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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谓谁 作者:林至元 完结-第1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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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人啊,还是别太把自己当回事,真以为众人因我而移位,历史由自己一手缔造,那才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笑话。
虚明忍不住又是一笑。每个人先把自己管好了,不拖累到其他人,不臆想拯救众生,那这世界就彻底清静了。既然选定了方向,先走出了自己的路来再说,旁的管他娘的。
打定了主意,心中也就不再彷徨不安,虚明长出了口气,迷思退去,却是怅然若失。
“你们在此好吃好喝,居然也不叫上我!”伴随一股刺鼻异味,虚明突然被人大力撞了一下,回首便见抱着酒坛、一步一踉跄的十阿哥,他还是穿着失踪前晚的孝服,只是衣裳也破了,辫子也散了,说话间打了个响嗝,满身油污,酒气冲天,熏得人个个掩鼻逃远处去。
十阿哥将酒坛往九阿哥鼻子底下一送,嚷道:“你们也喝!”九阿哥忙推说不用。十阿哥便抢了他面前的杯子,嘻嘻笑道:“原来你们背着我藏了好东西。”言罢一饮而尽,然而舌头咂摸了一下,立刻摔了杯子,大骂:“白水?你敢耍我?”十四阿哥笑道:“十哥,你喝高了罢?”八阿哥斜了他一眼,道:“十弟岂会不知,百日之内,忌沾荤腥。”十四笑着不再接口。虚明乘势拉着十阿哥坐到身边的空座上,胤誐继续大口大口灌着独自一人的苦酒。
“适才八哥讲到,皇阿玛有心历练我等。”九阿哥找回中途打断的话头,续道,“所谓天予弗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如此天赐良机,岂可等闲坐失?”
十四点头道:“九哥说的是。此次平乱本是八哥一人之功,他却不事矜夸,反为兄弟几个铺平道路,咱们若再谦让推辞,便辜负了他的一番美意。”
八阿哥微微一笑,忽然问兀自发呆的十阿哥:“十弟,你意下如何?”虚明正陪着他发呆,听见问话,不由看了胤禩一眼。
回京至今,裕王府、安王府,长子党、太子党……这么几群人个个都争先抛来了花枝,一般人怕是老早得意膨胀,忘乎所以了。然而他却保持了冷静,并清醒意识到,这些锦上添花开得再花团锦簇,却早已是昨日黄花,垂垂老矣。且不排除还有多少株是无主无根之流,那就是更不值钱的墙头草了。与其接收、猜忌兼赡养着这些老家伙,莫如培养更有朝气活力的后起之秀,来得实际,也更贴合自己作为新崛起势力的身份和地位。
难怪今日只会,他怎么也不愿错过。虚明端起一碗白水慢慢啜饮。面前是八阿哥夹满了一碟的菜,她吃了几口,便再也反胃吃不进了。
九阿哥笑道:“十哥还用选吗?家里供了个专门从草原请来的活菩萨,此刻不抱佛脚,更待何时?”十四跟着起哄:“不用说,十哥若能坐镇理藩院,有未来十嫂背后撑腰,还有什么办不成的事儿?”
“哈哈……”十阿哥突然纵声大笑,令讲得正兴起的二人一下子冷了场,只觉好没意思。
过得片刻,十四正色道:“八哥待在户部已有时日,我自然是要去兵部,九哥,你呢?三院六部,就没有一个衙门想去逛一遭的?”
