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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阙春-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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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压得波纹不起,连谢珩都不知内情,但倘若太上皇归来翻出此事,以篡权的罪名声讨过来,徐公望那厮必定大兴风浪,再起祸事。

    他父子二人被困淮南数年,虽有经营安排,到底有限。

    届时局面如何发展,着实难以预料。

    端拱帝沉吟片刻,看向谢珩,“你如何打算?”

    “徐坚的性命先留着,不能逼徐公望狗急跳墙。但铜石岭的事必得深查,徐公望摸不准父皇的意图,总会叫洛州闹出些动静,却顾忌徐坚,不会太狠。儿臣就以此为由,前往洛州,尽早平了祸患。”

    “可时机还未成熟,怕会十分凶险。”

    “再凶险也得去。徐公望能等,父皇却不能等!”

    这确实是作难的事。如今他父子当政,虽有徐公望阻挠,总算形势尚可,能调动人手办些事情。倘若太上皇归来,形势就不好说了。

    这种事,宜早不宜迟。

    殿内半晌沉默,端拱帝最终颔首,“按你说的办。”

    谢珩应命。

    两人心神稍稍松懈,这才发觉午时将至,便叫徐善传膳。

    徐善应命入内,又禀报道:“贵妃娘娘和公主过来给皇上问安,因皇上和太子在议事,没叫奴婢通禀。皇上,是否请贵妃和公主进来?”

    “正好一道用膳。”端拱帝颔首。

    徐善自去传召,片刻后贵妃同公主进来,见礼过后,乐安公主瞧见谢珩,最先不满,“追了好些天,总算见着皇兄了!这些天总也不见皇兄到后宫来,是有事绊住了?”

    “政事繁忙,得空再去看你。”谢珩近来心绪欠佳,只能搪塞。

    “英娥这两天总在念叨太子,说想去北苑玩,只是没人陪伴。”段贵妃笑得温婉,抚着乐安公主肩膀,“瞧皇上和太子这废寝忘食的模样,想必是手头有要事,不得空。英娥再等两日,今日难得碰见你皇兄,好生用膳。”

    谢英娥颇听她的话,闻言入座,待宫人退出,亲自给端拱帝斟酒。

    在淮南的时候,府中四人也偶尔这般用饭。被谪居的败寇王爷没那么多讲究,除了韩荀等誓死跟从的长史旧臣,也就妻儿可以慰藉。每常他心绪欠佳、琐事烦闷,谢英娥便爱给他添酒,十分乖巧。

    今日亦然,端拱帝接了酒杯,方才为政事所困的阴沉稍敛,“英娥是越来越懂事了。”

    “是越发懂事了。昨日姜老夫人进宫来问安,还说公主年近十五,这样懂事体贴,必得用心挑个好驸马。”段贵妃含笑,瞧见乐安公主正含嗔带恼地瞧她,笑容愈发端庄温婉。

    “是该留意,你多费心。”端拱帝颔首,不由瞧了谢珩一眼。

    谢珩正目不斜视地夹菜,面无波澜。

    端拱帝向段贵妃递个眼色,段贵妃瞧着谢珩,有些顾忌似的,抿唇轻轻摇头。

    殿内片刻安静,还是端拱帝开口了。

    “铜石岭的事上,姜家也有功劳。若要去洛州,他那女婿的力道也得拿来一用。”端拱帝停箸,望向谢珩,“明日贵妃会请姜琦入宫,你得空时,过去一趟。”

    “去做什么?”谢珩终于抬头,皱眉。

    这还用问?端拱帝一噎。

    段贵妃直觉谢珩面色有异,似跟端拱帝置气似的,不似平常。没敢插嘴,只垂首不语,旁边乐安公主欲开口,也被她摇头阻止。

    桌上气氛一滞,端拱帝将谢珩盯了片刻,淡声道:“东宫妃位空悬,人丁冷落,终非长久之计。太子妃的人选,拖来拖去,总该有个定论。”

    “不是已有人选?”谢珩稍有不悦,“儿臣已跟父皇禀明过。”

    “她已经走了!”端拱帝比他还不悦。

    那日的事谢珩虽没提过,但姜瞻的孙女被劫走,又牵扯着铜石岭的私矿,一来二去,便将来龙去脉大抵摸清——得知傅伽罗主动离开时,端拱帝甚至还暗暗松了口气,连那枚长命锁的事也不想追究了。

    谢珩哪能不知他的心思,声音更加僵硬,“她为何离开,父皇比我更清楚。”

    硬梆梆的声音,丝毫没掩饰他的不满。

    端拱帝终于耐不住了,筷箸轻拍,“这是什么话?难道是朕安排她离开?”

