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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钢琴师-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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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可知道让·贝尔贝克为什么不说话吗? 
  他向他发问。 
  ……这是他没有说的许多事情之一。 
  时隔数年,可是墙壁上还挂着图画,洗碗池边有压在抹布上的锅碗。待在这种地方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巴尔达比乌更愿意离开。可是埃尔维·荣库尔一直着迷似的打量那些死气沉沉的发霉的墙壁。很显然,他在寻找什么东西,在那房子里面。 
  ……也许是生活,有时候,转得你觉得实在无话可说了。 
  他说道。 
  ……没有了,永远没有了。 
  巴尔达比乌不太喜欢严肃的话题。他正盯着让·贝尔贝克的床看。 
  ……住在这么可怕的房屋里,谁都可能变成哑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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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卷
  第8节:相爱 



  埃尔维·荣库尔继续过一种隐居生活,很少让人在镇上看到他,以设计那座他或迟或早要修建的花园来消磨时间。他在一张又一张的纸上画满奇形怪状的图画,好像是机器。一天晚上海伦问他: 
  ……是什么东西呀? 
  ……是一个鸟笼。 
  ……一个鸟笼? 
  ……对。 
  ……有什么用处? 
  埃尔维·荣库尔将两眼牢牢地看着那些草图。 
  ……你把它装满鸟儿,尽你所能地多装,然后某一天你遇上高兴的事儿,就打开它,看着它们飞走。 
  四十 
  七月底,埃尔维·荣库尔携妻子去尼扎。他们住进一栋小别墅,在海边。海伦想要如此,她相信离群索居的宁静能够消除几乎将丈夫控制住的忧郁情绪。而且,她已经机智地考虑,做一次任性出格的行为,以此给她所爱的这个男人提供宽恕别人的欣慰,将郁闷之气一扫而光。 
  他们一起度过了三个星期暂时的、无可挑剔的幸福时光。在气温比较凉爽宜人的日子里,他们租一辆马车,到山上去寻找那些隐蔽偏僻的村镇。在那些地方,大海就像是用彩色纸板搭成的舞台背景,他们乐此不疲。有些时候,他们去城里听音乐会或参加社交活动。一天晚上,他们接受了一位意大利男爵的邀请,他在瑞士饭店举办盛大晚宴,庆祝他的六十大寿。当埃尔维·荣库尔偶然抬头朝海伦望过去时正是吃餐后水果的时候。她坐在餐桌的另一侧,挨着一位迷人的英国绅士。那人与众不同,他在紧身上衣的翻领上插了一束深蓝色的小花以示炫耀。埃尔维·荣库尔看见他趋身向海伦,并伏在她耳边嘀嘀咕咕地跟她说话。海伦开始发笑,那模样极美,她一边笑着一边将身体微微倾向英国绅士,直至她的秀发擦碰到他的肩头,她这样做毫无羞色,而只有明白无误地卖弄风情。埃尔维·荣库尔低头将目光垂向盘子。他不能不感觉到自己那只握着银勺的手,无疑是在发抖。 
  过了一会儿,在抽烟的时候,埃尔维·荣库尔由于过量饮酒而步履蹒跚。他走近一位男士,那人坐在桌子边,独自一人,望着自己的前方,一脸愚钝的表情,甚是可爱。他俯下身,慢吞吞地对他说: 
  ①原为法文……译注。……我应当告诉您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先生①。我们大家都很讨厌。我们大家都很了不起,也都很讨厌。 
  那人来自德累斯达。贩卖小牛,懂一点儿法语。他点头表示同意,同时爆发出一阵震耳的大笑,反复地笑,好像停不下来了。 
  埃尔维·荣库尔和妻子在利古里亚海岸住到九月初。他们惋惜地离开小别墅,因为在那里面,他们体验到了相爱的命运之轻。 
  四十一 
  巴尔达比乌头一天早上去了埃尔维·荣库尔的家。他们在门廊里坐下。 
  ……这花园还不见眉目。 
  ……我还没有开始施工,巴尔达比乌。 
  ……噢,是这样。 
  巴尔达比乌从不在早上吸烟。现在他掏出烟斗,装好烟丝,点上火。 
  ……我认识那位巴斯德。是一个能干的人。他让我看了。他能够将染病的卵从健康的卵中识别出来。当然,他医治不了。但是他能够分离出那些健康的。他说我们生产的蚕种中大约百分之三十是好的。 
  静默。 
  ……据说日本爆发了战争,这次是真的。英国人向政府提供武器,荷兰人给造反派。我觉得他们是协商好的。他们让双方为财富而争斗,然后他们收拾起一切东西,一起瓜分。法国领事馆正在旁观,那些人总是袖手旁观。他们擅长的只是发消息,讲述大屠杀以及外国人如何像绵羊一样被宰割。 
  静默。 
  ……还有咖啡吗? 
