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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面的杀戮-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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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伦·沃德”,收德里克·唐吉(编),《岁月流逝》(伦敦,1942),页11。人与机器没有区别,甚至可以互换。一名绰号“大傻”的炮手曾向上级报告说:“我干掉了敌机的尾射手,返航时……‘他’的一个引擎正往外冒甘醇呢。”空军阿索尔·福布斯中校、休伯特·艾伦少校,《飞行员小伙子们》(伦敦,1942),页105。刚轰炸过德军潜艇的飞行员说不知道是否已“将他干掉”时,实际指的是潜艇,而非人。见K。穆尔、亚历克·吉布的访谈,收空军海克特·伯莱索少校,“两个人在二十二分钟”,收《滑流:英国皇家空军文选》(伦敦,1946),页10—11。士兵不仅逢人必杀,就连“有人格意义”的武器也不放过。
这和狂轰乱炸形成了鲜明对比。相形之下,后者似乎没那么正当,似乎是因为它没太多技术成分包含其中。向手无寸铁的平民扔炸弹,不太容易和英勇的猎手联系起来。一位曾在英国皇家空军任少尉以上官职25年之久的飞行员这样说:
感谢上帝,我开的一直是战斗机,从没开过轰炸机。否则我肯定会抗命;往德国城市扔炸弹一点成就感都没有。史蒂芬·加勒特,《二战伦理和空中力量:英军空袭德国城市》(纽约,1993),页84,引自H。艾伦,《特伦查德勋爵的遗产》(伦敦,1972),页Ⅸ。
现 实 挫 人
但上述武士神话很少能和现实重合。上阵士兵,很少有人曾预想刺刀可能卡在敌人身上没法取出来,还会恐慌;也没几个事先预备了人血会有恶臭。没人想到,敌人一拨倒下去,另一拨又会上来:总也杀不完。想逞“英雄”,只会自己丧命。过于想靠刺刀终结对手性命,不料把自己的命也陪上:这样的例子并不鲜见。E。科尔布鲁克,“家书集”,致父书,1915年5月28日,帝国战争博物馆藏。甚至连空战——本该是最浪漫的——也会让人失望。例见“飞行队驾驶员”,《碧空死影:一个飞行队驾驶员的战时日记及照片》(伦敦,1933),页75及詹姆斯·麦卡登,《怒飞》,(伦敦,1930),页170。用一战某飞行员的话说,幸好“大人物”们没给驾驶员和机枪手太多思考时间,不然更麻烦。“妈的,见鬼。”他言语中满是不屑,
一想到这事我就要买醉,好让自己血液一直在沸点——兴奋起来好去杀人,然后再笑对自己的战绩。这种无拘束的日子据说很好,人也据说要比兽强些。一派胡言!“飞行队驾驶员”,《碧空死影:一个飞行队驾驶员的战时日记及照片》(伦敦,1933),页97及99,或见页57。
1942年,海军中校B。W。霍根在指挥进攻瓜达卡纳岛时,体察到了飞行员们面临的困难。击落日本飞机固然让人兴奋,可随后须低空飞行,“地上,人们在四下逃命,可得打开所有机枪一齐扫射。我们射杀的都是素未谋面的鲜活的人啊”,这不能不给飞行员们以极大的震撼。海军B。霍根中校,“高级卫生官员在美军航母‘黄蜂号’的精神病学观察,时在战区进行鱼雷战,以及幸存者的反应”,《美国精神病学杂志》,100期(1943—1944年),页91。但他也说,没多久他们就习惯了。斯坦利·约翰斯顿在描述瓜达卡纳岛上空轰炸、扫射的飞行员时也说:
他们并非在云间出没,与敌机周旋,这种既扬名、又受勋的好事可轮不到他们。任务危险系数很大……可这些飞行员总是默默无闻,名字根本不见诸报端,更别提通报表彰了。斯坦利·约翰斯顿,《死神》(伦敦,1945),页77。
空战那点浪漫情调,早已被轰炸造成的大规模毁灭削弱了大半。正如历史学家约翰·H。莫罗所言:
所谓轰炸平民是出于战略考虑的遁辞,开脱了那些指空战为总体战时代必然产物,由此混淆军民界限,滥杀无辜,视屠戮妇女、儿童为理所当然的人。约翰·莫罗,“空中骑士:军用航空的兴起”,收弗兰斯·库特希亚、玛里琳·谢文库特希亚(编),《权力、认同及一战的社会历史》(普罗维登斯,1995),页321。
第二部分:武士迷思武士迷思 12
与之类似,所谓两人势均力敌、在空中对峙,也不过是想象罢了。历史学家罗伯特·L。奥康内尔的结论是,“一般王牌飞行员的大部分斩获都是欺负对手初出茅庐,在他们连飞机都开不稳的情况下取得的。”罗伯特·奥康内尔,《武器与人:战争、武器及侵略史》(纽约,1989),页263。空战中所谓骑士风范,就是有也未能延续到1917年以后。斯坦利·约翰斯顿在1945年曾说:“敌人就算是你乘隙抓住,也千万不能放了……在这场战争中没有风度好讲,也没有它存在的空间。”斯坦利·约翰斯顿,《死神》(伦敦,1945),页39。
狙击的命运也一样,成了“肮脏”、可耻的勾当。要是“抠扳机的手急不可耐”,这里面一定有问题。诗歌的例子,见陆军H。朱厄戴恩中校,《别动生涯》(牛津,1934),页216。所谓狙击手,业已“沦为仇恨的同党”。陆军F。希区考克上尉,《“戒备”:战壕纪事1915—1918》(伦敦,1937),页47。阿瑟·恩普瑞狙击起来毫不手软,可连他也不愿以此营生。在他满是血腥味的《首应》(1918)一书中,当谈及自己六周的狙击生涯,连声调都变了:
在我看来,在酣战中“搞定”个把敌人本属正常。可一埋伏就是几小时甚至几天几夜,等敌人暴露自己——而且一露面就被干掉,就有点不光彩了。
他在这样狙击了两人后感到“恶心”,只好请求上级另派任务。狙击手不能一直处于精神紧张状态,他的请求很快就被批准了。阿瑟·恩普瑞,《首应:派驻柏林》(纽约,1918),页222。狙击手自己也承认,他们的活儿“近乎谋杀”,实在“有点卑劣”。拿维克托·G。里基茨的话说就是“已经沦落到和德国佬一样了。”无名英国军官信,落款1914年11月19日写于狙击四人(伤两人)后,收艾米·格兰特,《善恶对决:一战书信集》(波士顿,1930),页37及维克托·里基茨,“从军记”,页34,帝国战争博物馆藏。另见A。特纳,“总攻时刻”,页51,帝国战争博物馆藏。
对狙击的不满,在官方档案中也有记载。弗兰克·珀西·克罗热人很冷峻,却也忍受不了狙击的残忍。在其回忆录《都是我杀的》(1937)中,克罗热讲自己曾在非洲西南、西部和中部有过一段惬意的狩猎时光,却尽量回避以人为猎物的情况:“这事不太体面。没多久我就不干了。孤傲冷淡、一心算计、谋杀手无寸铁的人,在我看来实在太残忍。”在他看来,这样的反应再正常不过:只有“变态”才会快意于如此“冷血”的杀人方式。当然,他知道狙击手在部队中的重要性,所以在评论时尽量就事论事,不带感情,怕手下的冷枪手会“感染”上道德的悬疑。战争进行到后来,他也承认,在用18磅野战炮狙击坦克时,他
挺乐意。那感觉不同。如果是狙击一个人,他至此并没有伤害你,可透过望远镜瞄准具,他似乎就在近前,伸手就可以摸到。那种罪感和良心所受的谴责,在狙击坦克时荡然无存。陆军弗兰克·克罗热准将,《都是我杀的》(伦敦,1937),页101—104。
