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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炮-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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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么知道不好使?”小韩问,“你到那边去看过吗?”

    “俺老婆给我托过梦,说这样的钱到了那边是假币。”马奎用脚踢踢那些冥币,说,“你们得跟兰总说说,把这些东西剔出来扔掉,否则,带着一兜子假币到了那边,还不得被警察当假币贩子给抓起来?”

    “那边有警察吗?”小韩问。

    “当然有,这边有什么,那边就有什么。”马奎坚定地说。

    “这边有肉联厂,那边有吗?这边有个你,那边也有吗?”

    “小伙子,你不要和我抬杠,如果不信,你就过去看看。”马奎说。

    “我过去容易,”小韩说,“但是我过去了还能回来吗?你这个老家伙让我去死啊!”

    母亲进屋后,对着马奎点点头,讽刺地对小韩说:“要到哪里去高就啊韩大检疫员?”不待小韩回答,母亲就抓起电话,对着话筒说,“财务室吗?小齐,我是杨玉珍,待会儿‘四大’到你那里去,你先给他五千元,对,记住让他打收条按手印。”

    “杨主任,给一万吧,五千哪里够?”“四大”死皮赖脸地说。

    “‘四大’,你不要得寸进尺!”母亲气呼呼地说。

    “不是我得寸进尺,五千确实不够,”“四大”摸出本子,说,“您看,砖头要三千,石灰要两千,木材要五千……”

    “就五千。”母亲说。

    “四大”一屁股坐在门槛上,说:

    “这样我就没法子干了……”

    “碰上你这样的癞皮狗,阎王爷爷也怕,”母亲抓起电话,说,“给他八千吧。”

    “杨主任,您可真是铁算盘,”“四大”说,“凑个整数吗,又不是您家的钱。”

    “正因为不是我家的钱,所以我才不能给你一万。”母亲说。

    “老兰找着您,真是找对人了。”“四大”说。

    “滚!”母亲说,“看着你我就心烦。”

    “四大”从门槛上站起来,给母亲鞠了一个躬,说:

    “爹亲娘亲不如杨主任亲!”

    “你是爹亲娘亲不如钱亲,”母亲说,“铺路盖楼你可以偷工减料,如果修坟建墓也偷工减料,那是要遭报应的,‘四大’!”

    “您尽管把心放在肚子里吧,杨大主任,”“四大”狡狯地说,“我一定少花钱,多办事,甚至不花钱也办事,给您修一座原子弹也炸不烂的坟墓。”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母亲恼怒地说,“你还没拿到钱呢,”母亲按着话筒问,“是你的兔子腿快还是我的电话快?”

    “我该死,我这比茅坑还臭的嘴,”“四大”夸张地扇着自己的嘴巴,说,“杨主任,兰大嫂,不不不,罗大嫂,亲亲的嫂子,我是在拍您的马屁呢,水平太低,但用心良苦……”

    “滚!”母亲抓起一沓冥币对着“四大”投过去。

    冥币在空中散开,纷纷扬扬。

    “四大”对着屋子里的人扮了一个鬼脸,转身就跑,慌不择路,与正进门来的黄彪媳妇撞了一个满怀。小媳妇红着脸骂道:

    “‘四大’,抢孝帽子吗?不用抢,有你戴的。”

    “四大”摸摸脑袋,说:

    “对不起,兰大嫂,不不不,黄大嫂,你看我这嘴,说顺了,”他用巴掌捂了一下自己的嘴巴,往前一探头,嘴巴几乎触到黄彪媳妇的脸上,悄声问,“我把您的奶子撞痛了吧?”

    “操你活娘‘四大’,”小媳妇下边用脚踢着“四大”,上边用手在面前扇动着,说,“你吃屎了吗?这么臭!”