    谢珩站起身,退后半步,“即便不是父皇安排,她也是因那日南熏殿的事才会离开。儿臣一直想问,那日南熏殿中,父皇究竟跟她说过什么?”

    端拱帝冷嗤,“她难道没告诉你。”

    “父皇何等威压,她怎敢说实话!”谢珩憋着满肚子的气,谈到朝堂正经事时还能不去想,如今端拱帝主动提及,即便极力克制,不满愤怒却还是涌到了脸上,“儿臣只想知道,父皇如何威胁的她!”

    父子二人都是冷厉的性子,陡然从其乐融融转为针锋相对,不止段贵妃,就连乐安公主都呆住了。她毕竟敬畏性情阴晴不定的端拱帝,这当口没敢说话,只偷偷打量谢珩。

    谢珩脸色阴郁,目不转睛,与端拱帝对视。

    没有喷薄爆发的怒气,但这种冷着脸的对峙,比吵架更让人难受。

    端拱帝最终冷哼,扭头向侧,瞧着明黄帘帐下的铜鼎,沉声道:“朕只有你一个太子,不容有闪失。倘或她妖色惑人,傅高两府陪葬。”

    “父皇!”谢珩大为意外,怎么都没想到,端拱帝竟然会是以两府性命去威胁伽罗。

    难怪她要离开,本就身处弱势,在东宫如履薄冰,再碰上这样无耻的威胁,哪还愿意留在东宫!

    他脸上陡然笼了层寒气,“父皇即便不喜伽罗,又怎能以傅高两家的性命威胁”

    “闭嘴!”端拱帝沉声打断,“越来越没规矩!”

    谢珩胸膛起伏,强压怒意,跪地道:“父皇如何断定她会妖色惑人?当日拿下徐坚,多凭彭程之力,他之所以投靠,是傅伽罗促成!儿臣知道父皇的意思,无非因她是傅家之女、高家外孙,心存芥蒂。但母妃从前就教导儿臣恩仇分明,皇兄更是性情宽仁!他们必定盼望父皇能成为仁慈明君,而不是为报私仇而乱方寸。”

    “放肆!”端拱帝勃然大怒,“依你之言,朕不是明君?”

    “父皇当然是明君。必会恩怨分明,心胸宽宏。”谢珩盯着他,倔强又冷硬。

    呵!居然想逼着他做明君!

    端拱帝不怒反笑,“你珍重那傅伽罗是不是?朕问你,倘若有人害死傅伽罗,你当如何处置?”

    “千刀万剐!”谢珩半点都不犹豫,旋即补充,“但不会牵连旁人。”

    “朕却不同。”端拱帝脸色阴沉,缓缓道:“朕不止会将凶手千刀万剐,也要让他尝尝痛失亲眷的滋味。朕不牵连傅家女眷和高探微那几个孙子,是为朝政大局考虑,但是那傅伽罗——朕明明白白告诉你,绝不能成为朕的儿媳!”

    “但儿臣只要傅伽罗。”谢珩脊背挺直,分毫不退,声音却是异乎寻常的冷静。

    “儿臣纵不能背着旨意强行娶她为妻,却可以紧闭宫门,不纳任何人做妃妾。父皇不喜伽罗,儿臣可以等,直到旧日恩怨算清,父皇解开心结。十年二十年,儿臣都能等。但那个姜琦,随便父皇怎么恩宠,东宫的门,儿臣绝不许她踏进!父皇若还是执意,耽误的只会是姜琦。”

    端拱帝气得一拍桌子,“你敢!”

    “儿臣说到做到!”

