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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马案-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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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新贻问道:“你是谁?有什么冤枉之事?”
正准备起轿的轿夫见马新贻说话,又停了下来,等着那喊冤之人递状子。只听那喊冤人道:“四弟死的冤啊。”话音未落,从衣襟下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直扑到轿前,用力扎入马新贻右肋中。刀入马新贻身子后,那人并不停手,又把匕首在肚皮里只一绞,将肚皮绞成一个大窟窿,肠子登时从窟窿里迸了出来。碎肠随刃而出,匕首也卷成螺旋弯刀。只听马新贻喊一声:“原来是你。”便昏了过去。
行刺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随行军士竟一时惊的呆住了。还是跟随差弁方秉仁反应的快,上前去一把抓住那人的辫子,其他人一拥而上,夺匕首的、救马新贻的乱成一片。那人既不抗拒,又不逃跑,从容就缚,口中说道:“我决不逃跑,用不着你们动手捉拿。养兵千日,用在一朝。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张文祥今日拼命,20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说毕仰天狂笑。中军副将喻吉三听到呼喊,急忙赶到,喝令将张文祥先捆了。又急命军医前来救治。又道:“先前那请领军火的营官必是他的同伙,也一并给我擒了。”但大家方才只顾得救人拿凶犯,竟让那人偷偷的逃了。只好又派人到处搜索。一会儿军医赶来,先止住了马新贻的流血,又让人取下门板,将马新贻抬进督署上房。
中军副将喻吉三一面命巡捕将凶犯押到督署候讯,一面差人飞报江宁将军魁玉和司道各员。魁玉闻讯大惊失色,飞奔督署探视。马新贻仰卧榻上,呼吸困难,精神萎靡,生命垂危。血带黑紫之色,不仅是受了重伤,显然凶器上还有剧毒。马新贻气息奄奄,自知命不能保,口授遗疏,令嗣子马毓桢代书,请魁玉代呈朝廷。午后,马新贻已再不能言,延至当日下午未时许(两点多钟),因伤势过重,救治无效,遽尔殒命。正处英年的马新贻一下子从颠峰跌落到地,淹没在茫茫宦海之中,成为人生世界的匆匆过客。
署理藩司孙衣言、学政殷兆镛,江宁知府孙云锦、江宁将军魁玉等重要官员都在房中探视。马新贻刚刚死去,魁玉走出上房吩咐道:“现在赶快去审那刺客,看看是什么人在背后指使。我已经下令江宁戒严。再传令下去,任何人不得违犯戒严令,违者立刻拿下。”刚刚说完话,却听后房人声嘈杂,一个家人跑过来叫道:“不好啦,七姨太上吊死了。”
这七姨太便是柳无菲,曹二虎死后不久,马新贻便名正言顺的将她收为七房。这时预审张文祥的江宁布政使梅启照也派亲信来向魁玉禀报:张文祥坚不吐实,只说是马新贻的拜把子兄弟,是为其弟曹二虎报仇的。普通杖责不能伤他,请示是否可用重刑。
↓玉听事情几多变化,越来越复杂,让来人转告梅启照说:“此事非比一般,恐有意外,目下决不能让一字一句哄传出去。先将张文祥收监,严加看管。”梅启照依了魁玉的意见,将张文祥押下收审。直到天黑下来,总督衙门围观的百姓才渐渐散去。
当天晚上,魁玉将梅启照叫到府中说:“逃走的那一个是湘军的营官,我已经查实,确有其人。而张文祥的绿营身份却是冒充的。可见此案与湘军也有关系。”梅启照听了这话,有些胆虚道:“这江宁城内有八千多湘军,莫不是想制造混乱反了不成?”
↓玉道:“我已将湘军分成两部。大部调出城外,暂时不会有什么事。你那边可审出什么东西没有?”
