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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鬼升天录-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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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我们走。”

    陆升心道谢瑢好大的口气、好狂的气势,不觉间心折神服,谢瑢一开口,他立时应道:“好。”

    竟将高坐在上的天潢贵胄忘得干干净净。

    谢瑢见他顺服,心中稍稍愉悦几分,二人竟果真作势转身。

    那老王爷怒而拍案,起身喝道:“放肆!”

    谢瑢见他大发雷霆,反倒笑得愈加愉快,好似灼灼月色,照得满堂生辉,他拂一拂衣袖褶皱,笑容可掬道:“我乃罗睺凶星托生之子,又师从葛洪,自幼习得神通,你说我敢不敢放肆?”他倒当真放肆,竟跟这年近古稀的老王爷称起了你我。

    楚豫王灰白的长须一阵抖动,浑浊眼光便转到了陆升身上。陆升被他一瞪,心道不可示弱,便愈发站得挺拔,亦是扬声道:“我、我恩师乃是卫将军!”

    谢瑢亦道:“抱阳纵是个无名小卒,既然因我而受牵连,什么人胆敢开罪他,我自有一千种法子叫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陆升被有着通天贯地神通的谢瑢撑腰,顿时胆气横生,嘴角上扬,又忆起司马倩痛责谢瑢冷酷无情来,心道若有机会再见郡主,定要为谢瑢辩驳几句。

    楚豫王却是脸色阴晴不定,连胡子也抖起来。谢瑢道:“王爷,若是无事,我与抱阳这就告辞了。”

    那老者顿时被这句话戳得如泄气的河豚一般,长叹一声,再度缓缓坐了下来,抬手轻轻揉着额头,哑声道:“光禄勋大夫贪墨一案,牵涉甚广,险些动摇大晋根基,元帝震怒之下,人人自危。先父彼时不敢妄动,只恐一着不慎,就要牵连宗族上下,数百人性命。所以弃王小姐不顾……先父虽然悔恨不已,最终却只寻回了王家小姐这一件遗物,每日里守着寸步不离。不料却被附于其上的厉鬼夺了性命,英年早逝,连舍妹连安成婚也未曾等到。”

    谢瑢笑道:“先考身负宗族命运,如此取舍也是大义所迫,不得不为。”

    他说得合情合理,只是语中讥诮,就连陆升也能听出来。

    楚豫王面色沉了沉,却仍是叹道:“终究不是什么光彩往事,为长者讳,本王也不愿提及……却委实……并非有意隐瞒。当年幸而得了一位道长指点,炼了这桃木盒,以玄卿镇魂印镇压妖邪,家中才平安了这许多年。不料如今又遭横祸,如今是云婵,下一个却不知是何人……还请谢先生救我一家老小。”

    他颤巍巍起身,竟对谢瑢深深施了一礼。

    谢瑢又是一声哼笑,安坐在贵宾榻上,“早说清楚,何必横生这许多枝节。”

    楚豫王垂下头去,神色难明,却只是叹道:“是、是……”

    谢瑢也不管他,只道:“这怨灵积怨百年,有几分道行,小觑不得。我列张清单,请王爷着人备下用具,再为我备下一个小院,任何人不得进入。”他又扫一眼陆升,“你留下有用,今日也不必回了。”

    楚豫王自然满口应允,命人取来纸墨笔砚,供谢瑢列下清单,这王府仆从行动迅速,不过一盏茶功夫,管事便来禀报,小院已清理布置妥当了。

    谢瑢笔走龙蛇,列了满满三页纸交予管事,叮嘱道:“子时之前,务必备齐。”

    管事自然先将清单呈给楚豫王过目,楚豫王一扫,不觉坐直了怔然道:“喜烛十六对、新郎喜服一套、合卺酒具一套……这、这是要……?”

    谢瑢道:“成亲。”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陆升见旁人不开口,他只得期期艾艾问道:“谁……和谁成亲?”