九阿哥故意笑而不语。八阿哥替他答道:“九弟现下要占稳了内务府外办的事务,暂时无暇分心旁骛。”
虚明无意听这些无聊琐事,只是看着十阿哥从大笑迅速转入沉默,神情木然,仿佛魂被抽走了一般,忽然又吃吃笑了起来,喃喃道:“理藩院好,草原好,我就去理藩院……”“别再想了……”虚明忍不住劝道。十阿哥却猛地抱住她的右臂,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呜咽道:“可我,我好难受,卿云……”
几乎出于本能地,虚明一把将他推倒在地,脸上青白交加,咬牙道:“白水也能喝醉人?十阿哥认错人了,请自重。”十阿哥羞惭无地,酒也立时醒了大半。他的话只有近处的八阿哥听个大概,由于草原之行早有先例,胤禩倒也并不出奇,反而徒生一片唏嘘感叹。
“先行告退,各位慢用。”虚明低头,疾步而出。
八阿哥愣了愣,立马尾随追去,穿过几道回廊,却见虚明蹲在一处偏僻墙根,毫不掩饰地放声大哭。八阿哥显然对此情景毫无准备,默立片刻,方才走上前揽住她。
“我好后悔……”虚明哽咽道。八阿哥轻声抚慰,道:“我知道,我都知道。”虚明却哭得更加凶猛。“你知道什么?”这句话,虚明到底是没有讲出口,或者说,是羞于启齿。
后悔,不就等于认输吗?可此刻,再坚固的理智堤坝,也堵不住泛滥成灾的洪水潮涌。是的,她确实后悔了。若她仍是卿云,自可光明正大地安慰胤誐,不会如虚明般畏首畏尾,总有顾忌,更不会将他推倒,在还没痊愈的伤口上再撒一把盐,以图自保。她从未像现在这般,痛恨自己的冷漠、自私与懦弱。
虚明哭得好似一个孩子,八阿哥既陌生得仿佛还是初次认识她,却又觉得离她的心从未有过的贴近。轻拍她的背脊,看她哭得久了,胤禩自己也不禁伤心起来。
这一场天昏地暗的哭下来,直至难以为续,抬起红肿的眼,才隐约瞧见不远处有人似在朝这张望。虚明不好意思地站起身,手遮挡住眼部,背过脸道:“你回去罢,我自己洗把脸就好。”也不管他应不应声,眨眼间没了影。
八阿哥微微一笑,转身走过陈良身前,突然想起什么,退回去问道:“若没记错,你们俩是同门?”陈良亦笑了笑,道:“虽是同门,可惜我二人的师父却势同水火,不共戴天。”八阿哥道:“那是谁更胜一筹?”
陈良避而不答,只笑道:“万师妹尽得师门真传,于千军万马之中取敌首级,亦如探囊取物一般,滴血不沾身。得此高手相助,何愁大事不成?”八阿哥却摇头道:“武夫之勇,倒在其次。”陈良道:“八爷如此器重她,难道不想永远留在身边?”八阿哥笑道:“强留无益。我只怕自己没有这个福分。”陈良呵呵笑道:“我看她倒是个有福气的人。”
八阿哥岂会听不出他话中尚有深意,也不追问,径直回到船厅,只剩老九与十四两人捉对谈得满面红光。问过下人才知,他走后不久,十阿哥即摔了酒坛,独自离去。老九与十四则愈聊愈是兴奋,席间虽无酒,两人却自醺醺然矣。
待送走十四,道别老九,夜已过半。八阿哥记得虚明席上没吃什么,便让厨房做了些江南小食当夜宵,亲自端着去敲虚明房门。此刻月明星稀,四围悄寂,只有虫鸣蝉噪间或响起,却是许久也不见人应门。
回想起虚明今日回府后的种种异常之处,八阿哥心中咯噔一响,猛地拍开房门,冲进去转了一圈,空无一人,被衾也折叠整齐,没有一丝动过的痕迹。
呆呆伫立良久,胤禩方才缓缓放下餐盘,心中空落落的,不过反复碾揉着同一个念头:“她走了……她到底还是走了……”
突然间意识到房子里只剩他一人,胤禩蓦地害怕起来,逃也似的跑回了自己屋里,紧紧掩上了门,扣紧门闩。头靠着门喘息几声粗气,平稳了呼吸,方才垂手,却步往后退。
他退了几步即站住,过了良久良久,轻轻一声长叹,却抒不尽满腔抑郁苦闷。兀自揪然不乐,忽然背后伸出一双手抱住了他的腰。胤禩一惊,急忙转身,虽无灯火亮光,但黑暗中犹熠熠生辉的一对明目,立刻让他认出来是虚明。胤禩大喜过望,扶住她的肩膀,道:“你
没走?”虚明不声不响,仍是软绵绵地倚在他怀里,贴在他胸口的脸颊,滚烫犹如火烧。