    “我这号的,”“四大”自轻自贱地说,“吃屎也抢不到一泡热的。”

    小媳妇又是一脚飞出,“四大”匆忙躲闪着,身体贴着门框窜了出去。

第八章 第117节 哑口无言

    众人都哑口无言,怔怔地看着小媳妇。她上身穿着一件立领偏襟蓝底素花扎染布小褂,下穿一条同样布料的肥腿扫地灯笼裤子,一双蓝面黑底绣花鞋在裤脚下时隐时现。她打扮得三分像一个洋学堂的女学生,七分像一个大地主家的奶妈。她油光光的头发在脑后松松地挽了一个髻,两道漆黑的眉毛,两只水汪汪的眼睛,一个灵巧的蒜头鼻子,一张双唇肥厚的小肉嘴,嫣然一笑,左边嘴角上显出一个肉窝窝。她的奶子很大,哆哆嗦嗦地,仿佛两只活兔子。这个女人,大和尚,我曾经对您说过,她在老兰家当佣人,侍候着老兰的老婆和他的女儿。我去肉联厂当了主任后就不在她家搭伙了,所以我也是好久没有见她了。我突然感到这个女人很浪,我感到她很浪的理由就是看到她我的小鸡鸡在下边长个儿,想不长都不行。其实我很厌恶浪的女人,我既厌恶她又想看她,于是我就感到很罪过,想不看她,但是我的眼珠子自己就转到了她的身上。她看到我在看她,抿嘴一笑,浪得可恨。她对母亲说:

    “杨主任啊,兰总找你。”

    母亲看一眼父亲,眼神有些怪。

    父亲低着头,手持着毛笔,一笔一画地往簿子上写字。

    母亲跟随着黄彪媳妇出门。黄彪媳妇的屁股乱扭。这个浪货,乱我心神,使我脸上长粉刺,应该枪毙。

    小韩盯着小媳妇的屁股,感慨地说:

    “真是好汉无好妻,癞蛤蟆娶花枝。”

    蹲在地上,一支接着一支抽着招待烟的马奎说:

    “黄彪不过是个幌子,这个娘儿们,还不知道是谁的妻呢!”

    妹妹插嘴道:

    “你们说谁呢?”

    父亲把笔猛地拍到桌子上,铜盒里的墨汁溅出来。

    “爹,你为什么生气?”妹妹问。

    “都给我闭嘴!”父亲说。

    马奎摇摇头,说:

    “罗通兄弟,何必发这样大的火?”

    “滚你妈的吧,”小韩说,“得着不花钱的烟了?想把你那一百元钱抽回去是不是?”

    马奎又从烟盒里捏出两支烟,一支用手中的烟头点燃,另一支夹在耳朵缝里,站起来,一边朝门外走,一边说:

    “说起来我跟兰总还是要紧的亲戚呢,他三舅家的儿媳妇,是我闺女女婿的三姑父的亲侄女。”

    父亲对我说:“小通,你带着妹妹回家去,不要在这里添乱。”

    “这里热闹,我不走。”妹妹说。

    “小通,带她走!”父亲严厉地说。

    我看到父亲脸上出现了自他归来后最严厉的表情,心中有些恐惧,就拉着妹妹的手,想带他回家。妹妹不愿走,身体使劲摇晃,嘴巴里还乱嘈嘈。父亲抬起巴掌,正要往妹妹的头上扇时,母亲神情肃穆,走了进来。父亲把抬起的巴掌缩了回去。母亲说:

    “老罗,兰总和我们商量,想让小通扮成孝子,和甜瓜一起,为嫂子守灵、摔瓦。”

    父亲满面荒凉,点上一支烟,一口接一口地抽着,烟雾笼罩着他的脸,使他的神色变得更加荒凉。良久,他说:

    “你答应了?”

    “我想,这也没有什么,”母亲有些羞涩地说,“黄彪媳妇说,小通和娇娇在这里搭伙时,嫂子说过,要认小通做儿子的。老兰说,她这辈子就想有个儿子,这样,也就了她一个心愿。”母亲侧过脸问我,“小通,你大婶是不是说过这样的话?”

