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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宫梦萦-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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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她死之日就是我亡之期!皇上是可以不在乎一个女子的生死,可你们逼死了他儿子就等着满门抄斩吧!”
“胤禵——”那声呼唤轻柔,却如夏雷惊闪,霹雳穿透阴霾。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了过去,有人偷松了一口气,有人吃惊,有人嫉妒,有人蹙起了眉,噙着冷笑,每张脸上都变了表情,却又都鸦雀无声。
胤禵心头突地一震,蓦然回首,——是她!她竟然真的回来了!
艾薇无视四周那些或愕然或鄙夷或好奇齐齐看向她这个千年祸害的面孔,走向胤禵。
胤禵宛被棉花堵在了喉际,发不出声来,震愕地看著她拉起他的手指,俯首以唇吮去他沁出的血珠。她柔润的唇,轻吮著他的指尖,那种突如其来温暖亲昵的触感,令他浑身泛过一阵颤抖,激奋的心疯狂地奔跳起来。
胤禵剑眉舒展,黝黑的眸子幽深如海只看住她。
艾薇抬首迎住他的目光,时光在这一秒倒流,从前的点点滴滴,铺天盖地蔓延而来。
红袖招前,她坠入他怀中;
无名山坡,他紧箍住她,不容拒绝道:我喜欢你;
草场马狂,他咬牙飞身一跃,抱着她滚落,满身猩红;
炎炎初夏,他一拳砸墙鲜血直流,一身落寂走出了她的视线;
桃花缤纷,他郎当怪笑桀骜不逊道:情之所钟,世俗礼法皆如粪土;
凤鸣居前,他倚门低低倾诉: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放弃,再不去与他们争;
大雪纷飞,他凄厉嘶喊,穿透黑暗,那般坚定、有力,带着万丈霞光,如她生命中的朝阳,辉煌照耀。
为了她,他亲手将她包拢在一个不知世间刀霜风雨的小小世界里,小心翼翼地独自珍护;为了她,他将自已分裂成两个人,默默忍受着内心煎熬。那些情深,意动,爱恨交缠的过往,齐涌心头。艾薇突地绽颜一笑,犹如春光中刹那百花绽放,胤禵有些痴了。
任满室人群瞩目,她牵起他的手向外走去。
胤禵就这样怔怔地仿佛被催了眠一般,任由她牵着走到庭院。
夏末之际,荼靡怒放,甜香袭人,良久才让胤禵相信,这真不是梦。
花草丛中,蜂蝶穿梭,偶有细碎花瓣飘落而下。
“胤禵,你怎么那么傻,为什么都不告诉我?”艾薇嘴角微微牵动,望着他,五味杂陈。
“蝶衣都和你说了?”胤禵有些慌张,又有些期盼。“薇薇,我怕我怕你更讨厌占染了血腥的我”他迟疑片刻,眉峰舒朗,神情认真道:“薇薇,别人怎么看我,都没有关系,你喜不喜欢我,也没有关系。我只不过是做了我自己想做的事。我只知道一生一世那么短暂,有了所爱的人,便该不顾一切的去追求去守护。”
蓦然间,她崩溃了,他的痴心守候,他的丝丝情意,如夏日蔷薇,锐锐地刺痛了她。这些日子辛苦伪装的坚强,无动于衷,那些言不由心的口是心非,只在这一瞬间,就突然全盘瓦解。
在她心底深处,那颗被人不知不觉深埋的种子,幽幽地窜出嫩丫,在这黄昏微风中,蓄势而发。
荼靡不争春,寂寞开最晚。
“胤禵,你看见那爬的蜗牛吗?”艾薇款步走到荼靡丛下,突然言道。
胤禵一怔,不明所以,满脸迷茫的跟上。
“蜗牛爬得很慢,可它最后却总能走到它想要去的地方。”艾薇嘴角微挑,扬起抹浅浅的笑意。
她指的是他吗?还不待胤禵再来细想,艾薇便收起了笑容,板脸肃严道:“你知道你从前错在哪吗?”
