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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的起因是俞振荣。

　　　　他年后要结婚了，这年前怎么也要给老丈人家送点节礼过去。俞家准备了十斤猪肉六瓶罐头，再加上俞婶子养的一只鸡，礼也算不轻了。

　　　　俞振荣拎着这些东西去到老丈人家，自然受到了热烈的欢迎。丈母娘看准姑爷来了，说什么也要好好整一顿饭，还叫来了自家叔叔大爷家的兄弟作陪。

　　　　酒桌上大家都围着俞振荣，本来是连吃带聊开心着呢，谁知道老王家一个堂兄弟突然说起他们村里一个当兵的回家过年的事，听说是年后回到部队就要上战场去了，把这家老两口愁得呀，这年算是过不好了。

　　　　俞振荣听了以后一个激灵，他哥当兵九年了，也没几次能回家过年的。怎么今年夏天才回家探亲过，这过年又有假回来？难不成他哥也要打仗去？俞振荣顿时没了胃口，心急如焚，吃完饭匆匆辞了丈母娘和老丈人，都没顾上跟未来媳妇说几句话，就往家跑。

　　　　回到家里，他大哥正好没在家。俞振荣这二杆子也没多想想，就把听来的话直接就告诉给他娘了。

　　　　黄翠兰听了以后眼前一黑，险些没晕过去，把陪着她娘做大棉袄的俞瑛也吓得够呛。

　　　　“二哥，是真的吗？”

　　　　俞振荣看他娘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样子，也后悔自己莽撞了，赶紧补救：“不不，还不一定，我就是听人说要打仗了。不知道大哥是不是也要上前线？”

　　　　“快去……去地里找你爹跟你大哥回来……”这么大的事当然得老头子拿主意。

　　　　回到家的俞老头听二儿子说了这事，扭头看着仍然面无表情的俞振业。

　　　　“老大？”

　　　　俞振业面上虽然情绪不显，但心中暗暗叫苦，他这趟回家并没有打算让父母知道这件事。一来战争是否会触发还是个未知数，二来也不能确定部队是否会安排他上前线，他不想让父母早早就开始担心自己的安危。

　　　　“爹，南边边境的局势是有些紧张，但是会不会真的打仗还不一定，这我也不好说。何况，就算是打起来，我是不是上前线，也要听上级的安排，你们先不要太担心。”

　　　　“哪能不担心，你就在南方当兵，那要打起来，还不是第一个被派上去。不行，要不你退伍回来吧。”

　　　　黄翠兰越想越担心，儿子当兵九年了，她却没想到过有一天真的要送儿子上前线，那不是让她送儿子去死吗！

　　　　“妈，我这时候退伍，那不成了逃兵了吗？”

　　　　如果战争真的爆发，俞振业知道自己和部队所有的战士一样，一定会写报告向部队请愿上前线。国家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部队教育他成长为一名真正的男子汉，不是为了让他临阵脱逃的。

　　　　“逃兵就逃兵吧，我宁可你回家种地……”

　　　　“妈……”俞振业眉头紧皱，他能理解母亲的心情，也很愧疚。有战争就意味着有流血，也有牺牲，但是家国蒙难，此时容不得他后退一步，他更盼望家人的理解与支持。

　　　　“振业，你听妈的话，你可不能有事……你回家来，妈给你说一门亲事，咱就在这村里好好过日子……”

　　　　“唉……别说了。”俞铁林长叹一口气：“去吧，去吧。”

　　　　俞铁林想起九年前，自己把那个还略显稚嫩的儿子送上去部队的火车时的情景。再看看现在的儿子，腰板挺直，神情严肃坚毅，即使是坐着，也流露出一种不屈的态度。

　　　　罢了，就当这个儿子是为国家养大的吧。

　　　　“老头子……”

　　　　黄翠兰急的快哭了，自家男人怎么在这个时候妥协了，那儿子上前线不是去定了。

　　　　“别说了。”俞铁林站起来，披着衣服回了自己屋里。

　　　　黄翠兰一跺脚，也追着他进屋去了。

　　　　“大哥，你真的要上前线？”俞振兴也皱着眉头，“那不是很危险？”

