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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不能现在立刻把那头兽类拉出来暴打，光是听着这不断向上积累的赔偿金的金额，也足够叫她解气的了。

　　　　不过虽然和鬼神在奇怪的方面达成了奇怪的共识，在地狱这边排查食骨井的情况之前，再讨论也讨论不出结果，最后鬼灯只能不怎么满意地暂时得出结论：

　　　　“或许鬼岛君就是那种非常容易“下地狱”的体质吧，说不定比起在现世，早一点死掉来地狱会更适合你。地狱不管什么时候都很欢迎能够压榨的劳工……啊不是，是欢迎像鬼岛君一样的人才，这是最新制作的宣传册，请务必考虑一下。”

　　　　非常容易“下地狱”什么的……从对方前后的语句来判断，这似乎是一句夸奖。

　　　　这么像是诅咒的夸奖，伊月觉得大约是遇不到第二回了。

　　　　她满头黑线地接过对方递过来的小册子，总觉得在这位紧急改口之前，她似乎听到了什么很不人道的单语。

　　　　……算了。

　　　　有一种深究下去绝对是自己倒霉的不详预感。

　　　　在这位辅佐官大人面前，伊月决定尽量把自己凹成一个乖巧。jpg

　　　　不过虽然她心中充满了对大佬直觉性的敬畏，在旁人看来，一人一鬼却是沟通顺畅，偶尔的小动作出奇地统一，甚至连拎着狼牙棒的动作都迷之相似——尽管两人五官差异颇大，站在一起时，还是给人带来了一种奇异的和谐感。

　　　　这令从刚刚起就因为反应过来自己错将人类看作同胞，生怕被上司记过而一直假装自己不存在的狱卒不禁头晕眼花。

　　　　虽然知道其中一个是货真价实的人类……

　　　　但是看着个情况……实在很难让鬼不产生什么不该有的怀疑。

　　　　说起来，鬼灯大人担任阎魔大王的第一辅佐官上千年，至今单身，也不是没有人对此有过质疑。

　　　　狱卒想着想着，不禁心思浮动：

　　　　……这人类女孩，该不会是鬼灯大人在现世犯的什么错w——“当——”

　　　　“咯噗——”

　　　　黑发鬼神头也不回，反手将狼牙棒砸在了下属脑袋上。

　　　　伊月肩头一颤，惊悚地看到对方突然出手，还毫不留情地转动狼牙棒在倒地不起的狱卒脸上碾了碾，被砸中的人发出一声奇声，然后头顶顿时像是开了喷泉一样朝天泚血。

　　　　“前辈……呃，我是说，这位他怎么了吗……”

　　　　她问得有些战战兢兢。

　　　　“不用在意。”

　　　　突然揍人的鬼神反而一脸平静，“只是感到了有一些不好的邪念，所以下意识的出手而已。”他转向倒在地上的狱卒，居高临下俯视对方，眼神一紧。

　　　　“分不出人类也就算了，工作中还分出精力去想一些无聊的事情，这次也算是一个很好的教训，是不是？”

　　　　可怜的狱卒在上司日常核善的注视之下点头如捣蒜。

　　　　伊月突然间觉得，自己大概知道为什么这位鬼灯大人明明不是自己想象中青面獠牙形容可怖的模样，和一路上看到的一些鬼族相比还显得有些单薄，甚至搞特殊化长了一头清爽过人的直发，却非但没有被一群天然卷鬼族孤立排挤，还能在地狱树立起自己的威信，成为众鬼敬仰的存在了。

　　　　三尺大棒的威胁果然比什么都好用。

　　　　不忍心去看那位“前辈”猛男落泪的惨状，伊月连忙岔开话题。

　　　　“既然知道我是还活着的人类的话……”她晃了晃手里的协议书，“这个就应该更加不可能是在开玩笑了吧？”

　　　　“当然。”

　　　　辅佐官大人点点头，“我还不会拿工作上的事来开玩笑，又不是某个不务正业的蠢货淫//兽。这一份是非常正式的劳工合同，在这一点上我可以担保。”