    谢瑢横他一眼,突然嘴角微勾,却只道:“急什么,晚些自然一清二楚。”

    随即又转头道:“正要同王爷商量,这怨灵积怨多年,起因不过是婚事未成,如今遂她心愿,削弱怨气,才能克制邪佞、以图制伏。故而新郎人选,其一需当是王爷血脉之后;其二则需在适婚年龄;其三,则需命格相合。”

    楚豫王沉吟道:“前两条尚可在族中子弟内择选,这命格……”

    谢瑢道:“有劳王爷取适选子弟的生辰八字来,谢某自会验看。此事不过借成亲镇伏邪祟,事成之后,休养两日即可,并无后患,请王爷放心。”

    楚豫王道:“谢先生言重了,事关宗族,这是分内之事。只是新娘……”

    谢瑢却忽然一笑,“天机不可泄露。”

    ========

    此间事了,陆升便跟着谢瑢走进楚豫王备下的院中,又问道:“谢瑢,我该做什么?”

    谢瑢道:“好生安歇,今日祓除邪灵成败与否,系于你一身。”

    陆升头大无比,不禁蹲在厢房门口呻||吟道:“在下一介武夫、查案捉人才是长项,对神鬼一窍不通。”

    谢瑢道:“有我在,不通也通了,快些休息。迟些若是叫累,我也不放过你。”

    陆升只得愁眉苦脸进了厢房,那房中布置十分素雅,拨步床铺着上好的细葛,陆升也不客气,倒卧床榻中,闭目养神起来。

    谢瑢目送陆升进了门,仍立在院中,负手问道:“可曾看清楚了,究竟有几分把握?”

    独腿而艳红、不过巴掌大小的火鹤在谢瑢左边肩头徐徐现身,低头道:“盒中一缕微弱灵机若有似无,却仍旧凝厚敦严、绵沉而不堕,是龙龟幼子真魂,断不会错。只可惜受困阵中,被夺了许多气机,若是置之不理,至多两百年就要消亡殆尽。眼下既然得了机会,还请公子救它。”

    谢瑢道:“自古天地四象、守御八荒,如今毕方、腾蛇俱在,恩师为寻其余二象,十余年奔波万里却遍寻不获,如今被我遇到了,自然要救。只是……”他突然失笑起来,抬手抚了抚下颌,半敛眼睑,玩味道,“原本只为将这小子带回去,不想又有意外收获,抱阳其人,竟是个宝贝。”

    毕方道:“是公子的福分。”

    谢瑢讥诮一笑:“福分?祸福相倚,犹未可知。”

    毕方又低头道:“毕方一介蛮灵,愚昧嘴拙,又说错话了,公子息怒。”

    谢瑢转过身,只道:“你倒是耿直,不如多学学腾蛇,只听命行事,从不多嘴半个字。”

    毕方虽不过一缕残魂,此时也隐约觉出了些委屈来。

    腾蛇残魂比它更微弱数倍,连幻影也显不出来,更遑论开口?拿来比较,未免强毕方所难。

    只不过谢瑢若是讲理,他就不是谢瑢了。

    而后几个时辰匆匆而过,陆升醒来时,小院中仆从来来往往,奉命张灯结彩,已将主屋布置成了成亲的礼堂。

    谢瑢阅过了族中适龄子弟的八字后,取笔一圈,选中了云烨。

    楚豫王难免迟疑了些,问道:“这……云烨是外姓人,如何能比我司马氏直系血脉更浓厚?”

    谢瑢道:“连安郡主亦是先考之后,她的子孙,自然也能继承先考血脉。”

    楚豫王仍是迟疑,“可……女儿家终究生的是旁人的子孙。”

    谢瑢嗤笑起来,“王爷被孔孟邪说蛊惑日久,竟当真信了不成?上古有大巫,有沟通神明之能,这能力却是传女不传男的。依靠女子传承,实则比男子更能绵延血脉。若王爷不肯,换人便是。不过出了什么差池,也并非谢某之过。”

    楚豫王涵养再好,如今也有些撑不住,面色变了又变,一旁的管事见状,立刻上前道:“谢先生,恕小的冒昧,上古蛮荒部落,不曾受过圣人敦化,如何能同我文明上国相提并论?”

    谢瑢斜倚软榻,单手支颐,却笑得愈发愉悦,“哦?”