梅启照将张文祥的供词递了过去说:“都是一派胡言,离奇不经之语。”魁玉接过来,见上面写的是张文祥与马新贻从结为异姓兄弟到因曹二虎而反目成仇人的经过。中间略去了天目山隐居练功、结识王鹏豹、程速台帮忙以及寻找史金彪的事。魁玉看了,只是不断摇头,连声道:“荒唐,荒唐!怎会有这种事情。”
梅启照也道:“如此荒诞的供词,将马大人侮蔑之至,怎么能够出奏?”魁玉紧皱着眉说:“主使的人,其心凶毒,不但要马制台的命,还要毁他的清誉。好在凶手还在审讯之中,只好先含糊其词。”于是江宁方面便以“行刺缘由,供词闪烁”的措词,飞章入奏,到京城那天是八月初二。
九、慈禧下旨查案
慈禧下旨查案朝廷闻之大惊,在曾国藩和李鸿章的力荐下,慈禧派了张之洞的大哥漕运总督张之万前去查案。张之万无法推脱,只好从外围查案,却查出两件案由。
马新贻被刺案传到京师,犹如一颗炸弹在紫禁城内炸开。十五岁的同治帝看完奏报,大惊道:“谋刺重臣的事情,此是千年第一案。最近的一件也只在唐朝元和十年的时候(公元815年),丞相武元衡在早朝时为盗所害。到现在已经一千多年了,今朝身边又出此事,实在让朕深为骇异。”当即下旨:魁玉督同司道各官赶紧严讯,务得确情,尽法惩办。
慈禧更是先一步得到消息,她当天下午即将曾国藩与李鸿章召到仪鸾殿商量。慈禧太后坐在鸾座之上问道:“这事岂不甚奇?”
因为事涉自己原任的两江之地,曾国藩急忙诚惶诚恐地回答:“这事很奇。”却不敢再说什么。
李鸿章若有所思:“谷山那地方,近来屡有奇绝之事,过去从来没有这些事的。”
曾国藩听了一惊,明明是说南京的事,怎么扯到自己的家乡湖南去了(谷山是湖南长沙一处地名)。是李鸿章无意说错,还是有意为之,以暗示慈禧此案与湘军有关?马新贻的案子自己也悄悄派人打听了,好像的确牵扯到湘军的事情。虽然他认为这事最多不过是湘军中下级军官的谋划,但身处是非之时,他也不得不小心行事。
但慈禧并未深究此话,只是说:“马新贻是国家重臣,这个案子必须一二品大员、督抚要职才有资格查办。这样才能显出朝廷的决心来。张之万办事很好,他做漕运总督,对两江的事与人都比较熟悉。我看派他去办此案不错。”
曾国藩又不疼不痒的回道:“张之万是个精细人,定能办好此案。”
李鸿章道:“张之万是个中庸的人,不会有偏袒,他去也可安定一下那里的人心。”
慈禧太后以五百里加紧的上谕,指派漕运总督张之万,“驰赴江宁,会同魁玉,督饬司道各员,将该犯设法熬审,务将其中情节,确切研讯,奏明办理”。此谕刚发,接着又发密旨,说“此事案情重大,断不准存化大为小之心,希图草率了事。”张之万是道光丁未科状元,其弟是后来支持新法、操练新军、在两广大败法军、建造中国第一个兵工厂大名鼎鼎的张之洞。张之洞是同治二年的探花,时任湖北学政。张之万与其弟张之洞虽是同胞,但脾气大不相同。张之万做事沉稳,学问精深,在官场之中上下通融也颇有几分能耐。但此人胆子极小,非常怕事,特别不愿意沾惹有关军务的事。这一回得了慈禧的懿旨,虽是不敢怠慢,但也十分胆颤。对同僚道:“江宁乃是非之地,我此去凶多吉少。若步马新贻之后尘,也说不定。家里有什么事,还请各位照顾。”又将漕标的数十号官船,上千名兵丁都调来,护着自己顺运河南下,他自己一直躲在舱里不露面。
其时正值深秋,红蓼白,运河两岸的风光颇为不恶,这天由河入江,到了瓜州地方,张之万在船里闷了好多天,想上岸走走透透气。
