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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河惊涛-第1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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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情愫。
“小心些。”嫣红见君和有些发愣,立刻推推雪海,让她顺梯下墙。
雪海心中一乐,端起桌上的酒杯来了个豪迈的一饮而尽。“敬君和大哥一杯!雪海去也!”一眨眼溜进里屋变了男装,佩了双股剑,飒沓出门了。渺远的地平线上,快乐潇洒的影子一挥一挥,化进了云霞的光泽。
谢君和待到她走远了还没想起什么说辞,只默默再满上一杯吞下。
“不会有差池,她灵活着呢!”
嫣红满目地期待。
君和却仍盯着她离去的方向愣愣地出神。
嫣红见逮到了揶揄的机会,狠狠地笑他:“要不怎么说是臭男人?在面前时跟赶苍蝇似的避开,人都走了倒是舍不得?”
君和拉长了脸,深觉无趣,没话找话地问:“齐天乔知道此处吗?”
嫣红径自坐在君和的对桌,陪他斟酒而饮。“雪海谨慎着呢!别把她当三岁孩子。每次去找三少,都是挑在人群里,出现得快,溜得也快。所以这里很安全。”
君和却着急得不是地方:“成天去找他?从南岸找到北岸?不会真看上那愣家伙了吧?”
嫣红一边故意捋着头发,骚首弄姿,一边坏笑:“你成天来找我,莫非看上我了?”
噗!一口酒呛得差点没断气。谢君和咳了个惊天动地,眼泪直冒,半晌回不了口,连杀人的眼神也没力气使。
嫣红更是笑得花枝乱颤:“你又不要人家,她看上谁与你何干?又不是丈母娘挑女婿,有必要急成这样?”
咳完还是没辙,继续闷头喝酒。“楚涛若要劈了我,我拿你挡刀。”
“不会,老大这些天已顾不上她这个鬼丫头了。他日日斡旋于各方,寻人的武师都撤回去了。”嫣红滔滔不绝地说起南岸的各种消息,总之就是各方施压,楚涛的处境不容乐观。
“我从没那么指望书生的消息出错。”君和听得乏了,闭目伸了个懒腰。
“放心,老大不是一般人,多少大风大浪都扛过来了。女人的事,你帮不了他。”
确实,只可远观。君和摆弄着手中酒盏,倚栏而坐,舒展开身躯,却郁郁低眉,忧伤难言。嫣红为他斟满了酒,他竟停杯不再饮。
“用老大的话说,南岸姓楚,他活着一日,谁都别想兴风作浪。”
君和仍不作声。千头万绪如滚水沸腾在脑海,理不出个所以然。老辣阴狠的秦啸,任性执拗的楚涛,幻云化雨的江韶云,这三方已是调和不了的冲突,要让秦啸真正支持长河会盟,谈何容易?更不必说那沈雁飞暗中搅局,这次抛出了个冷凤仪,下次又会抛出什么?雪海涉世未深,难说会不会一不小心受人利用。他谢君和能做什么呢?继续心安理得地做血鬼堂老大吗?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回北岸除了受困还能有什么意义,楚涛怎么就那么相信他呢?
闭目之际,忽听得琵琶声声切切,勾人心弦。不是那旖旎妖冶的风景,只是惨淡秋风里的一抹斜阳,疏朗地,不怨不艾,简朴的色调遮盖着灰冷,融融的暖,化却了霜雪。那低声絮语,仿佛来自梦中。是素素的声音吗?
