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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之殇-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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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诸人为沙利薛辟开一条通道,让他踏进中心的地带。美男子居高临下审视了一番抓住的两人,便教军士们松开了房廷。

    “伯提沙撒,”沙利薛唤了一记房廷的更名,惹得他浑身微战,接著,他又冲著他递出手来──

    “到我这里来。”

    美男子强势地说,听得房廷心下一沈。

    自己一旦随其回归,就永远别想离开那伤心之地……

    知道来人的目的就是要将自己送回巴比伦,所以他本能地朝後退了一步。

    看到房廷抗拒的样子,沙利薛满心不悦,跃下马就要亲自去拉他──房廷惊惶地还想躲避,可是四下围堵根本无路可逃!才迈了两步便被沙利薛狠狠拽住了头发,连呜咽声都来不及溢出喉咙,就跌进了一具由冰凉铠甲包覆的怀抱中。

    
 


河之殇卷 空中花园(河之殇卷第四部) 第76章
章节字数:4436 更新时间:07…09…12 12:38
    “和我一起回去吧……”

    远远地就看到房廷憔悴不堪的形容,拢他入怀时,感觉比之前更加瘦了──沙利薛一阵心疼,不由得加大了拥抱的力道。

    “不……放开我!”

    怀中人不安分地抗拒著,每一次挣扎,都像在沙利薛的心尖揪了一记……知道春祭的婚礼给房廷带来的伤害,也知道这个时候他根本就不想回去。可是,就算万般不愿,自己还是得将之送至狂王的身边,因为这是自己作为臣子责无旁贷的使命。

    “不许乱动!”

    沙利薛故意用狠厉的声音吼道,偎在身前的躯体立刻颤了一记──还以为房廷这回会乖乖听话,可是下一刻,也不知他从哪来的力气,竟然挣脱了!

    “别过来!”

    房廷从袖子里捞出一把匕首,指向沙利薛──可握刀刃的手在颤抖,完全没有威慑的模样,而沙利薛睨了一眼凶器,认得那正是居鲁士在卡帕多西亚赠与房廷的信物,满不是滋味地斥道:

    “你以为这种东西能伤得了什麽人?!”包括自己在内,周遭的勇士都是全身甲胄武装,“伯提沙撒”居然还想以这种拙劣的方式抵抗?!

    语毕,又要伸手去抓他,房廷却将刀柄反握,就要抵上自己的喉间──

    沙利薛心头一窒!夺步上前一掌劈掉房廷的匕首,趁他还来不及反应的空档里,一拳捣上他的肚子──眼看房廷软绵绵地倒下,赶紧伸出臂弯接住。

    这傻东西……伤不了别人,却想伤害自己!

    眼看著房廷终於安静下来,沙利薛眉头紧蹙……下巴抵在房廷的头顶,那发间熟悉的气息钻进鼻间,再一次教他动摇起来──

    不把伯提沙撒送回王都违背了王的意志,可是若将他送回去……他只会更加痛苦!

    到底该如何抉择?

    盯著房廷苍白而没有生气的面容,直到两行液体无意识地自那里滑落……猛然间,沙利薛有了自己的决定。

    “将军,这个人要怎麽处置?”一名士官在他把房廷抱上自己马匹上的空挡里询问道。

    沙利薛看了一眼希曼,冷哼了一声,却并没有像过去那般把人当场杀死,他只是拾起居鲁士的匕首,将其丢到了希曼脚下。

    “带著这个滚吧!”

    美男子骄傲地说,

    “‘伯提沙撒’永远不会跟随你的主人──”

    因为自己,终会将他送至真正属於他的地方。

    口干舌燥,意识不清。

    身体在颠簸,耳畔呼啸的狂风翻卷著砂砾……房廷可以感受到热毒阳光炙人的照射。睁开眼,发觉自己正坐在马上,身後有具宽阔的胸膛支持著……对方缓慢地执掌骑行,细心地为自己遮蔽日光,小心翼翼的姿态教房廷霎那间生出一种,尚在狂王怀里的错觉。

    可是仅有半刻的迷茫,房廷便猛然记起──自己和狂王的缘分早已终结於春祭的最後一晚!那天夜里他逃离了“神之门”、逃离了狂王!