　　　　“是啊大哥，你别去了，搞不好要吃枪子儿的。”俞振荣真觉得大哥是疯了……上前线？那不是玩命么。

　　　　“呸呸呸……二哥你怎么能这么说话。”俞瑛本来就很担心，但是她说不出劝大哥不要去的话，她最知道自家大哥的脾气。

　　　　俞振荣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当年他爹想的是让大哥留在家里种地，让他去当兵的。不过他觉得当兵太辛苦，还不如留在家里。毕竟种地一年里真正忙的也就三两个月，还都是跟着爹种，他万事不操心。剩下的时间也就都在村里闲晃，干点零活，可比当兵的轻松多了。现在想想，自己还真是有先见之明，要不上前线挨枪子儿的可能就是自己了。

　　　　不过，虽然俞振荣生性自私，不过自家大哥终归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他怎么也不希望对方出事。

　　　　“你们别听风就是雨，我不是说了吗？这还都是不一定的事。”俞振业笑了，揉揉小妹的头发，把她的两根辫子都揉的炸毛了。

　　　　“……不许动我的头发！”俞瑛正想把头发留得再长一点，可以学江晓琳那样扎起一个马尾，露出光洁的前额，看起来精神又洋气。所以最近她可宝贝自己的头发了，轻易不给人碰的。

　　　　“小丫头，事儿还挺多。”

　　　　俞振业失笑，然后正色对弟弟妹妹们说：

　　　　“如果真的要打仗了，大哥作为军人，自然是要上前线的。你们都大了，想必能明白我的意思。万一……我是说如果有个万一，爹妈就要靠你们……了。”

　　　　“大哥！”

　　　　不等他说完，俞瑛眼圈就红了，大哥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太戳人心窝了。

　　　　“别哭啊，我是说万一……好了好了，没有万一，就算是上了前线，我也会注意安全的，哥跟你保证，行吗？”

　　　　俞振业安慰着面露惶恐的妹妹，两个弟弟都垂着头，一言不发，果然这样的话题对他们来说，还是太残酷了。

　　　　“明天起，都别在咱爹咱妈面前再提起这件事了。”俞振业不想家人始终沉浸在这个伤感的话题里，“好好准备过年，准备振荣的喜事。”

第三十七章　过年（）　
黄翠兰跟自家男人哭闹了一夜，也没能让老头子吐口同意俞振业退伍回家，丈夫儿子都铁了心，她也没有办法了。第二天开始，俞家人有默契地不再提起此事，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大家又开始忙碌过年和办喜事的事情。

　　　　俞家的喜事定在了正月初五，周家的喜事定在了正月初八，两家人都忙的够呛，偶尔在村里小路上碰见，话也说不了几句就匆匆走过了。

　　　　江晓琳在腊月二十七这天拉着周苹去了县城。

　　　　快过年了，县城里的农贸市场果然热闹非凡，除了鸡鸭鱼肉，各种冻货，还有人从山里打了野味来卖，生意也很好。不过江晓琳不会做这些，她就在一边看了看热闹就离开了。

　　　　在卖调味料的副食品店里，她们不止买到了江晓琳想要的桂皮和香叶，还发现了豆瓣酱，江晓琳惊喜地买了一瓶，这下能做的菜可多了。

　　　　周苹在卖年货的摊子上，选了对联、福字、年画和窗花，回家也贴上热闹热闹。

　　　　往回走的路上，她们看到了卖糖葫芦的小贩，寒冬腊月的大雪地里，一串串红彤彤的糖葫芦看起来就很诱人。姐妹俩没禁受住诱惑，各买了一串解馋，不过这可是个稀罕物，价格可不便宜。

　　　　江晓琳心里一动，在市场里又留心找了找，果然有卖山楂的，她也称了三斤。冬天本来就没什么水果，除了冻柿子冻梨，也就王秀莲买了几袋苹果给孩子们解馋。

　　　　“姐，你卖山楂做啥？做糖葫芦吗？”周苹嘴里吃着一串，眼睛亮晶晶的，这玩意儿挺贵，山楂却便宜。要是表姐会做，那她还不是想吃多少吃多少。

　　　　“馋丫头，糖葫芦要熬糖稀，很难做的，不过我做点别的你尝尝，也差不了多少。”