慵懒地眯缝着眼,看到嫣红半抱着旧琵琶坐在桌前,错杂的音翻覆缠绕在指尖,仿似愁肠百转。那张人前千种风情的脸此刻眉目低垂,仿佛阅尽沧桑后的平静淡然。笑也仿佛化成素素的笑。所有的心绪低诉在错杂的琵琶曲中,却沉稳不乱。他的心也渐渐脱离出纷乱,就像被引入了一片天高地远的长空,任意翱翔。
只有旧时音。
但是他更不敢看她。君和认得,她手里的琵琶是素素留下的唯一痕迹,当初缠不过她便送与她,只是希望这琵琶有个识它的主人。物是,终究人非。然而这琴音里,总有那么些许说不清的相似感。他知道嫣红也不是寻常女子,素素的故事不比她坎坷多少。
仿佛冥冥之中的大手打开了通往过去的洪闸,他立定在回忆之流的入口,一任激流汹涌而过。痛着,心却不再是空的。他已经决定不再活在虚无的假设中,他知道自己的方向,更知道如果沉溺于洪流,脚下便是深渊——他花了十年才寻得那么一丝暖阳,不能再坠入那无边的窒息里了。
“你和她很像。”君和打断了琵琶声,肃然望着嫣红。后者为这突如其来的严肃很是一怔。
“好好留着这琵琶,她在人间还有知音,会高兴的。”他起身说道。
“如果花月楼的酒喝腻了,再来这儿坐坐。”嫣红知道他该走了。一旦他决定离开,半分不肯停留。
“我不会再来,夜枭盯得紧。”他停步应了声。“雪海经验尚浅,你多加照看着些。有事来花月楼找我。闲时给楚涛去个信,秦家如狼似虎,不如他所设想。但君和只要有一口气在,长河之上,会战之日,必倾身以赴。”
黑袍在猎猎风中作响,马车隆隆,沿着来时路,掀起滚滚烟尘。血色的酒旗守在原处等待着风云变幻,山野古道因为江湖而不再宁静,恰便似一场战幕徐徐拉开。
四四〇 飞雪连天(一)()
蔚蓝的云天,黑风岭下,马队蜿蜒成蛇,穿过山间小道,向山谷腹地而去。那里河道纵横,桑梓成荫,良田肥沃。
“豆子!豆子!别乱跑!”田埂上,几个十来岁的布衣少年正挥舞着竹剑砍砍杀杀,玩着官兵捉强盗的游戏。他们的后边,年长的阿婆一路碎步地追,却是越追越追不上,只任着他们赤脚往玉米地里撒野。
突然,领头的孩子王一个急刹。“豆子?”后面的人问。豆子悄悄作势嘘声,大家纷纷停下,躬身猫在绿叶里,只听见风吹得少年们的衣袍呼呼作响。
马蹄声隆隆近前,卷起的尘埃扫过少年们的衣袍。马队渐近,领首的高拔身影越来越清晰。英武的方脸,英武的佩剑,那厚实的身板分明预示着力大无穷。
“三少!是三少!”少年们疯也似的在麦田里撒欢。“出来,都出来!虎子,翔子,你们去通知大家!”豆子兴奋地挥舞起双臂,径向马队一行迎去。
齐家武师的旧眷就被安排在这片群山合抱的谷地,零星散布的屋宅简陋却不失生气。耕者行,织者坐,更有稚子塘边摸鱼钓虾捉蝴蝶,静得宛若世外桃源。虽无大富大贵,可对于历经了风风雨雨的心灵而言,鸡犬相闻,黄发垂髫才是生活终极的美。
青衫淡雅,玉冠高洁。齐天乔放马徒步穿过田埂,孩子们简直沸腾如跳蛙,簇拥向那匹高头大马。马也不急,任那双双小手拍打着亲昵着。最矮的豆子把手举得最高,蹦起蹦起地却怎么也挤不过其他的大孩子。天乔温和一笑,一勾手把他拽出来甩上了马背。哈!突然居高临下,这威风!孩子王的心高气傲又回到了脸上。
天乔的身后,一双特别灵秀的大眼睛满含着盈盈笑意。锦衣双剑,却半点不带杀气。
她早已下了马,手一扬,把个花环抛上了豆子的头顶。
“仙女姐姐!”豆子更是高兴坏了,把花环高高地扬起,抛给了天乔。天乔与雪海的脸都不自觉地微红了一瞬,彼此相望,却又躲闪开。孩子们热腾腾地闹着,身后的武师也呵呵地笑。队伍缓慢地行进,还没到村头,村人已扶老携幼出屋相迎。“三少别来无恙!三少又带了什么好东西?”武师的马背上鼓鼓囊囊,立刻有人相帮着卸下布袋。
