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轸花辞-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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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牧场的不远处传来马嘶声,一人骂道:“这只死马,居然敢摔我,我回去一定要把它剁碎了熬汤喝。”

    另有一人笑着揶揄道:“你不是想我吹牛说这马能日行千里吗,这还没跑怎么就先跪下了,哈哈。”

    那人气的大叫,拿起马鞭边抽马边骂道:“看我不打死你这只死马,敢让你大爷丢脸,”

    马悲鸣起来,旁边那人看戏似的鼓掌笑道:“打得好,打得好。”

    马被打得惨叫连连,黑色光亮的毛皮上被打的皮开肉绽,仿佛被镶嵌上了一条条红色绸缎,马被打得痛不可挡,一急之下猛的撕扯掉了主人手中的缰绳,朝这一方向奔了出去。

    那人一见马跑了惊叫道:“该死的畜生,竟然跑了,快追。”说着一挥手,两人疾驰而去。

    一声巨响,牧场的栅栏被马硬生生的撞断了,严青霜打了一个激灵,回头一看,牧场的栅栏豁了一个大口子。

    她走过去查看,却见一匹黑马卧于地下,低声悲鸣。那马浑身乌黑,毛色鲜亮,只在额头至两眼之间处有一条与人中指大小的白色竖线,显得极为罕见。

    黑马身上布满了鲜红血痕,她心中一疼,想起了自己被打的经历,怜惜的抚摸着黑马背上的鬃毛轻声唤道:“很疼吧。”眼眸中露出的怜悯与温柔。

    黑马的眼睛漆黑明亮,很有灵性,马与人相互对望着,情感的交流不止与同类,凡是有生命的物体大都可以在某种情境中心意相通吧。她感受到了此时马儿的心情。泪水顺着马儿的眼睛滴到了她手背上。

    这是她第一次知道马也会流泪,人流泪大都代表悲伤痛苦,而马流泪代表什么呢,也许只有马自己才知道吧。他姑且把这眼泪当成是感激和请求。

    两人绕了一圈终于找到了黑马的踪迹,当然也发现了严青霜。

    她冷眼打量他们,两个十几岁的少年,一个身穿高领棕色宽袖长袍,头戴同色的皮帽,脚蹬一双高筒皮靴,腰上配着一条黑色牛皮腰带,腰带上挂着一把金灿灿的宽刀,他的肩头还停着一只浑身雪白的小鹰。另一个穿着深灰色的皮衣皮帽,黑色皮靴,一手拿着一条沾满血迹的皮鞭,一手牵着一匹血红色的马,两人是异族打扮,并非汉人,且观其气质还是服饰大约也是异族中的贵族少爷。她立即提高了警惕。

    灰衣少年喘着粗气,指着黑马居然用流利地汉语高叫道:“原来在这儿。”

    她冷冷地转过脸去轻捋黑马背上的毛并不搭理他们。灰衣少年怒道:“喂,那是我的马。”

    她不抬眼皮,甚是矜傲。灰衣少年被她冷冰冰态度挑拨怒不可遏,棕衣少年却饶有兴味打量起这个女孩。

    这个女孩并不似本地女孩那般身材高大,举止粗俗,她身形清瘦纤细,皮肤白皙,下巴尖细,气质冷傲幽寒,一看就不是草原女子,反有几分中原女子的神韵。

    她好半天才站起来,横眉侧目,不屑的对着他们道:“出个价吧,这马我要了。”那居高临下的口气,颇具挑衅的意味。

    灰衣少年火气上涌,指着她大叫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敢这样对我说话。”

    严青霜双手抱胸,眼露讥讽,冷笑道:“那你又是什么东西。”

    眼看灰衣少年就要动手,棕衣少年忙制止道:“不要着急。”他眼珠机灵一转,狡黠诡异,笑对道:”小姑娘,这马是不买的,不过如果你能骑着这匹马跑赢我的这匹红色烈焰马,我就做主把马送给你,若是你输了的话,就要给我做一年的奴隶,怎么样?”

