气的齐天乔么?一霎时竟得意起来:“嘿嘿,大个子,是你啊!跑这儿来做什么?”

    天乔亦是一愣,似乎根本没料到会在烽火岭遇到她。

    “喂,你不会也和江韶云之流一伙儿的吧?”

    天乔忽然跳将起来:“谁说的?齐某怎会与此等魔头搅和在一起?”

    雪海一撇嘴,不满道:“那你围着我们作甚……”

    天乔身边的少年道:“少主,别与她废话,看模样就是逐羽剑派的。这逐羽剑派能有什么好东西?”

    雪海更不高兴了:“喂,粗嗓门!满肚子馊水地说些什么呢?你才是东西呢!”

    登时对面就火了,十数汉子长喝道:“哪儿来的黄毛丫头?岂可如此无礼?”

    “哦?难道你不是东西?”雪海越玩越起劲,嘻嘻哈哈笑个不停。对面的人脸都绿了。

    齐天乔赶忙以手势制止:“他们不是逐羽剑派的,冷兄认错了。”

    一语出,两方皆觉意外。天乔略带憨直地向雪海笑道:“张姑娘,多年不见,差点儿认不出来了。想当日戍守碧莲洲的时光,甚是美好,不知何时才能再续前缘?”

    “谁和你有前缘?”雪海差点儿没劈头盖脸骂过去,转念,瞪圆的杏眼一斜,出口的话已是另外模样:“认不出来?我看你就是到处拈花惹草,都忘了我了!”

    齐天乔居然着急起来:“我齐天乔对天发誓,对姑娘一片赤诚!”

    噗嗤,微红的脸上,眼睛笑弯成新月:“好啦好啦!我看你的弟兄们是不是有什么别的差事,便不与你闹了。若是想我,便来找我呗!”

    “代我向令尊问好。”天乔命侍卫们让出一条路来。

    雪海一行便稀里糊涂地往北去了。

    “楚雪海……”齐天乔在心中默念着,目送着马背上欢乐的小小身影远去,脸上绽开了憨直的笑。

    “这……这到底是谁?怎么没听你说起?”身旁的冷英实简直云里雾里。

    天乔并不详言,只道:“今日事,替我保密吧。尤其别告诉兄长。”

    “哈哈,兄弟明白。”冷英实猜测,或许齐天乔还不想让家人知道他的心事吧。

    天乔向诸侍卫下令道:“逐羽剑派的人,我们去别处找找。”

    另一边,素来聪明的段诗雨也甚是看不懂了:“齐家三公子怎唤你张姑娘?他明明该是见过你啊?”

    “天知道呢?”雪海冲她扮了个鬼脸道,“指不定有那么个张姑娘让他日夜思念吧!看样子大个子也不像想象的那么坏。只是有些愣愣的哈!”

    黎照临把雪海恶作剧似的调皮看在眼里,忍了半天终于笑出声来:“哎,看着齐家三公子这般憨态可掬的样子,我是不是该感叹自己走运?认识你们到现在,至少没被你捉弄。”

    “我当然不会捉弄你!”雪海认真道,“你得给哥哥治伤呢!”

三四八 噬魔之血(二)() 
距离红霜镇的夜袭,不知不觉已过了十五日。

    碧莲洲的浪涛,日夜翻滚着。长河之上,风如刀,把岸边的衰草理出缕缕霜花。

    雪海便日日披着氅子,坐在这如刀的寒风里,百无聊赖拉扯着一棵棵断了根的蓬草,任长河水把它们带向更远的地方。谢君和失踪了十五日,她便坐在长河边静静等了十五日。飞鸽带回的那一缕黑布,被她小心收拢在袖底。总以为,会在某一个黄昏,黑衣肃杀的他,还会带着一脸痞笑踏浪归来。

    直到段诗雨在清晨匆匆奔来找她:“雪海妹妹,君和大哥回来了!”正梳妆一半的她竟狂喜,扔了梳子箭一般地奔出门,却听诗雨在她身后低声道:“可是不太好……”讶异之余回首,才发现她眼中隐隐的泪光。

    前日里所有不祥的预感都浮上心头。心绪狂乱,以至于顾不上任何仪态,刚刚挽了一半的发髻已散如黑瀑,连寒衣都忘了穿,更别说鞋了。

    码头已聚满了人。汪鸿第一个看到她狼狈的样子,震惊道:“小姐怎是这般模样?江风清寒,可别冻坏了身子!”

    她却毫不理会:“君和大哥在哪?”