    端拱帝一时间难以接受伽罗,他可以设法化解。甚至若迫不得已,可以拿伽罗那位叫戎楼的外祖父做筹码。但姜瞻的那孙女,怎么样嘉奖都行,却休想再进东宫!当日铜石岭上,若非姜瞻父子在那里,若不是有姜琦的事掺和其间,伽罗也未必能顺利逃脱。

    纵然姜家扶持他父子二人,劳苦功高,理应重用嘉奖。

    但这个芥蒂,却已深深刺在心上。

    父子俩剑拔弩张,彼此都不肯退让。

    端拱帝花白的胡须微颤,拿这个脾气跟臭石头似的儿子没辙。这些天谢珩虽在政事上稳重如旧,但私底下颇消沉焦怒,他是知道的。到底心疼儿子,满腔怒气发泄不出来,端拱帝憋了片刻,才道:“朕也告诉你,东宫的门,那傅伽罗也休想踏进!”

    说罢,甩袖起身,沉着脸到内间去了。

    谢珩将话挑明,没心思再用膳,也自告退。

    段贵妃满脸的笑意早已僵在那里,见父子俩不欢而散,同乐安公主交换个眼神,她自去内间劝说端拱帝,乐安公主丢下碗箸,追着谢珩出殿。

056() 
秋末的皇宫;冷风萧瑟;今日浓云堆积天气阴沉;格外清冷。

    谢珩出来得匆忙;忘了带上落在麟德殿的披风;出殿门时尚未发觉;快步走下丹陛;才察觉迎面扑来的风冷冽如刀,撕开衣裳直往身上钻。他倒不惧这点寒意,拢着满袖寒风;逆风疾步,任由寒风浸透全身。

    触目所及,殿宇飞翘;恢弘庄重;半旧的金砖铺向远处,暗沉萧然。

    战青匆忙跟着;忽听后面有清脆女音;回头一瞧;乐安公主正小跑跟了出来。

    她是随段贵妃一道从仪秋宫过来的;身边没带随从;这般扑入深秋冷风里;形单影只。

    战青犹豫了下,见谢珩大步走远,回头一瞧;乐安公主已经跑近跟前。她倒是记得裹了披风;然而秋风肃杀,这般小跑过来,脸颊也吹得泛红。

    见战青呆站在那里,乐安公主发急,“愣着做什么,追啊!”

    战青应命,知道谢珩盛怒时不愿有人打搅,反倒更担心仓促追出来的乐安公主,只好刻意放慢脚步,亦步亦趋的跟在乐安公主身旁。

    出了银光门,谢珩腿长步疾,身影早已不见。

    战青只瞧见谢珩出门时黑着脸,步如旋风,见公主追得紧,不由疑惑道:“殿下这是”

    “皇兄跟父皇吵架了!”乐安公主倒没隐瞒战青,“为的就是那个傅伽罗。对了——父皇说她已经走了,是怎么回事?”她也顾不得公主的端庄仪态,跑得气喘吁吁,脸蛋泛红,觑着战青,颇含好奇。

    战青只好道:“重阳那日,殿下带着傅姑娘去登高游玩。结果傅姑娘借着去佛寺上香的机会,偷偷走了,至今也没找到下落。”

    “走了?”乐安公主大感意外,不由放缓脚步,“她居然走了?”

    战青点了点头,“殿下待傅姑娘确实上心,连性子都改了不少,那日登高还射猎为戏,卑职多年没见过了。傅姑娘突然离开,殿下近来为此事心绪欠佳,又有朝堂上那些事压着,怕是一时未能捏好分寸。公主,回头皇上跟前,还得请公主多分辩开解。”

    “那还用说。哪回皇兄惹父皇生气,我不帮他说话?”乐安公主琢磨了片刻,依旧觉得不敢置信,“皇兄待那傅伽罗格外礼遇优待,连父皇跟前都顶撞了好几回,她竟然真舍得走?为何?”

    战青摇头,“不知是何缘故。”

    乐安公主满心诧异不解,只喃喃道:“还真是个白眼狼。”

    嘀咕罢了,到底担心谢珩,同战青加快脚步到了东宫,从监门卫处得知谢珩已然归来,不免松了口气。匆匆赶到昭文殿前,那边侍卫却说,太子并未来过。

    战青诧异,乐安公主却已朝南熏殿而去。

    ——麟德殿里的父子冲突,皆是为了傅伽罗,皇兄气冲冲的出来,多半是去了南熏殿。

    到得那里,果然门扇半敞,里头侍女嬷嬷齐齐跪在秋风里,未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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