    之後记忆的片断接踵而至,直到遭沙利薛殴昏的那刻……

    对了!尼布甲尼撒派人迎接自己回巴比伦!

    那座城市……是他无论如何都不想再回去的!

    这麽想著,就在马背上挣扎起来──这种反抗在沙利薛眼中毫无意义,他环住房廷的腰,十分轻松地将其制服……房廷张开还想呼喊,却被美男子迅速捣住了嘴巴──

    “笨蛋,你想让沙子灌进喉咙里去吗?!”

    充满恫吓的声音自头顶上响起,沙利薛以头巾蒙著口鼻这样说──

    “那麽想死的话我现在就把你丢在沙漠里!”

    话虽说得粗暴,可接下来美男子却以完全不搭调的温柔动作,轻轻地替房廷掖上了面巾……又将自己的围巾衣解下,搭在他在头顶,遮挡骄阳。

    沈默了一会儿,房廷的耳边忽尔一热,是沙利薛凑近那里,低语道:

    “喂……不回巴比伦的话,你想去哪里?”

    房廷一怔,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扭过头,看到的却是沙利薛一脸宠溺的表情……

    “如果你不想回去,我可以……成全你。”

    对方喃喃地吐出这句房廷做梦都想不到的话来,他不可思议地瞠大眼睛,直直地盯著沙利薛……瞧得美男子连露在外边的脸孔都“噌”得一下变得通红。

    果然,和“伯提沙撒”呆在一起,自己就会变得不正常!

    看著房廷茫然而无辜的面庞,沙利薛不自觉地就开始想入非非……可他拼命压抑住那些胡思乱想,沈声道:

    “我是认真的……如果你不想回巴比伦,我就不送你去那里;你若想到其他地方,我会陪你一起去。”

    话音刚落,起风了。

    漫天的沙尘扑面而来,迷离了房廷的眼睛。

    就像看不清稍後将行的路途一般,他同样也看不到自己所选择的未来……究竟是怎样的。

    沙利薛的表白令他意外,却没有带来太多的感动──离开巴比伦虽是他自己的愿望,可是这麽做并未教他觉得快乐。

    这一刻,房廷总算明白了:

    原来获得梦寐以求的“自由”,是要付出“代价”的。

    心碎的代价。

    巴比伦·议事殿。

    距房廷出逃已经过了八天,尼布甲尼撒於城中的搜捕未果,而他派去各个属国寻访亦无音讯。就在他心急火燎,四处觅人的档里,埃及再发挑衅──这一回,因为有法老的支持,腓尼基的推罗和西顿再度拒绝进贡,并加筑城墙,准备了周详的抵御攻势。

    闻讯的狂王大发雷霆,甚至在朝会的时候将尼哥(埃及法老)送来的泥版文书当众摔得粉碎──

    “回去禀告你们的王,让他在底比斯等我吧!我会把推罗和西顿的灰烬送给他做殡葬的祭品!”

    尼布甲尼撒暴怒的恫吓将来朝的使者吓得面如土色,廷上的朝臣们无不战战兢兢……然後使者退下,很快,他又下达了将守军西迁的命令。

    时隔数年的僵持不下,这一回,巴比伦是真的要和埃及开战了。

    近旁侍立的拉撒尼在感叹太平日子太过短暂的同时,不禁开始後悔……

    後悔那天晚上,不该放走“伯提沙撒”的。

    “拉撒尼将军,让我走吧──”

    “可是王需要你,他是那麽爱你……”

    “那个……也可以称作‘爱’吗?”