  埃尔维·荣库尔给他倒咖啡。 
  静默。 
  ……那两个意大利人,费雷利和另一个人,他们去了中国,去年……他们带回一万五千盎司蚕种,好货。他们还买了波莱特的蚕种,说是品质一流的东西。一个月后他们又将出发……他们提议同我们做一笔好生意,要价公道,每盎司十一法郎,这一切是有担保的。他们是正经生意人,背靠一个机构,在半个欧洲卖蚕种。我告诉你,他们是正派人。 
  静默。 
  ……我不知道。但是也许我们可以这么干。用我们的蚕种,让巴斯德检验,然后我们可以从两个意大利人那里买一些……我们可以这么做。镇上的其他人说再派你去那边是发疯……那种代价……他们说太冒险,在这一点上他们说得有理,以前那几次另当别论,可是现在……现在很难从那里生还。 
  静默。 
  ……事实是他们不想失去蚕种。而我不想失去你。 
  埃尔维·荣库尔将眼光对准那座尚未出现的花园眺望片刻,然后决定了一件他从未做过的事情。 
  ……我将去日本,巴尔达比乌。 
  他说道。 
  ……我将买那里的蚕种,必要的话我将用自己的钱去做这件事情。您只是应当决定我是否把东西卖给您,或者其他的什么人。 
  巴尔达比乌不曾料想是这样。他如同看见断臂者赢球,最后一击,四次贴库,一种不可能存在的几何学。 
  四十二 
  巴尔达比乌告诉拉维尔迪厄的养蚕人,巴斯德不可信,那两个意大利人已经使半个欧洲上当受骗。在日本,战争于入冬前就将结束,圣安妮丝在梦中问他大家是不是一群胆小鬼。只有对海伦他不能说谎。 
  ……真的需要他去吗,巴尔达比乌? 
  ……不是。 
  ……那是为什么呢? 