    她微微侧头,略一沉思,忽的伸手向棕衣少年肩头一指道:“还有那只白鹰,也送给我。”她完全是命令的口气,不给对方一点商量的余地。

    棕衣少年一愣原以为这女孩会知难而退,没想到她不但英勇迎战还自动加价,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如此傲慢自信,如同烈马一般,更激发了他争强好胜之心。他点头笑道:“好,你若赢了,鹰和马就都是你的了。”

    灰衣少年不满道:“凭什么,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头而已,至于吗,教训一下不就得了。”

    棕衣少年面色一沉,扬手拍了一下他的头道:“带回去做奴隶教训起来更方便。”

    灰衣少年轻佻一笑道:“你该不会是看上她了吧。”

    棕衣少年坏笑道:“你可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啊,我就是看上她了,不可以吗?”

    灰衣少年一手搭在他的肩上,对他耳语道:“那你可要看住了,这可是一匹不好对付的野马,小心她咬你。”

    棕衣少年望着她的身影扬鞭道:“马是咬不到我的,够资格咬我的只有草原上的狼。”

    他们两人用本族语言嬉笑,严青霜有些不耐烦。灰衣少年立刻选好了比赛场地,比赛规则则由她来定。

    严青霜和棕衣少年分别把马牵到栅栏边的木桩处,以此作为起点。两人同时上马,灰衣少年则手拿红布在终点等候,谁先拿到他手上的红布将其系到木桩上,谁赢就算。

    棕衣少年拍拍红马,红马好似受到鼓舞,精神昂扬,雄姿勃勃,再看严青霜的黑马,身上遍布伤痕,神情委顿,病态十足,此时若是在赌场里设一赌局,黑马必定无人下注。棕衣少年懒洋洋得道:“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她冷笑一声道:“只盼你愿赌服输不要赖账才好。”

    棕衣少年大笑道:“真是不知死活,但勇气可嘉。”

    说完两人一起翻身上马,灰衣少年在终点大喊一声“开始”两马便飞奔起来,扬起尘土一片。

    果不出所料,红马一路领先。棕衣少年得意万分,还时不时的回头对严青霜大笑怪叫。她不受其扰,把黑马驾的稳稳的,目视前方,如狼紧盯猎物似的紧盯红布。

    马蹄声密集如雨,红马离灰衣少年越来越来近,棕衣少年吹着口号,单手握着缰绳,炫技似的将双脚抬高,灰衣少年也跟着手舞足蹈,胜利片刻即至。

    正当他们得意忘形的时候,严青霜忽的双退离开马镫向上一窜,两脚轻点马背,身子凌空翻了一跟头,斜斜地向前飘出,一把抓住了灰衣少年手中的红布,接着一个旋身又稳稳地落在马背上,轻拉缰绳,马儿随即掉头回转,往来路奔去。

    棕衣少年见状又惊又急,忙也调转马头,可这样一来,原本落后的严青霜却跑到他前头去了。

    他催马赶上,红马神骏,不一会儿两人便并驾齐驱了,棕衣少年眼见她手中红布随风飘扬,恼羞成怒,反手抽出腰上的金刀向她手臂上砍去,为了挽回颜面竟不惜要生生的将她的手臂卸掉。

    严青霜闻刀风袭来,镇定自如,伸手向腰间一抹,棕衣少年只觉寒光一闪,“唰”的一声金属相撞,再看时他手中的的金刀已碎成了两段,刀头的一段没入了草从中。

    棕衣少年手握半柄断刀冷汗直流,一时间竟忘了催马向前,严青霜马不停蹄的奔到木桩跟前,回手将银刀插入腰间,然后用力一挥,红布便紧紧地缠在了木桩上。

    红布颜色鲜艳,煞是醒目,她单手独握缰绳,上身笔直,冷洌如锋利的刀子般的目光在棕衣少年身上一扫,傲慢而不失高贵的开口道:“你输了。”

    那天回到家,罗刚看到了严青霜赢来的马兴奋不已,她也觉得终于扬眉吐气了一把。罗刚围着马儿转了几圈道:“是匹好马,千里马遇伯乐,真乃人生一大喜事,这马长相奇特,可有名字没有。”

    严青霜道:“不知他以前的主人叫它什么,不过它现在既然归了我,就应领取新名。”