　　　　他日常dis了一下某头神兽，对此伊月只做不闻，得到了官方保证，她再度低头仔细去看那份协议书，不得不承认其中各项条款的确列得详实严谨，看得出确实非常正式。

　　　　这份协议书的内容虽然十分详尽，某些地方甚至兼顾了地狱的条规与人间的法律，整张纸上文字密密麻麻，令人望而生畏，但伊月通篇细看下来，却发现实际上要求的工作内容却非常好概括。

　　　　说白了就是：

　　　　接受雇佣者同地狱达成协议，在世期间如果遭遇任何不符合六道轮回常理的情况，有义务通知地狱方面的责任人——也就是现在站在她面前的这位。

　　　　被雇佣者还有义务遵守保密条约对此事进行保密，并且需要在被允许的范围内，尽可能减小此种事件造成的影响。

　　　　而地狱方面的酬劳和福利则是在她死后支付，具体体现在可选择进天国或留任地狱成为管理阶层，优先安排天国或地狱的房产，或者干脆直接投个好胎。

　　　　从此处可以看出，虽然这份协议看起来的确严谨公正，但其实核心思想纯属空手套白狼，一旦签字，不仅活着要打一辈子工，甚至死后也还有继续做牛做马的风险存在。

　　　　……而且容她多说一句，这辈子接到的第一份劳工合同居然是来自地狱，光是这个事实其实就已经槽点过多了。

　　　　况且地狱居然还招人类打工，实在让人不禁想问，这到底是怎样深刻的人手不足才会导致出此下策啊。

　　　　“没有办法，现代人口越来越多，各处小地狱都人手不足，管理人事的我也很头痛。”

　　　　某位鬼神状似无奈地摊手，“真是的，所以就说中间管理层真的很辛苦，本来能放的假也泡汤，就算是再喜欢工作也不能这样片刻不停吧。其实我也很想趁着三天连休的时候请带薪假期，去澳大利亚旅行。”

　　　　看上去冷酷的家伙有时张口却像个老妈子似的喋喋不休，明明自己还什么都没说，伊月诡异地望了对方一眼，开始怀疑这位是不是有什么读心术之类的技能。

　　　　“怎么可能有啊，那种技能。”对方说，“又不是X仓X王或者齐XX雄，那只是漫画里才有的事情。”

　　　　伊月：“……”

　　　　一时竟分不清到底是被看穿想法可怕，还是从对方口中听到漫画角色更吓人。

　　　　她忍不住指了指自己，“我刚刚把在想的事情说出来了吗？”

　　　　黑发鬼神平静摇头，“没有，只是全部写在表情上而已。”

　　　　看着对方面无表情说服力极强的脸，伊月竟然感到她都快要相信了。

　　　　我信了你的邪。jpg

　　　　深吸了一口气，她调整了一下心情，放下这些杂乱偏题的疑惑，指着合约中最让她在意的一点皱紧了眉头。

　　　　“虽然已经签了，但是还有一件事我不得不提前问清楚。”

　　　　她的神色一下子严肃了起来。

　　　　“这里写的‘不符合六道轮回常理的情况’，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警报：从本章开始私设大量出现