“都是些种、苗、粮、布,供大家生计所需,三少派人张罗的。”雪海抢白道。
家眷们感激不尽:“多谢三少慷慨相助!”“三少真乃侠义之风!”“蒙此大难,竟识三少,实乃不幸中之万幸!”“幸有三少掌家,齐家重振指日可待。”
天乔很是受用,挠着头呵呵地笑得愚钝。
又是雪海插嘴:“三少处处想着大家呢!他已经计划着等有了收成,就把剩余的稻谷果蔬销出去,多换些鸡鸭,挖个鱼塘,畜上猪羊。秋天棉花熟了御寒就不成问题,春天桑树高了就养蚕缫丝。他说,没多久这个村落一定会过上安居乐业的日子——只会比从前打打杀杀的更好。镖局同行都笑他,把这三尺剑,换个果蔬郎。”
天乔已经脸红成了柿子,她却是笑得越发起劲。
“让三少费心了!”众人越加感激不尽,美好的愿景里,就好似稻香已然飘飞在四野。
走过田间小路,他们向着一户户熟识的人家嘘寒问暖。失去亲人的伤痛渐渐地从那一张张熟识的脸上淡去,换之以温和的期待。他们不约而同地拿出自家的一点点糕点蔬果,邀请齐天乔进院子里看看、坐坐。三少来了!这成了最欢乐的节庆。
程云鹤紧跟其后,汇报着眷村近况。依名造册,各家伤者皆已得到医治,眷属都安置妥当,可派发的钱粮物资皆已到位。各武师张罗起各家的农活,雪海与孩子们追追打打,逞着三脚猫功夫,还想教人学剑。彩衣翩迁,映着佳人红粉妆容,看得天乔心也醉了。
天乔玩心一起,随孩子们的招呼,干脆也做了孩子王。他神气地接过豆子递来的竹剑,摆出英武的架势耍弄了几招,豆子立刻如同膜拜英雄般膜拜起他来:“三少教我!”于是他便扯着豆子的双臂摆开一招猛虎下山的架势,伙伴们甚是欣羡:“我也学!我也学!”一眨眼,三少竟做了孩子们的教头,慢动作打过一拳一脚,身后一片影子呼应着,也不管拳头是否稚嫩,腿脚是否真的利索。
“会了会了!”豆子看过两遍居然已把一招记熟,拳脚生风地演了一遍,赢得一片夸赞。他立刻喊着孩子们操练去了。
雪海望着小小的黑点蹦蹦跳跳,早已笑酸了双颊。
云鹤轻叹:“多亏三少的办法,辟出这域肥田,令各家自耕自收,齐家所剩的钱粮才得让旧人心安。一扫后顾之忧,镖局才能腾出手来重振旗鼓。”
“我可不敢居功。雪海姑娘之慧,我等实在不及。”齐天乔的脸微微泛起了红光。这天下还能有第二个想得出如此绝妙好计的楚雪海吗?他望着她的倩影,连目光都醉了。云鹤心下明白,招呼着徒属帮忙下田去了。这场难得的相逢,若是少说了哪句,又不知该等多久才能当面相告。不如目无旁人聊个痛快。
天乔拉着雪海,一高一矮两个身影沿着田埂小路缓缓而行,不一会儿便融进了绿野深处。“雪海姑娘之举,实为雪中送炭。”
雪海一点不以为意,似乎什么都不懂一般哈哈大笑:“哪是我的什么功劳,都是我那灰狼哥哥笼络人心的小把戏。他总是说,为侠者,固然知人饥寒,仗义疏财,然则授人以渔才是助人之本。陋巷那些侠士之所以愿听他差遣,皆因他的相助而找到了谋生之道。都说南岸太平,只是因为各得其所罢了。”
一说起楚涛,雪海就好似在说一则心向往之的神话,免不了地眉飞色舞,滔滔不绝。
天乔也终于改了口气:“不到南岸,真不知楚掌门。他果真是令人敬仰!”
这一夸,雪海反而极不乐意了,蛾眉横扫出一片冷淡:“敬仰他做什么?成天只知道打打杀杀,真是无趣至极。你看这儿,大个子!”雪海把他拉拽到田垄高处,“看,这儿才好玩呢!”不明所以的天乔放眼望去,成片的绿野桑田,茅屋栉比相连。风吹绿浪,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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