    “我记不清了……”

    “娇娇,大婶是不是说过,要认哥哥做儿子?”母亲问妹妹。

    “大婶说过。”妹妹肯定地说。

    父亲在妹妹头上拍了一巴掌,恼怒地说:

    “无论什么事情,你都要插嘴,把你惯的不成样子了。”

    娇娇大声哭起来。

    妹妹一哭,我心疼痛。于是我坚决地说:

    “是的,大婶这样说过,我当时就答应了。不但大婶说过,老兰大叔也说过,而且是当着市里秦部长的面说的。”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何必发这样大的火?”母亲忿忿地说,“给死去的人一个安慰嘛!”

    “死去的人知道吗?”父亲冷冷地问。

    “你说知道不知道?”母亲阴沉着脸说,“人死了,心不死。”

    “你不要胡搅!”父亲嚷着。

    “我怎么是胡搅?”母亲说。

    “我不跟你吵,”父亲降低了嗓门,说,“儿子是你的,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一直蹲在地上不吭气的小韩站起来,说:

    “罗厂长,你就别犟了,既然杨主任已经在兰总面前答应了,小通主任也同意,何不做个人情?再说了,这不是演戏吗?小通扮一万次孝子,还是你的儿子,谁也夺不去。这样的机会,多少人抢都抢不到呢。”

    父亲低下头,不吭气了。

    “他就是这个熊脾气,”母亲说,“什么事都要跟我拧着来。我这辈子算是逃不出来了。”

    “你快要逃出去了。”父亲不阴不阳地说。

    “什么屁话,”母亲骂了父亲一句,转头对我说,“小通,去找黄彪媳妇,让她帮你换换衣裳,待会儿记者来录像,你可别嬉皮笑脸的,兰大婶生前对你不薄,你为她尽点孝心也是应该的。”

    “我也要去换衣裳……”妹妹哼唧着。

    “娇娇!”父亲瞪着眼睛呵斥道。

    妹妹撇撇嘴,想哭,但看到父亲那空前严厉的样子,憋住了,没敢哭出声,眼泪却流了出来。

第八章 第118节 高高的戏台子

    傍晚时分,高高的戏台子已经搭起,那个重新刷上了油彩的肉神,被四个工匠抬到了戏台一侧。肉神的脸迎着七月的湿漉漉的夕阳,显得格外鲜活。为了防止肉神歪倒,工匠们用两根粗大的钉子,将它的脚钉在了木板上。他们敲击钉子时,我的心脏随着那一声声的巨响而收缩,我的脚也一阵阵地抽搐。后来,我醒来后才知道自己曾经昏厥过去以我尿湿了的裤子为证,以我咬破了的舌头为证,以我被掐痛的人中为证。一个胸前戴着医学院校徽的年轻女子,从我身边直起腰来,对她身后一个胸前佩戴着同样的校徽、头发染成金黄色的男生说:大概是癫痫发作。那个男生弯下腰,问平躺着的我:有没有家族癫痫病史?我迷惑地摇摇头,脑子里一片空白。你用这样的话问他,他如何能懂?那个女子白了男生一眼,低下头问我,你家中,有发过羊痫风的没有?羊痫风?我努力思想着,感到浑身疲倦无力,胳膊软得抬不起来。羊痫风?想起来了,范朝霞的父亲,经常在大街上昏倒,口吐白沫,浑身抽搐,听人们说,他就是羊痫风。我的家族中没有羊痫风。我母亲被我父亲和我气成那样子也没发羊痫风。我摇摇头,用软如面条的手,支撑着地面,艰难地坐了起来。可能是继发性癫痫,多半是遭受了重大的精神刺激所致,女生对男生说。这样的人,精神生活很简单,会遭受什么刺激呢?男生疑惑地说。操你的妈,我暗暗地骂着,心中想,你怎么知道我精神生活简单呢?我的精神生活复杂得很呢!女生大声对我说:你要注意呢,不要登高,不要下水,更不要开车、骑摩托,骑马也不行。我听明白了她的话,但我的脸上神情肯定是茫然无知。于是那个男生说:走吧,甜瓜,戏马上就要开始了。甜瓜?我心中一阵疼痛,往事历历涌上心头。难道这个腰肢细软、双腿修长、长发垂肩、眉清目秀、心地善良的女大学生,就是老兰的女儿、那个黄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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