    陆升一听,暗道不好,这公子哥儿不知又要说出什么毒辣言辞,横生枝节,弄得救人反倒被怨恨,又是何必。

    果然谢瑢就道:“被北方蛮夷打得龟缩江南,称什么……”

    陆升立时道:“谢瑢,为何女子竟比男子更能绵延血脉?”

    他问得突兀,却偏偏摆出一副虚心向学的面孔来,眼巴巴望着谢瑢。

    谢瑢瞧着他一双黑若幽夜、又灿若星辰的眼眸,竟生不出半丝火气,只得道:“三言两语,哪里说得清楚。”

    陆升道:“无妨,我聪明得很。”

    谢瑢愈发无言以对,楚豫王却叹气道:“罢了,玄明之事,本王委实不懂,就依先生所言行事。刘福,速去云府一趟,好生请云公子过来。”

    那插话的管事想来是楚豫王的心腹,立时应了喏退下。

    夜色已深,早过了宵禁时分,然则有楚豫王名帖,往来京城倒也没有麻烦。那老王爷终究年事已高,依了谢瑢吩咐,众人再度退出院中,便回去暂歇,只命人密切留意动静,及时通报。

    陆升先前胡搅蛮缠,此时人一散去,他便有些忐忑,摸了摸腰间的悬壶,这才道:“谢瑢,新郎人选定了,新娘又是谁?”

    谢瑢道:“随我来。”转身走进了侧屋。

    陆升大惊道:“原来已经选好了?究竟是谁?”

    他跟着迈入侧屋,却见到了若霞同若蝶,正笑吟吟分立两侧,盈盈福身道:“见过抱阳公子。”

    陆升正在思忖,若蝶太过年幼,莫非是要若霞假扮新娘?谢瑢面上冷漠,对此事倒真的上心,救人于困厄,当真是个好人……

    却忽然听谢瑢下令道:“给他换上。”

    若霞应喏,自花几上放置的木盒中取出那件璀璨华美的大红嫁衣,若蝶却笑嘻嘻迎上前来,拖着陆升手臂走到屋中道:“抱阳公子,请容若蝶伺候公子穿衣。”

第二十四章 贺新郎(九)() 
陆升只觉耳旁轰然一声巨响,眼前顿时空白,待得回过神时,若蝶已经剥掉了他的一身袴褶,若霞正要拿那十六幅的红色长裙往他身上套。

    陆升手足无措,惨叫出声:“谢瑢!”

    谢瑢面色沉静,眼底却藏着一抹难得的笑意,坐在一旁喝茶,又道:“你若肯假扮新娘,助我一臂之力,我便教你疗伤的秘术。”

    这却当真戳到了陆升的痒处,他自同谢瑢结识以来,不知提了多少次,每每被谢瑢顾左右而言他混了过去,更叫他牵挂不已,恨不能住到谢瑢府上,偷一偷师。

    如今谢瑢许了这么大的甜头,陆升竟不知如何是好,迟疑之间,那两个丫头手脚利落,已将嫁衣给他穿得妥当。若霞又解了他的束发,盘了个凌云髻,将妆台上摆放的金钗钿梳一一插满发髻。

    陆升正襟危坐,一动不敢动,忐忑问道:“谢瑢,你说话算数?”

    谢瑢笑道:“我何时骗过你?”

    陆升心道也是,只觉头皮被拽得紧绷疼痛,一根根发簪填上去,重得险些撑不住,不禁仍是抱怨道:“为何非要找个男子假扮……若被人知晓了……”

    谢瑢道:“女子属阴,若随意行阴婚,易被妖邪以假乱真,坏了日后姻缘。男子却是无妨的。”

    陆升紧张起来:“此话当真?谢瑢,你可不能坏我日后的姻缘,我兄嫂子嗣艰难,还指望我往后成了亲,多生几个承欢膝下。”

    谢瑢敛目看着茶盏,黑陶八角盏中,茶汤晃动,漾出层层血色涟漪,口中却应道:“坏不了。”

    若蝶笑嘻嘻道:“抱阳公子放心,有我家主人这句话,断不会叫你做个孤家寡人。”

    陆升松口气,却赧然起来,有心辩解几句,却不知从何说起,只得沉默不语,任由两个丫头为他梳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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