    汪鸿瞥一眼身后,颇有难色地将她拽开。岂料她泥鳅似的一钻,径直从他胳膊下滑过,溜进了人群。

    他回来了。却只是静静地躺在岸边。不说,不动。毫无血色的脸暗淡着,泛着可怕的青紫,神色却是平静坦然。身上各处都有被包扎过的伤。剑与酒葫芦还在,却已是无用。

    “君和大哥!”她唤他,仍是不动。“大叔!坏人!痞子!酒鬼!”一声比一声刁钻,故意气他,亦是无用。无声的泪,划破了妆容。雪海捧起他的手掌,试图用双手的温热化解冰霜般的寒,却是徒劳,反倒让自己彻骨地寒。他的整个身体,皆已失了温度,甚至难以探出他的气息。只有游丝般微弱的脉相还留存一点生的征兆。

    恐惧,缓缓从心里溢出,如同陷身于冗长的噩梦,不得解脱。目已迷离。

    黎照临低声道:“他伤得很重,还中了奇怪的毒。若不是有人替他清理了伤口,照顾了他那么多天,他根本活不到现在。”

    听得此言,更是心如刀绞:“黎小哥,你医术超群,一定能够救他!”

    向来爱夸口的黎照临沉默了。

    雪海哽咽了。从不曾想,几日前还与他肆无忌惮开着玩笑,一晃眼,竟要生死两隔!她不信!“君和大哥,你得撑下去!那时你到北岸救我,与赵海骏决斗,遭木叶追杀,九死一生,你都撑了过来。为什么只是去一趟天越门竟就如此?莫非又是我害你?”她记起了那最后的血的讯息,泣不成声,冷风吹得她心底发凉,一阵阵哆嗦。

    无人不动容。尽管两年前谢君和还是逐羽剑派最惹人厌的剑客。喧闹的碧莲洲上,唯闻风萧萧。无叶可落的凋零季节,众人肃然沉默。

    温柔的手搭在她的肩头,为她披上寒衣。回头,是同样挂着泪痕的诗雨:“让谢大侠静静歇一歇吧。或许,他只是累了……”

    是该累了。数年奔忙,孑然一身。甚至当他身犯险境,竟无人知晓。

    整个碧莲洲都笼罩在神秘与哀伤之中,谁也不知道谢君和是怎么回来的,更不知道他怎会伤至如此。不断有人议论:谢爷剑法如此了得都脱不了身,对手究竟该是怎样疯魔一般?仅凭碧莲洲若干剑客,又怎生与之相抗衡?楚涛得知此事后,亦来信道:“速重金延名医,但求保全。黑石崖暂难脱身,不日将亲往。”

    又是整整七日。无数次的失望熬成绝望。几乎没有人认为他们的谢爷还会醒来,尤其是交给黎照临这么个少不经事的年轻人。已是门可罗雀的萧瑟。

    只有楚雪海,每日守在谢君和住处的阶下,望着人来人往,托腮遐想而已,抑或在窗下默默地张望,却不肯进屋去看,只因谨守“三步之外”的承诺。即使听到哥哥要来的消息,也不过茫然点头。这个成天介四处胡闹的疯孩子,居然变得沉静寡言。

    “你果真想救他,不惜一切代价?”黎照临漫卷着医书立在雪海身后。

    雪海茫然地抬头望着黎照临,一双杏眼,清澈得让人不忍直视:“我又有什么代价可以付出?在楚家,我就是个无足轻重的麻烦精……可是君和大哥……他是最好的剑客……”

    黎照临淡笑着坐在她身边道:“你不总说他是坏人么?”

    雪海低低埋着头,一语不发。

    黎照临追问道:“厉害的剑客,就是最好的么?他只是比别人会用剑罢了。”

    她轻轻摇头:“是够坏的,总是让人担心,不知什么时候又添个伤口,没比他脾气更臭的了,四处得罪人……可——他总是在别人的世界里东奔西走,自己的落寞却无人知晓。也许只有他的剑才懂他。知道他为什么不允许我靠近他么?那是因为,他把身边人看得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

    黎照临沉默着,听着雪海格外认真的话语,深深觉得自己小看了这姑娘。

    “精于剑术,却不嗜杀,狂放不羁,却甘受情所累。生死,名利,这些早已入不了他的眼。不是他待人太冷,而是有太多话,无处诉……”雪海长睫低垂,眼中隐隐地又泛起泪光,“若上天真能以我之命换他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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