    罗刚摸了摸马头上的白线道:“我给它取个名字不知你中意不?叫灵犀你看如何。”严青霜一听此名立刻就想到了李商隐诗歌里的典故,拍手称是。自此灵犀宝马就成了她的座骑了。

第六章 残雪凝辉冷画屏(一)() 
霜降之后,秋风骤凉,红衰翠减,衰草遍地。天边暮色沉重,远山暮鼓悠响,援琴鸣弦也唱不尽无边寂寥,冷落凄凉。

    楚云汐已经坐在阶前整整两个时辰,她已不知消磨了多少这样寂寞的下午,她双手拄腮,手持黄叶,望着偶尔南归的大雁,用叶子扫扫阶上的蚂蚁。梨院从未如此荒凉过,凉的不止是景还有人心。

    眼见得太阳西沉,又一日盼望落空,楚云汐叹息着,失望而忧愁。她曾经问过母亲为何总也不见父亲,母亲却总是垂泪。母亲的泪水是她记忆中最为刺痛的存在,也是促使她成长的痛楚。她看懂了悲伤也学会了缄默,她心中充满了疑问,却也只能深埋在心底,她不若以往聒噪和欢乐,因为重重心事令她变得沉寂,也逐渐影响了她一生的情绪。

    而白荞又何尝不是独自品尝这杯苦水,楚义濂受伤后几乎将所有人都拒之门外,她多想陪伴在丈夫身边却每天只能从下人口中打听消息。丈夫隔绝众人的状态并没有随着他的伤势大愈而结束反而变本加厉,他拒绝所有人的探视和亲近,每日将自己关在书房里,她多次恳求甚至在门外哭泣,他却冷冰冰地连头也不回。她的心灰意懒让卢氏颇为舒心,毕竟只有她早已习惯了丈夫不管不顾的态度,也只有她几乎看破了这虚幻的夫妻之情,而将一切的希望和期盼转移到了女儿身上。

    蒋木兰偶尔也会来梨院坐坐,她本就是个没有太大寄望之人,对于丈夫也只有感激,万万也不敢有一丝爱慕的期盼,在卢氏的蔑视之下与白荞同气连枝。她的规劝却难以缓解白荞心中的一分心痛,毕竟只有她是彻彻底底、完完全全地向丈夫交出了自己的心。

    白荞苦熬不住,终于病倒,病痛中的期盼不久便破灭,楚义濂仍旧不曾出现。

    楚云汐忍不住在母亲榻前痛哭,白荞用枯瘦的手扶了下她的头,也不禁落泪,她终于受不住捂脸跑了出去,落春跟着追出,她攀到父亲书房外的桑树上坐下,任凭落春怎么呼喊都不理睬,下人们围了过来请她下来,她却恶狠狠地威胁道:“你们若敢靠近,我便跳下去摔个粉碎!”

    下人没有办法,只得在树下候着,落春又不放心白荞,见这一堆人看着便先行回去。侍女们回报卢氏,卢氏却冷笑着任她胡闹,她知楚义濂最近心绪不宁,她这般乱闹即便不摔死也少不了一顿教训,遂只派几人作势拦拦。

    楚义濂几乎天色渐黑方才归家,步伐和脸色都异常疲惫而憔悴,圣上虽下令严查刺客但几个月来毫无进展,让他的心情更是雪山加霜。

    楚云汐在树上老远望见父亲向这边走来,立即从树上滑下,忽然奔到父亲面前,大哭道:“爹爹,母亲病了求你去看看吧。”

    神思沉重的楚义濂被突然冲出的女儿唬了一跳,接着又看见一大帮下追了过来,围在两人身边垂首低语。

    他的脸上如同乌云遮日,阴鸷而冷酷地喝道:“还不退下!”

    他的声音响若洪钟,震地众人身子一抖,众人陆续散去,唯有楚云汐不为所动,苦苦哀求。他大怒,怒斥之声如山雨欲来前的雷鸣:“我让你退下没听见吗?”

    楚云汐哭声震天,扑到父亲身上,痛呼道:“我不走,我不走。爹爹,你为什么这么狠心,你不要我与母亲了吗?爹爹,为什么你变的如此绝情,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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