比尔·霍威尔也是名狙击手,曾在卢斯服役。对别的士兵为什么特别厌恶狙击手,他有自己的看法:
其他士兵讨厌我们,军官也讨厌我们。但他们没法把我们调走,因为打仗离不开我们。麻烦就在我们得透过观察孔瞄准几个小时,确保万无一失才会开枪。其他士兵开火得有上面的命令,就我们不。一抠扳机,德国人就知道遭到了狙击,防区里的东西就都丢下不要了。我们当然不会在那儿多呆,而是一得手就走,一刻也不多停留,而其他士兵还得留下来打扫战场。
营部里绝大多数其他士兵对狙击手都不友好,所以狙击手通常都单独行事,也不用干部队里的杂事。《狙击、侦察及巡逻》(奥尔德肖特,出版年份不明),页10—11及陆军N。阿姆斯特朗中校,《野战技巧、狙击枪法及情报工作》,第5版(奥尔德肖特,1942),页ⅩⅢ。
在士兵的信件和日记中都留下了有关肉搏、狙击和空战的“可怖传奇”。“可怕的传奇故事”来自陆军罗兰·欧文中尉,“家书集”,致父母书,1914年9月30日,帝国战争博物馆藏。另见亨利·科特尼,“书信集”,从萨洛尼卡致姊书,1916年11月26日,编号8/147,伯明翰大学图书馆藏及陆军杰弗里·波勒德上尉致休斯太太书,1914年10月19日,收劳伦斯·豪斯曼(编),《阵亡英军书信集》(伦敦,1930),页219—220。这些战争神话之所以吸引人,大半是因为包含了贴身近战、骑士做派和打斗技巧的内容。想象自己是在为光荣而战,就像几个世纪前的游侠骑士那样,对战士心中的自豪和快感至关重要。到了现代,杀戮已变得彼此不通姓名,卑鄙、乏味;战士们也只得靠编织神话来唤起对敌人的尊敬和怜悯,一边还得极度忠诚于杀人的事业。如果不能扮演武士角色,那种失望(甚至是恐惧)有时会让他们怀疑自己不是在“打仗”,而是在进行“血腥的屠杀”。尽管有幻灭,但两人决斗的神话、骑士游侠的风采和行家里手的技术,几个世纪以来仍是那么吸引人。一句话,为了消弭无端暴力带来的恐惧,就不能没有骑士;为了更替盲目的困惑,不能没有近战;为了驱逐麻木的单调,就不能没有技术。
第三部分:杀手养成杀手养成 1
对准、挡开,收枪、猛刺!
让敌人知道你的可怕!
喊吧!叫吧!任激情肆溢!
小心!佯退!哥儿们……冲啊!
肖恩·奥利厄里,“刺刀”,1941肖恩·奥利厄里,“刺刀”,收奥利厄里,《甘松香和刺刀:前线诗行》(墨尔本,1941),页21。
从理查德(“里克”)·爱德华·马克斯写给他母亲和姐姐的信中,可以清楚地看到从训练营到越南的转变。“今天是到帕里斯岛的第二个晚上,”他在1964年11月14日的信中写道,“不夸张地说,海军陆战队完全可以说自己是‘最好的’。他们的训练,身体上的和精神上的,强度都绝对是最大的,大到你不能想象。”但不久他就发现,真正到了战场上,训练的内容几乎帮不了什么忙,生死关头它根本就没有用:在发出第一封家信15个月后,他就牺牲了,年仅19岁。
马克斯生前的家信记录了他每天的安排:他和战友反复吟唱“姑娘非我所求/此心只系M14”;训练场上,教官冲他“直吼”;上课内容五花八门,“从被共党抓住该怎么办到海军陆战队光荣历史应有尽有”;此外还有没完没了的拉练、有关同性恋的讲座(“这种人都该枪毙”)和教授M14全自动步枪和45毫米口径左轮手枪使用方法的课程。他也没忘告诉母亲,“世上最可怕的武器”乃是“操步枪的海军陆战队员”,尽管挥舞这些武器的不过是些“跟我一般大的孩子”。但他们不会永远是孩子。没过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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