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歃血_墨武-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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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王,大哥很为你骄傲。我来之前,太过匆忙,你嫂子没有跟来,可她托我给你带句话,说谢谢你当初救了她。她说你一直都在乡下,这次到了京城,要自己照顾自己,我们不能在你身边,你自己保重……”说着说着,狄云泪水已忍不住滴下,落在狄青苍白的脸上,狄青仍是没有半丝醒来的迹象。狄云心如刀绞,却还能强笑道:“我当时就笑你嫂子说弟弟已经长大了,不但可以照顾自己,还能照顾你我呢。当初若非弟弟你,我和你嫂子怎能在一起?”
狄云说的虽是寻常之事,可语音颤抖,字字深情。郭遵鼻梁酸楚,抬头望向屋顶。听到狄云说“弟弟,你要快点醒来,在这世上,你是我唯一的弟弟。大哥腿脚不好,还要你照顾,你可不能撇下我不管。你答应过娘亲,要听我的话,这次你一定要听。”郭遵再也忍耐不住,转身出了房门,呆呆地坐在庭院中,神色木然,眼中满是愧疚之意。
郭遵从晨光晓寒坐到晚霞满天,又从晚霞满天坐到晨光晓寒。郭逵数次前来,见大哥神色沮丧,不敢多言,只是悄悄将食物放在大哥的身边。转瞬过了两天,可郭遵身边的食物,始终丝毫未动。这个铁打的汉子,就那么坐着,谁也不知道他在想着什么。
不吃不喝的不止郭遵,还有狄云。狄云已连说了两天,面容憔悴,嗓子嘶哑,可还是坚持说下去。他认为只有说下去,弟弟才会有命活过来。每过一天,狄青就向死神跨近了一步,狄云又怎舍得浪费辰光去吃饭?
第七日的时候,王惟一缓步从房间走出来,亦是神色疲惫,望见郭遵如石雕木刻般坐在那里,轻叹一声。郭遵被叹声所引,用满是血丝的眼睛瞪着王惟一,见他无半分喜悦之意,已明了一切。王惟一心有不安,走过来道:“郭大人,我愧对你的信任……”
郭遵摆手道:“药医不死病,命已如此,为之奈何?”虽是这般说,可心情激荡,用手捂嘴,连连剧咳,手指缝间满是鲜血。
王惟一暗自心惊,道:“郭大人,你的病,也需要将养几日。”
郭遵叹口气道:“不急。”他缓缓起身,本待向狄青的房间走去,却终究不敢。他一生征战无数,出生入死,也从未有如此胆怯之时。
就在这时,门外走进一人,说道:“郭兄,你……你怎么了?”那人脸上满是风尘之意,但眼中犀利不减,正是京中名捕叶知秋。
郭遵强笑道:“不妨事。你……有结果了?”
叶知秋叹道:“你的那几个手下,依旧没有下落。我去了白壁岭西,在那里发现了一个深坑,四周树木有灼烧的痕迹,像是当初火球落地造成的结果。”
“深坑?”郭遵随口应了句。
叶知秋道:“不错,那坑真可谓深不可测。”他眼中露出骇然之色,郭遵见状,倒有些奇怪,暗想叶知秋见多了光怪陆离之事,如何会对一个深坑大为恐惧?叶知秋苦笑道:“依我之能,竟完全测不出坑的深浅,我最后丢了一块石头下去,等了良久,没有任何动静。”
郭遵牵挂狄青的生死,随口说道:“天地造化神奇,我等也无能一一破解……”
叶知秋见郭遵全无兴趣,苦笑一声,不再和郭遵深谈那火球的古怪。见郭遵双眸红赤,脸颊潮红,显然是病得不轻,叶知秋关切道:“郭兄,你……”本想让他保重身体,突然想到什么,问道:“狄青还没有醒转吗?”他已看出郭遵和狄青之间似乎有什么关系。
郭遵摇摇头,叶知秋见王惟一也在这里,暗想他都无能为力,自己更是不行。他本是个干脆的人,见状说道:“既然如此,不打扰郭兄了。只盼狄青能好。”他转身要走,又止住了脚步,说道:“对了,郭兄,那三大天王的尸体我都查了一遍,已将他们的容貌画了下来,暗令各地捕快留意,但直到现在也还没有那三人身份的线索。上次弥勒佛所说的话我虽不明其意,却暗中记住了音调,昨日到京城,我找了数位精通天下语言之人询问,终于确定了那句话是哪里的话!”