　　　　江晓琳可没打算做糖葫芦，虽然她在现代见过做法，但是熬糖是个需要经验的活儿，要真是想做那需要多次练习，自家吃就没必要了，她打算做的是炒红果。

　　　　前世她小时候，老是不爱吃饭，她的妈妈就做炒红果给她开胃。她还不爱吃整颗的炒红果，一定要煮的软软面面的才喜欢。妈妈就念叨她：“傻孩子，这哪还是炒红果，都成了水果酪了。”

　　　　妈妈虽然念她，但从那以后，每次都是把炒红果做的软烂如泥、酸甜可口。

　　　　很久没吃到了……江晓琳眼神晦暗，隐藏着深深地怀念。

　　　　周苹哪知道那么多，反正是她又要有口福了，于是心满意足地舔着手里的糖葫芦。

　　　　大年三十的年夜饭，炒红果以第一道凉菜的身份出现在饭桌上。

　　　　江晓琳当然没有把它做得太过软烂，今天的角色是开胃小菜，她剔去了果核，沥干了糖水，山楂颗颗完整，红润酸甜。

　　　　一家人的年夜饭当然不能真的让江晓琳一个人做，舅妈炖的小鸡蘑菇和排骨豆角，自制的肉肠、蛋肠都是一绝，就是江晓琳也很喜欢吃，绝对是年夜饭上必不可少的。

　　　　周苹负责拌凉菜，豆芽豆腐丝葱丝清清爽爽，盐糖味精酱油醋香油辣椒油一样不拉，精心调制，美味可口。

　　　　周蕙只做了一个拿手菜，蘸酱猪头肉。猪头肉是从前一天就焖上了，出锅以后片好了码在大盘子里，热腾腾地端上了桌，配着一碗蒜酱，肉香浓厚，蒜香四溢。

　　　　江晓琳的四个热炒是最后上的，鱼香肉丝、油焖大虾、溜豆腐泡和清蒸鱼。等她端上了桌，二凉八热，一大桌子菜看的大家都不知从何处下嘴了。

　　　　“来来来，都上来。”

　　　　过年了，一家人也不在乎大小，都上了桌，围坐在大炕上，两张炕桌拼在一起。王秀莲拿出一瓶白酒，看意思是想让周全喝两口。

　　　　“这过年了就是不一样。”周全笑眯了眼睛。

　　　　一家人都坐好，周全做为大家长，先说了几句过年的吉祥话，又对江晓琳跟周和的学业表示了肯定和鼓励，才举杯饮干一盅酒，正式动筷子。

　　　　“开动吧。”

　　　　今年是江晓琳第一次和周家一起过年，又是周蕙最后一次在娘家过年。以后就算是过年，大家再也不能聚的这么齐了。大家都有心凑趣，一顿饭吃得热热闹闹，有说有笑，半点也没有冷场。

　　　　吃完了年夜饭，剩菜也不收拾，讲究的就是这个年年有余。

　　　　这个时候不要说电视机了，连个收音机也没有。央视也还没有开始搞春节联欢晚会，大家除夕守岁，都是一家人坐在一起聊天，泡茶水嗑瓜子吃花生，有兴趣的还可以玩玩牌。

　　　　周家没有喜欢玩牌的人，江晓琳更是连会都不会，他家守岁真的就是纯聊天。

　　　　“今天过得这么好，多亏了晓琳找的这门生意。”王秀莲终于忍不住把心里话说出来。

　　　　“舅妈，说这些干什么，你们辛辛苦苦做生意，赚的钱还有我一部分，我都还没谢你们呢？”

　　　　周全不爱嘴上跟外甥女客套，可他心底还是清楚的：“要不是你找到门路做这个生意，咱们也就会在地里出苦力罢了，上哪儿赚这么多钱，你拿一份是应该的。”

　　　　“就是啊，姐，你别提这些了。”

　　　　“哪是我提？”江晓琳笑道：“舅妈别再谢来谢去的就行，要不，就是不拿我当做一家人了。”

　　　　“哪能啊，你嫁人以前，都是我们家闺女。”王秀莲一口咬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