刚下船走了一阵,忽然内急,看看四周,蒿草高过人头,远远延开去,随风起伏,如大浪一般,四周里除了自己的人寂寂无音。只在远处有些农人正在田野劳作。本来随便找个地方如厕是不难的,但张之万深怕这里藏着刺客,转脸对漕标参将说:“你亲自带领两百亲兵,将这里围住。”
不一会儿,只见两百威风凛凛的绿营兵,拿枪弄刀,团团将茅厕围住。远处正在收割稻子的老百姓,大为惊异,不知道那里出了什么事,以为是在拿贼,有胆大好事的跑来瞧热闹,才知道是“漕帅张大人”上茅厕。于是张之万人还未到,他的笑话先到了江宁。魁玉一见了面便拿他打趣,“天下总督,漕帅最阔,拉个野屎都得派两百小队守卫。”
张之万苦笑道:“玉公,不知江宁城里还有多少绿营军,这湘军都是六亲不认的敢死之士,我可信不过。马新贻的案子,未必没有湘军的事。”
↓玉将城内形势告知,张之万松口气道:“我是奉旨来会审的,一切都要仰仗老弟。”“不然,不然!”魁玉摇着手说:“你是特旨派来的钦差,专为查办此案,当然一切听你作主。”两个人一见面便互相推责,谁也不想兜揽此事。按道理,张之万是奉旨查案,且是从一品的文官,应当他作主才是。但毕竟张之万的推功要比魁玉精深,最后定下来是彼此有关,和衷共济。当夜魁玉为张之万设宴接风,陪客有署理藩司孙衣言、臬司梅启照、候补道袁保庆。
袁保庆时任营务处总办,平日抓散兵游勇,颇为严厉,是马新贻的亲信之人。那孙衣言与马新贻也处的不错,马新贻对其有知遇之恩。两人对马新贻之死耿耿于怀,在席间极力主张对张文祥用刑,不追出主使的人来,决不罢休。张之万只是吃菜喝酒,并不说话。待众人问得急了,只说“好好”,“对对”,并不明确表态。魁玉与梅启照是目前两江的最高长官,这两人又是一种主意。张文祥背景深厚,要审出来,却不能用重刑。怕的是有人在用刑之时暗中下手脚,将张文祥弄死,那可不是玩的。另外,朝廷对此事逼得甚急,前次所报的“拿获行刺之凶犯,始则一味混供,迨昼夜研鞫,据供系河南人,名张文祥,直认行刺不讳,而讯其行刺之由,尚属支离狡诈”。并不能让慈禧满意。朝廷谕旨责备道:“情节重大,亟应严切根究,尔等一味搪突,原属失职。务将行刺缘由究出,不得含混奏结,否则严惩不怠。”所以此时是欲进无路,欲退无门,一直在想办法让张之万将此事承担下来,也好卸责。
张之万敷衍掉了袁、孙二人,却最终没有推掉魁玉和梅启照的请求,只好答应第二天便提审张文祥。
第二天一早,孙衣言和袁保庆早早到了钦差行辕,在花厅里陪着张之万闲谈。过了一会儿督署派来当差的武巡捕来报,说张文祥已经解到,请钦差升堂。不久,魁玉、梅启照也到了。一行人坐上堂,张之万坐了正首。张文祥被带上堂,站在堂上立而不跪。衙役用脚踢其膝窝,张文祥纹丝不动,只是冷笑。张之万并不计较,倒是袁保庆大怒道:“好刁恶的东西,公然蔑视朝廷命官,把国家法度放在了何处?真正十恶不赦!来人啊,先给我夹了!”
张之万一听此言,急忙制止道:“大刑之下,焉有实言。先不要动。”
袁保庆只好作罢。张之万让梅启照发问。但来言去语,都只是以前那些话。梅启照根本无心要问案,所以是你有来言我有去语,问来问去,十分热闹,却非问在要害上面。直到日上三竿,也没什么进展。
到了中午一同用饭的时候,孙衣言忍不住道:“张大人,张文祥是个奸诈的小人,不用重刑,让他吃些苦头,难吐实言。望大人考虑。”
袁保庆也附和道:“此人十分狡猾,在堂上一派胡言,妄图玷毁马太保的清誉。再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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