见郭遵全然提不起兴趣,叶知秋摇头续道:“那是吐蕃语。这说明弥勒佛主可能和吐蕃有关,我打算去吐蕃转转,你……多保重。”他说完后,抱拳离去。郭遵抱了下拳,又无力地放下,喃喃道:“吐蕃?吐蕃的弥勒佛?那他们不在吐蕃,到中原来做什么?”
郭逵正端着热的饭菜进来,懂事道:“大哥,你吃点东西吧。”
郭遵见到饭菜,无心下咽,“小逵,你帮我去看看狄青吧。”他没有入房看望狄青的勇气。
郭逵旋即端着饭菜走进屋内,本想劝说狄云几句,可见到狄云满是绝望的眼眸,所有的话都吞了下去。
狄云并未察觉郭逵前来,他的全部心思、全部精神已全放在弟弟身上。狄青这几日来,依旧昏迷不醒,脸色更加地苍白,看起来已是奄奄一息。狄云紧紧握着弟弟的手,就像握住生命的希望。他诉说了两天两夜,不肯歇息,双眸布满血丝,似要滴血,他的嘴唇早起了火泡,嗓子也已干裂,动一下都和刀割一样疼,可这种痛苦,却比不过他心口那锥心的痛楚。
“弟弟,莫要睡了,大哥可要生气了……”说完这句,狄云禁不住泪如泉涌,哽咽道,“弟弟,你还记得吗?每次你犯错了,都不敢告诉大哥。你不怕我责打,你只怕我失望。每次大哥说要生气的时候,你就会很懂事地改正一切。在大哥心中,你是这世上千金不换的弟弟,可有一日我听你对牛壮说,在你心中,大哥也是万金难求的大哥。你可知道,我听到那句话的时候,不知有多开心。”
泪水点点滴滴地落在狄青的脸上,狄云又道:“弟弟,你真的不要睡了,大哥这次真的要生气了。不,大哥以后再也不对你生气了,只求你醒来,好不好?”五指紧扣狄青的手指,狄云似笑实哭,“弟弟,你还记得娘亲临终时所说的话吗?她说要你我相依为命,要你我互相照料,她说,这世间遇上就是缘,兄弟更是缘。缘分要珍惜,仇恨却不过是些过眼云烟,她说早就不恨当年击伤爹爹的那个人,不希望你我报仇雪恨,只盼你我快快乐乐地活着。活着,真的比什么都好!我那时候还年轻,什么都不知道,可今日我却知道了娘亲的心情,她什么都不希望,不希望我们做宰相,不期冀我们考状元,她只求我们快快乐乐地活着,她就心满意足了。弟弟,我只求你活着,就比什么都好!”
他泪水滂沱,见狄青还是沉睡不醒,再也压抑不住心中悲痛,一头扑在狄青的胸前,用力摇着他一只手道:“弟弟,求你了,你莫要丢下大哥,求求你,莫要丢下大哥!”
狄云扑到狄青的胸前,埋头号啕大哭。郭遵听到屋中传来的哭声,只以为狄青已死,心口痛楚,哇的一声,吐出大口鲜血。
不知哭了多久,狄云突然感觉有人正摸着他的头顶,以为是郭逵在安慰他,哀声道:“郭小弟……”不想却听郭逵惊叫道,“狄青他……”
狄云霍然抬头,只见到狄青正睁着眼睛望着他,一只手刚从他头顶落下。狄云见弟弟醒来,大悲大喜,已然呆了。狄青眼中满是泪水,轻声道:“大哥,我不会丢下你的,不会!”那声音虽是微弱,但却不容置疑。
狄云欢喜得差点晕过去,嘴唇张了两张,却再说不出一个字来。他说了三天两夜,这一刻才觉得嘴唇刺心地痛,可这种痛,怎能抵得住心中的喜悦?