  ……我不能阻止他。既然他想去那里,我只能多给他增加一个回来的理由。 
  拉维尔迪厄的全体养蚕户,不情愿地,为远征的费用,交付了各自的份额。埃尔维·荣库尔开始做准备工作,十月初他整装待发。海伦,像往年一样,协助他,不问什么,在他面前掩饰自己内心的不安。只是在最后一夜,在熄灯之后,她鼓足勇气对他说: 
  ……你答应我一定回来。 
  声音坚定,不再甜美。 
  ……你答应我一定回来。 
  ……我答应你。 
  在黑暗中,埃尔维·荣库尔回答。 
  四十三 
  一八六四年十月十日,埃尔维·荣库尔出发,开始第四次远征日本的旅行。他在梅茨附近走出法国边境,经过符腾堡和巴维也拉,进入奥地利,乘火车到维也纳和布达佩斯,继续往前至基辅。他骑马走过两千公里俄罗斯大草原,翻过乌拉尔山,走进西伯利亚,行走四十天到达贝加尔湖。当地人称之为……圣人。他顺黑龙江而下,沿着中国边境线走到海边,在海边港口萨比尔克停留八天,等来一艘荷兰走私船将他带到日本西海岸的寺屋岬。他骑马走小路,穿越石川县、富山县、新泻县,进入福乌县境内。当他来到白川市时看见城市处于半毁灭状态,守卫的政府军士兵们正在废墟里扎营露宿。他从东边开始在城里转悠,徒劳地等了原卿的密使五天。第六天清晨他向山区走去,朝着往北的方向。他有很少几张地图,不准确,还有他记忆中保留的印象。他日复一日地漂泊,终于有一天认出了一条河,接着认出一片树林,接着一条路。在那条路的尽头找到了原卿的村庄:全部烧光。房屋,树木,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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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卷
  第9节:毁灭 



  没有任何东西。 
  没有活人。 
  埃尔维·荣库尔呆呆地站立着,望着这只巨大的熄灭的炭火炉,他的身后是一条八千公里的漫漫长路。而他的前面一无所有。他在突然间看到了他以为看不见的事情。 
  世界的末日。 
  四十四 
  埃尔维·荣库尔在村庄的废墟中逗留了几个小时。他不忍离去,尽管他知道在那里每失去一小时,对于他和对于整个拉维尔迪厄都可能意味着灾难:他没有蚕种带回去,即使他找到蚕种,留给他的时间也只有两个月了。在他走遍世界之前蚕籽就会裂开,在半道上就会变成一堆无用的幼虫。仅仅一天的拖延就可能意味着失败。他明白这一切,但还是不忍离去。他就这样待到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突然发生:从虚无之中,一眨眼,冒出一个男孩。他衣衫褴褛,脚步缓慢,用恐惧的眼神看着异乡客。埃尔维·荣库尔站立不动。那男孩向前又走了几步,站住了。他们相距几米,互相打量。后来男孩子从破衣裳里面拿出什么东西,浑身发抖地走近埃尔维·荣库尔,把那东西递给他。一只手套。埃尔维·荣库尔又看见了湖岸,一件扔在地上的橘红色长裙,细浪将湖水推上岸边,仿佛从远方长征而来。他接过手套并向男孩微笑。 
  ……是我,法国人……丝绸商,法国人,你懂我的话吗?……是我。 
  男孩子停止哆嗦。 
  ……法国人…… 
  他目光炯炯,但是他在笑。他开口说话,说得很快,几乎在叫喊。他跑起来,打手势让埃尔维·荣库尔跟上。他消失在一条伸进树林的小路,那条路通往高山。 
  埃尔维·荣库尔没有挪步。他在手里转动那只手套,好像那是一个消失的世界留给他的惟一东西。他明白已经来得太晚了。也知道他别无选择。 
  他起身。慢慢地走近那匹马。翻身上马。然后做出了一件非同寻常的事情。他用脚蹬夹紧马肚子。他上路了。他朝着树林,跟随着男孩,离开被毁灭的世界。 
  四十五 
  他们在高山上向着北方行走了几天。埃尔维·荣库尔不知道他们正向哪里走去,但是他任凭少年引路,什么也不打听。他们路过两个村庄。村里的人躲进屋里。妇女们闻风而逃。少年高兴得像一个疯子似的追在她们身后叫喊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他不会超过十四岁。他嘴里含着一个小小的芦苇做的乐器,不断地吹奏着,世界上一切的鸟儿的鸣叫声从他嘴里飞出。他有着做生平最美妙事情的神情。 
  第五天他们到达一座山顶。少年手指他们前方的一处,在一条通往山谷的路上。埃尔维·荣库尔拿起望远镜,他看见的是一种队伍:武装的男人,女人和孩子,车辆,牲畜。整整一个村庄:在行走。埃尔维·荣库尔看见原卿身穿黑衣骑在马上。一乘四周用艳丽的布幔围起来的轿子摇摇晃晃地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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