胤禩一下子紧紧拥住了她,凝视着她波光流转的眼睛,心中情热如沸,但失而复得的狂喜,又让他不敢稍动,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恼了她,令她再度不告而别。
虚明轻轻道:“怎么办,我似乎有点舍不得你了……”
胤禩只觉一盆冷水兜头浇到了脚后跟,猛地收紧双臂,把脸埋在她肩颈间,似乎用的力大一分,这一刻便能够停留得更久一些。过了片刻,胤禩缓缓拉开了她左肩的衣物,却见肩后有一块淡红色的印记,形态似一朵牡丹,媚态横生,飞起来又像一片流动在天边的火云,气象万千。
作者有话要说:吐血的一章终于写完了,容我再吐一会儿。果然老了,过了装13的年纪了。。。。
☆、番外:我是卿云
记住,我是卿云,卿云就是我。
我是卿云,我的名字,青史传唱,我的故事,注定传奇。我就是人上人,要嫁也只嫁天下第一人。
我是卿云,是天生的棋手。大地是棋盘,世人皆为我主宰,更何况这小小的皇宫。宫里有小人,有蠢人,又废人,有庸人,更多的还是贱人奴才。康熙是我唯一的对手,然而他畏惧我,如同畏惧我的外祖父,只敢将我禁锢于深宫,圈养在身边,牢牢看紧了。父亲尚且如此不堪,儿子们更加不成器了。
太子算什么,未来的天下第一人,他配吗?老大是蠢才,老三是废才,老四是庸才,老八更是个奴才。这么一群人,却个个有着贪天之高的可笑妄想。只要我愿意,未来的第一人将由我一手打造。
我是卿云,所以我不需要朋友。在我面前,任何伪装都是徒劳,任何手段都是玩笑,别怪我站得太高,是你们太愚蠢。我不需要朋友,要的,只是世人的膜拜。
我是卿云,在这深深宫苑之中,我也不需要亲人。姑姑,只是对手的棋子;五表哥虚有其表,却娶到了全天下最聪明的老婆;九表哥?那更是郭络罗氏的笑话,一个貌丑心更丑的小人,日后娶的也定是肤浅无知的俗妇,真真绝配。可怜四表姐,终其一生,都为一帮子废才小人所累。
我是卿云,我生于康熙二十七年七月初七,死于康熙三十二年正月十五,过了年,刚到六岁。从此,世上再无卿云。
记住,只有我,才是卿云。
☆、十年(三)
康熙四十二年七月初七。
一天的时间,离别的滋味已足够深入体味,而又尚未麻木习惯。陈良估摸着差不多时候了,随便找个借口不与九阿哥外出,神清气爽地向书房走去。然而却被伺候书房的首领太监唐兴拦住:“贝勒爷吩咐了,谁也不见。”陈良笑着一侧身绕开他,眨眼间人已在丈外,直闯书房而入。
一进门,只见因修葺而显得杂乱的屋子里,唯有八阿哥一人独坐书案后,左手撑头,目光落在窗前的一张空椅上,怔怔发呆。
追来的唐兴奔得太急,一脚将烧得焦黑的门槛踩踏半边。巨响吓了八阿哥一跳,转目望来。唐兴边拉着陈良往外退,边解释道:“他硬闯进来,奴才也拦不住……”陈良却半步也不动,昂首迎接八阿哥的审视,僵持片刻,八阿哥摆手道:“让他留下,你出去罢。”唐兴不高兴地看了陈良一眼,应声而出。
八阿哥也不说话,往后靠在椅背上,百无聊赖地望着他,无声的眼光仿佛在说,看你要干什么。陈良则举起一张薄纸片,不慌不忙道:“相信看过这个,八爷的心情会好起来。”神态十分自信,甚至不亲自将东西递上前。八阿哥面无波澜,却鬼使神差地走过来,接过一看,平平无奇的一张纸,似是从什么册子里撕下来的,再一打开,上面只写了两个字,“虚明”。八阿哥看不出什么门道,不由怀疑他是来戏耍于己,脸色变得不太好看。
陈良笑道:“相处这么多日,虚明的字,八爷还认不出么?”
八阿哥表情瞬时凝滞,直愣愣地盯着那两个字,眼神几乎要直接将其刺穿了。他见过虚明的左手字,写得龙飞凤舞,不拘章法,略显稚嫩。而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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