　　　　————

　　　　前辈狱卒：这姑娘怕不是大人在现世的沧海遗珠。

　　　　大佬：少看古早电视剧。我允许你再重新组织一下语言。

　　　　伊月：只想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捶那头神兽，请快点安排一下，谢谢。

第18章　018（）　
在一些拥有悠久寿命的物种眼中，人类是一种尽管寿命短暂，却擅长让这短暂的生命迸发出耀眼光辉的古怪生物。

　　　　旧世代的人类生来比现在要更加脆弱，无力的四肢令他们不得不选择利用工具来保卫自身，进行摄取，而就算是已经逐渐掌握了力量的现代人，生老病死依然是无人能够逃离的宿命。

　　　　这是一个无解的循环，是千百年来人类不断妄图超越，却从未真正超脱其外的生命转轮。

　　　　生者总有一死。

　　　　死者不能复生。

　　　　这正是自然摄理。

　　　　而鬼灯却告诉伊月：

　　　　有人已经打破了这一定理，干涉了不该被人类干涉的生死宿命。

　　　　伊月几乎是难以克制地立刻想到了ALL　FOR　ONE。

　　　　但是随即，她又像是在躲避什么一样，否定了这个想法。

　　　　ALL　FOR　ONE，那是一个不知已经在世间延命多久的男人，那是曾经代表了一整个动荡时代的“恶”。

　　　　现在他已经被欧尔麦特击败，世人甚至忘记了他的名字。

　　　　心中这样说服自己，伊月却仍然忍不住想起她曾经直面对方，那个男人站在阴影中微笑，伸出手动作抚摸她的发顶的动作足以称得上是温和。

　　　　可那时的她在这样简单的动作之下，却如坠冰窖，连小指也无法动弹，站在原地呼吸都变得艰难而急促，仿佛在面前那片阴影中的根本不是一个文质彬彬的男人，而是深渊本身，是难以形容的庞然大物，正伸出利爪捉住了她的头颅。

　　　　如果没有那个被同她关在一起的男孩站到她的身前，伊月确信，自己的个性一定在那时就已经被取走了。

　　　　——就算没有被取走个性，险些在那样的压迫下被压垮了自信的自己，也一定没有办法再重新振作。

　　　　伊月从来不吝啬于告诉所有人：

　　　　当初那个明明是‘无个性’，却仍然颤抖着将她挡在身后的男孩，他就是自己的英雄。

　　　　是现在站在这里的这个自己的起点。

　　　　关于男孩的回忆终于压过了她心中的不安，她抬头看了地狱辅佐官一眼，对方正略走在她身前几步领路，说要带她见一见那位主掌对亡者的最终判决的阎魔大王，前往阎魔殿的一路上那些与常人无异的来往鬼族纷纷向他们问好，带着善意与好奇的目光往往总悄悄落在她的身上。

　　　　伊月忽然间就更加安堵起来。

　　　　她尝试笑着与偷偷打量她的狱卒问好，对方似乎被吓了一跳，但还是红着脸点了点头。

　　　　安稳的生活有朝一日可能中断，已有的秩序或许也有一天会被摧毁，在这些时光以百年计算的长寿种族面前，人类所面临的这一切也只是沧海中掀起的一丝浪花，是转眼而逝的光阴，引不起半点注意。

　　　　时局事态起起伏伏在所难免，自己能够做的，从大局来看实在不多。不过好在，至少她的方向足够明确，或许能够为这个时代的转变而尽一份力量，不至于虚度光阴，这在伊月看来也就已经足够了。

　　　　生者的世界有他们生者来努力，死后的结局，不妨就交给神鬼来裁决。

　　　　她对有这位鬼神坐镇的地狱虽然了解还不够多，却已经有了一种难以言说的信心。

　　　　伊月的脑中飞快地蹿过一些模糊的想法——如果、如果ALL　FOR　ONE在地狱接受审判，他会是大恶之人吗，或者说，他真的会就这样接受别人的审判吗？

　　　　ALL　FOR　ONE，在败于欧尔麦特之手，旗下势力树倒猢狲散被大量清剿之后，最关键的这个男人，他真的已经死了吗？

　　　　她无从而知，只能暂时将疑问深深埋在心底，等待得到解答的那一天。

　　　　“干涉生死……”她跟着鬼灯走过外围长长的回廊，说出口时才发觉自己的声音有些发干，“具体来说，会出现什么样的现象，我又要怎么分辨？”

　　　　“这个嘛，实在很难说明。”黑发鬼神托着下巴做思考状，“最近有接到本来已经接受裁判的亡者却突然消失的报告，也有明明阳寿已尽，接引科却找不到亡者的例子。”

　　　　他偏头看向伊月：“人类没有特殊状况的话，一般是看不到亡者的，冒昧问一句，鬼岛君你在现世的时候，也不曾看到过幽灵之类的东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