郭逵亲眼见到狄青的泪水顺着眼角流淌,亲眼见到狄青睁开双眼,亲眼见到狄青伸出手来,摸着狄云的头顶,只来得及惊叫一声,不能稍动。听狄青说出话来,这才欢喜无限,转身冲了出去,叫道:“大哥,狄青醒了,狄青醒了!”
王惟一精神一振,快步进了房间。郭遵嘴角血迹未干,听到这话,难以置信,颤声道:“真的?”
郭逵一把抱住郭遵,连连点头道:“真的,他睁开眼了,他说话了。”孩童兴奋无限,紧紧搂住大哥,或许只有今日,他才真正体会到兄弟情深。
王惟一终于走出来,笑着对郭遵道:“狄青活过来了。”
郭遵这才肯信,身形晃了两晃,无力地跪在地上,郭逵惊叫道:“大哥,你怎么了?”郭遵仰谢苍天,嘴唇动了两下,跪叩大地。他将一张脸埋在黑色的泥土中,喜极而泣的泪水,就像那清露晨流,新荷雨滴,无声无息地滚动……
第五章惊艳
春去春来,梅落雪残。
光阴如水般冲刷着年年岁岁留下的刻痕。飞龙坳一战,虽是惊天动地,诡异莫测,但日子过得久了,除了当事人,已没有几人记得当初的惨烈和诡异。可只要经历过的人,这辈子也不会忘记当时所发生的一切!
这一年又是暮春草长,群莺啼飞的季节,开封府的英武楼内外,喧哗阵阵,禁军来往,有如蚂蚁一般。因这几日是禁军的磨勘大限,所以京城禁军多来应考。
大宋崇文抑武,科举常开,武举若不是非常时期,少有开榜。武人若无出身资历,朝廷又无人的话,单从厢军径补至禁军之人,升职的唯一途经就是参加磨勘。能进英武楼内试演武技的人,职位最少都要是副都头以上,而大量低级军官要想升职,就只能在英武楼外的八大营进行考核了。
八大营的骁武营中,有考官唱道:“王珪试射。”一人出列。众人见那人脸黑如炭,年纪也不算大,只在演武场上一站,就有股凛然彪悍之气。这时有人递上硬弓,王珪双臂用力,拉开硬弓,众人一阵喝彩。
众禁军指指点点,一人道:“王珪这次若再过了考核,那就是副都头了。以后我们在这里就看不到他了。”
“那当然了,你以为都和你一样吗?看你这些年从未长进,九年过不了一考,到现在还是个承局呢。人家王珪朝中没人,可有志气,每考必过,一次机会都不错过,愣是从普通的军兵考到军头,眼看又要变成副都头了,真的是条汉子。”
被质疑那人不满道:“那又如何?就算是个都头,上面还有都虞侯和指挥使。指挥使在京城里又算得了什么?你要不进三班,这辈子不过是个低等军人。只有入三班使臣,才算真正有了盼头。那王珪再勇,要想打入三班使臣之列,恐怕胡子也要白了吧?这么努力地混进三班,却也快要死了,又是何苦呢?”
先前那人叹口气,却又道:“话虽这么讲,但升职总是好事,就像将虞侯总比承局要好。”说完得意地笑。原来这人是将虞侯的官阶,比承局要高出一级,是以讥讽对方。
被讽那人有些脸红,忿然道:“老子是承局又如何?老子毕竟是凭自己的本领升职,不像某些人,就凭吹、凭混过关。老子年年不变是不错,可有些人好像反倒年年倒退了。不过人家是十将,比你这将虞侯可还高一级呢。”
先前那人笑道:“你是说狄青吗?”
“可不是吗?那家伙被吹嘘得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听说杀了个什么增长天王的。本来以为郭遵在禁军中还算不错,不想竟也是个任人唯亲之辈。这狄青本来连厢军都不是,可郭遵为狄青请功,让他直接进了禁军,还径直当个十将,但狄青屁本事都没有,真让人看着来气。”那承局忿忿道。
那将虞侯道:“你气愤,是因为郭遵不是你的亲戚吧?嘿嘿,想必那增长天王是和泥塑的菩萨一样,这才能让他一击得手吧?”二人均是嘿嘿地笑。
这时,营中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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