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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儿子，咱以后不打架了，行吗？妈妈也这样说过。

　　　　那种语气中的心疼他现在回忆起来都清晰得很。

　　　　小时候，他也曾问过妈妈，他有没有爸爸。妈妈总是敷衍他几句，回到卧室就偷偷掉眼泪。然后他就不问了。

　　　　可是他不问，不代表别人不议论。

　　　　有个小胖子，是附近的小霸王，就带头嘲笑他没有爸爸，说他是父不详的野种，他忍无可忍，把小胖子狠狠揍了一顿，当然，自己也被打得不轻。

　　　　那个时候，妈妈也是这样，红着眼圈，抓着他的手，劝他以后别打架了。

　　　　“凌寒？”

　　　　凌寒回过神来，看着斯暖担忧的眼神，心中一软，轻声道：“嗯。”

　　　　斯暖顿时眉开眼笑：“那你休息一会儿，我去给你煮点小米粥。”

　　　　说着，已经站起身，脚步轻快的往厨房走去。

　　　　凌寒却没去休息，而是端着水杯站在厨房外，看着斯暖纤细的身影在小小的空间中忙来忙去。

　　　　为他而忙碌。

　　　　仿佛又看到了妈妈在为他煮饭的样子。

　　　　洗菜、切菜、炒菜，又要淘米，又要做汤，却一点也不嫌麻烦，反而嘴角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

　　　　“哎，不是让你去休息吗？算了，还是过来先喝点粥。”斯暖做完饭，一回头看到凌寒呆呆的站在门口，便推着他到饭桌旁坐下。

　　　　你这孩子，叫你多穿点不听，感冒了吧？快过来，先喝点粥。一会儿再吃点药。

　　　　妈妈的声音又回响在耳边。

　　　　“我刚刚，想到我妈妈。”看着斯暖从厨房端着两碗小米粥出来，凌寒说道，“我总觉得，她其实并没有离开，她肯定还在哪里看着我。”

　　　　斯暖把其中一碗粥放到他面前，也在饭桌旁坐下，看着他认真说道：“她本来就没离开。”

　　　　“只要你心里还记着她，她就不会真正离开。她只是换一种方式陪伴你。”

　　　　是这样吗？

　　　　对，是这样的。妈妈不会离开。她一直都在他心里。

　　　　而且，他不是一无所有，他还有朋友。

　　　　凌寒看着面前的斯暖，短短几天，她也陪着自己瘦了许多。

　　　　还有老白，也没少为自己操心。

　　　　真是对不起，还有，谢谢你们。

　　　　“今天的事，别告诉老白。”他要是知道，肯定会去找那几个男生为自己“报仇”的。

　　　　“好。”

　　　　凌寒乖乖的把粥喝掉。

　　　　斯暖也喝了一碗，又把碗筷洗干净，看着外面天色渐晚，便起身告辞。

　　　　“好了，我走了，你早点睡吧，注意伤口别碰水啊。”

　　　　“等等，”凌寒拉住斯暖，露出一个略显羞涩的笑容，“能听我弹一首曲子吗？”

　　　　斯暖看向不远处的钢琴。第一次来凌寒家里时她就注意到了，只是一直没来得及问。

　　　　那是一架看起来有些年头的三角钢琴，岁月的痕迹却丝毫没有影响到它的尊贵与优雅，宛如一位尽情舒展着身体的舞者，能轻易让任何钢琴爱好者一见钟情。

　　　　最关键的是，钢琴上有一个独特标志，以及一行英文：stein；sons——施坦威钢琴。

　　　　施坦威钢琴拥有撩人心弦的音色，和无比敏锐的触感。斯暖前世用的钢琴就是一架施坦威。

　　　　当然，这个牌子的钢琴还有一个显著的特点就是——死贵。

　　　　凌寒家里，居然买得起施坦威？

　　　　“好啊。”