    拉撒尼难以忘记房廷在春祭第十一天晚上遁逃被自己截住时说的这句话,更难忘记他说这句话时的表情──难以名状的悲哀与绝望,写满了他苍白瘦削的脸,那种感情……恐怕是自己一辈子都无法体验的。

    “我不是天使也不是先知,我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更不应该成为什麽‘伯提沙撒’……我只是时间的过客,总要回到来时之处,我既没有权利干涉这个时代的一切,也不配承受王的宠爱……放了我吧,我的存在对巴比伦而言只是一个‘错误’罢了!”

    房廷所言其实拉撒尼听得并不十分明白,可一瞬间他却动了恻隐之心,为其敞开了城门。临行前,房廷不住感谢,一边还告诉自己──

    “是我求但以理送信的,请将军不要再追究下去了……那孩子将来会成为一个伟大的贤者,请好好待他,他是巴比伦最後的希望……”

    “贤者”──“最後的希望”?!

    难道他的意思是……将来巴比伦会亡国麽?!

    这种暧昧不明的谕告教拉撒尼一时间无法接受──不过转念一想,缔造一个巴比伦也不过二十年,斗转星移,万事皆变,除了神明与先知谁又知道未来的事?

    “他……还是没有找到麽?”

    朝会散去之後,尼布甲尼撒没有离开王座,大臣们一走,他便卸掉了先前的狠厉,颓丧地靠在椅背上,捂著前额问道──

    “还没有,陛下。”

    “回到王都的传令官们也是一样的答复吗?”

    “是的,陛下。”

    “外国的使者们怎麽说?”

    “都说没看到,陛下。”

    这一成不变的单调对话,自房廷失踪那天开始,每天重复上好几遍──可是狂王总是不厌其烦,一次又一次地重复,教拉撒尼非常担心。在这短短几天,狂王变得异常凶暴,宫侍们稍有不慎便会招来杀身之祸;而且就算有嫔妃的陪伴,他也会彻夜难眠……自己不只一次地看到狂王独自在寝宫里,捉著“伯提沙撒”穿戴过的衣袍贪婪地嗅闻,那种痴态若不是自己亲眼所见,一定无法相信。

    虽然一向都知道狂王对房廷的“重视”,可是拉撒尼从未料到那种感情已经到达此等地步。这种情形教人忧心十分,因为他很难想象若是“伯提沙撒”真有什麽意外或闪失,自己的主人会变成什麽样子……

    就这样,看著尼布甲尼撒郁郁寡欢的寂寞神情,忽而,拉撒尼不合时宜地联想起一个月前,房廷在朝会上的释梦:

    “……您将来可能会──‘七年成狂’!”

    这句近乎诅咒的预言还曾引起轩然大波,人人都说伯提沙撒疯癫了,痴傻了,自己也纳闷,他当时为何要说出这大逆不道的话来,可如今,拉撒尼倒是真的担心了……

    对於狂王而言,伯提沙撒是不可替代的存在,如果失去他……那“七年成狂”的预言是否会真的实现?

    念及此,背後沁出一身莫名冷汗,拉撒尼重又细细端详眼前神情黯然的尼布甲尼撒──

    这俊美、张狂、不可一世的巴比伦之王……集马度克万千眷瞩於一身的男人,为何在此时褪去了王者的光环,好似个庸人一般苦恼?

    难道说,这世上真有一种能教“神祗”变成“凡人”的情感麽?

    不管怎麽样,领略了这份情感的王看上去真的、真的……

    好可怜呢。

    巴比伦,下雨了。

    五月的初旬,巴比伦迎来的第一场雨,淅淅沥沥。

    蓝色的依修塔尔,高耸的巴别通天塔……目光所及的一切皆被笼罩在一片灰色雾霭之中。

    雨势渐大,惹得凭栏的狂王愈加心烦意乱。

    立於冬宫深处,一边观看著这熟悉的景致,他脑海中浮现的则是一年前,从迦南战场凯旋之後的情境──

    王妃去世了,作为人夫,他却没有太多的悲伤……就在那一天,他给房廷起了“伯提沙撒”的更名,并教其立下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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