　　　　压下心里的疑问，斯暖重新坐下来。

　　　　凌寒走到钢琴旁坐下，打开琴盖，开始弹奏。

　　　　白皙修长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跳跃，一串串音符流淌而出。

　　　　肃穆而缓慢，沉寂而哀伤，仿佛灰蒙蒙的天空下，一列送葬的队伍缓缓走来。

　　　　正是肖邦的《葬礼进行曲》。

　　　　他是在用自己的方式纪念凌妈妈吧。

　　　　好像每一个音符都寄托了无限的哀思，凌寒沉浸在弹奏中。

　　　　恍惚中，又看到了那个以为再也看不到的身影。

　　　　“儿子，妈今天买了一盆吊兰，就拜托你多照顾了！”40岁的老妈双手合十，朝他扮可爱。

　　　　于是，他成了花匠。

　　　　“儿子，妈决定信佛，从今以后都吃素菜。”老妈手里拿着两捆青菜，向他信誓旦旦的宣布。

　　　　于是，他一个星期没吃到肉。

　　　　“儿子，妈也要自己做衣服，你喜欢什么样式？”老妈拿着一本做衣服的书，兴奋的问他。

　　　　于是，他体验了一把cospy。

　　　　……

　　　　太多的回忆，太多细碎的幸福，琴声开始渐慢，变弱，仿佛送葬的行列即将远去。

　　　　斯暖看着专注弹琴的凌寒，他一定没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忽然想起一首诗。

　　　　配合着琴声，斯暖轻柔念了出来——

　　　　“她活着时喜欢清扫残花和落叶，

　　　　吃素食，穿自己做的粗布衣……”

　　　　那是一位叫杜涯的诗人的作品——《给母亲》。

　　　　“侧身睡觉时怡然得像个孩童，

　　　　如今她躺在故乡的河堤旁，

　　　　在一片柳树和杨树的浓荫里，

　　　　坟上开满白雏菊和紫花地丁，”

　　　　凌寒从回忆中醒来，看了她一眼，仿佛想到了什么，琴声突然变得有些激动。

　　　　斯暖停了一下。

　　　　“继续。”凌寒催促道，琴声已经恢复正常。

　　　　“有时我去散步，会看到上面有许多，

　　　　黄粉蝶飞翔，花背鸟在柳荫丛中啼鸣，

　　　　我说：谢谢你们，陪伴了她的寂静，”

　　　　斯暖的声音本就干净美好，在这样静谧的夜晚，更显得如梦似幻。

　　　　“有时我会梦见她回来家中，

　　　　给我做饭、开门、叠被、晒衣，

　　　　拉着我烫伤的手腕细看，”

　　　　乐曲已经接近尾声，送葬的行列渐渐远去。

　　　　“她坐在院落里，我站在屋门口，

　　　　紫楝花盛开在院落上空，

　　　　光阴中，仿佛她仍健康，我仍芳青……”

　　　　钢琴声也刚好结束。

　　　　凌寒却没离开，而是接着在钢琴上弹出了一小段旋律，甜蜜中透着哀伤。

　　　　那是斯暖从没听过的旋律。

　　　　“凌寒，这是？”这是什么曲子，她怎么没听过？

　　　　“嘘！别说话。”凌寒没回头，转身不知从哪里拿来两张白纸，开始埋头写着什么。

　　　　时不时又用钢琴弹上两段。

　　　　每一段都是斯暖没听过的旋律。

　　　　难道，他是在作曲？

第四十一章：你是天生的作曲家（）　
难道，他是在作曲？

　　　　斯暖前世也自己写过一些曲子，知道灵感来的时候，挡也挡不住。便索性站起身，拿起书包准备离开。

　　　　“啊！”

　　　　眼前忽然一片漆黑。

　　　　怎么回事？是停电了吗？

　　　　斯暖转头看向凌寒——

　　　　大哥，你也太认真了吧？停电了你造吗？╮（╯▽╰）╭

　　　　屋子里瞬间的黑暗似乎对凌寒并没有什么影响，这厮正一手拿着手机照明，另一手仍然不停写着各种音符。

　　　　没办法，斯暖只能认命的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一路照着来到门边，按下开关，灯还是没亮。

　　　　又走到卫生间。

　　　　“啪！”

　　　　卫生间的灯亮了。

　　　　呼，还好！斯暖拍了拍胸脯，还好只是客厅的灯坏了，天知道她最讨厌停电了。

　　　　看了看仍然在钢琴前埋头作曲的凌寒，斯暖转身去卧室把他的台灯拿了出来。

　　　　插上电源，按下开关，台灯立刻散发出柔和的亮光。凌寒自觉的放下手机，头也没抬的继续写，写了几行又在琴键上弹了起来。

　　　　斯暖站在旁边看了看，发现旋律很上口，忍不住小声哼了起来。

　　　　小子，不错嘛！

　　　　少年低着头，微微敛着眉峰，在纸上不停写写画画，时而垂眸深思，时而又翘起嘴角，本就英俊的侧脸在柔和的灯光下，因专注而更加迷人。

　　　　怪不得人家都说认真的男人最有魅力。

　　　　斯暖背着手，踱步回到了沙发旁，放下书包，一派悠闲的坐了下来。

　　　　没错，她要迎接这支新曲子的诞生！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仿佛有人拿着毛笔，沾上厚重的墨色，一点一点涂抹在天际。弯月如钩，静悄悄的挂在树梢上。

　　　　整个城市都渐渐安静下来。

　　　　斯暖从书包里拿出一本书，安静的看着，整个客厅只听到偶尔的翻书声，和笔尖在纸上划出的沙沙声。

　　　　“啪！”

　　　　斯暖抬头，只见凌寒丢掉了签字笔，正一脸惬意的伸着懒腰，如同阳光下刚刚睡醒的猫。

　　　　“写完了？”

　　　　少年吓了一跳，好像没想到家里还有别人，转头看着斯暖，惊讶的道：“咦，你还在呀？”

　　　　斯暖：“……”

　　　　“额，我不是这个意思。”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凌寒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发。

　　　　斯暖没理他，拿起水杯走到饮水机旁，接了杯温水递给他：“喝吧。”

　　　　凌寒确实有些渴，接过水，一口喝掉，看着斯暖，眼睛一亮，道：“不过你既然还没走，咱们合奏吧！”

　　　　说着不等斯暖拒绝，便兴奋的冲进了卧室。

　　　　再出来时，手里已经多了一把小提琴。

　　　　“我写的是小提琴奏鸣曲，不过只有一个乐章。”

　　　　提起这个，凌寒也是颇为无奈。灵感这个东西就像一个风流公子哥儿，君来有声，君去无语，他留也留不住。

　　　　斯暖拿起谱子看了看，见最上面用俊逸的字迹写着标题：《从此以后，你再也没有回家》。

　　　　是写给凌妈妈的。

　　　　曲子不是很长，也就七八分钟的样子，斯暖轻轻哼了一段，旋律很是动人。

　　　　不过也多亏她天赋异禀，对不太复杂的乐谱基本都能过目不忘，不然哪有本事现在就和凌寒合奏？

　　　　“你来钢琴还是小提琴？”凌寒“民主”的问道，但手里的小提琴已经悄悄递向了她，眼里的希冀显而易见。

　　　　斯暖顺手接过小提琴：“钢琴还是你弹吧。”

　　　　“滴答，滴答！”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轻轻敲打在玻璃窗上，让本就宁静的夜晚更显静谧。

　　　　斯暖架起小提琴，凌寒也在钢琴旁坐下。

　　　　两人对视一眼，下一秒，小提琴拉出一段优美的旋律。

　　　　动听的钢琴声也响了起来。

　　　　有些悲伤，又好像没那么悲伤。

　　　　有些孤独，又好像没那么孤独。

　　　　楼道里，一个中年男人推开防盗门，对着屋里的父母道别：“爸，妈，你们别出来了，我走了。”

　　　　男人拿出车钥匙，哼着歌下楼，却突然顿住脚步。

　　　　“这是什么曲子？怎么没听过？”

　　　　男人站在原地听了一会儿，转身朝楼上走去。

　　　　小雨淅淅沥沥的下着，无声无息的淋湿着柔软的内心。

　　　　恍惚中，斯暖仿佛看到了白雏菊和紫花地丁在盛开。

　　　　盛开在妈妈的坟前。

　　　　记忆的匣子一下子被打开，一个个片段如夏日的蝴蝶争先恐后飞了过来。

　　　　小小的她，在医院醒来时，睁眼就看到了妈妈微笑的脸庞。

　　　　她上了小学，妈妈为她洗衣、做饭、辅导功课，无微不至的照顾着她。

　　　　她们曾住过的四合院里，妈妈靠着门站着，她站在院子里为她跳舞……

　　　　好悲伤，好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