胤禵的心忽上忽下,似听傻了,又似不知该如何启唇。
艾薇仰首望天,金色夕阳,耀着她的眉眼,她的轮廓,仿令她周身镶了道金边。
胤禵心慌慌地,仿如时光倒流,他还只是个羞涩少年,看着眼前心仪的女子,手足无措,无法开口,只能爱慕地、傻傻地瞅着她,移不开视线。
“你看那天空飞鸟,你若爱它,便要给它飞翔的自由,沐浴阳光或风雨的自由。”艾薇面颊染霞,娇美动人。“你若爱一个人,就要给她选择的自由,给她拒绝的自由,也给她爱的自由。”
是早就有了感情,只是不自知吗?她从未想过,断了胤禛的往后,还会有春天。
她到底在说什么?风撩动着她的绒发,很不应该,胤禵欲望骤升,满脑子都是胡思乱想,她反剪双手,仰着身子,俏立的就象只会飞翔的鸟儿。
艾薇看着傻傻的他,眨眨美眸,戏谑道:“难道从来都没有人告诉过你要尊重女性吗?”
胤禵缓过神来,扬了扬眉,彬彬有礼道:“请问我什么时候可以牵你的手?”
她还真的歪头认真地想了会,笑着道:“起码等你成功邀约我三次以上再说吧。”
这回胤禵反应得很快:“那不知今晚大人有没有空?京城最近新开了家很不错的馆子,能否赏光一同前往?”
“这么老套,难道堂堂贝勒爷就没有更新鲜一点的理由了吗?”艾薇继续刁难。
“我以为某个人最喜欢的便是吃,要抓住她的心,便先得要喂饱她的胃。”胤禵朗朗一笑,故作苦恼道。
“哎,你是第一次追女人吗?就算她爱吃,也不能说得她好象是猪一般,嗯哼?”她假装生气,却又忍不住咧开唇角。
“是。”他谦卑的说:“倘若小生有失礼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他眼睛里的认真和坚定,艾薇瞧得有些迷惑,也许爱上胤禵并不是件什么难事。
第三十九章
雍亲王府,东院书斋。
琉璃灯下,胤禛阅毕手中信函,抬首望向来人,不悦斥道:“他信中所言‘今日之不负皇上,即异日之不负王爷’,该做何解?这等无法无天之说,岂是他一封疆大臣所应言语,只这‘异日’二字便足以诛他年羹尧全家了!”他略一思索,断然道:“你让他将我从前允他带赴任所的弟侄都送回京师,另,他凡十岁以上之子亦不许再留于任所了。”
来人大惊失色,再看向胤禛,句句当真,断不容改。
“你出去吧。”胤禛沉声道。
那人满心气馁,他来时雄心壮志,以为四阿哥见了此信必定欢喜,更会详细筹署下步计划,却不料遭了个满头苞,反惹来祸事,可眼下也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退了出去。他一步三顾见胤禛似飘渺如空,又似深藏若虚,他实不能相信四阿哥如何突就甘心将这十数年的雄心放下。
胤禛忽瞥见角落中元宝象是憋慌了,摇尾跑出,不由好笑地上前。“你呀,虽是她带的,可这欺软怕硬的脾气倒又全不象你主人,见着陌生小儿便一个劲地狂吠把自己当狼狗使,可才见着个陌生大汉就只知道跑去墙角蹲着。”
元宝耸耸鼻子趴在他脚边依依蹭蹭,一如从前,却又摇头晃尾坐卧不宁般。
胤禛蹲下身,抱起它轻轻低喃:“你也很想她吗?——我也很想她”
门外传来细细的脚步声,怕是戴铎吧,他放下元宝,出声示意入内。
胤禛从案几一叠信函中抽出封递还于他,“我看了你写的建言,亦知道现为‘利害之关,终身荣辱之际’,如欲争‘不世之荣’,便该当奋力角逐,”曾几何时,他也欲俯瞰天下,一览九州,胤禛面色微变,灰眸稍稍一动,随即恢复原状。“你上面所写虽为金石,可如今与我却俱都无用了。诗经云:‘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到头来,看得浮生总是空。况自古王道之兴,非刀剑之功;霸业之成,非阴谋之力,当为天命所归,这大苦之事,就留于他人操心吧。至于你我主仆一场,我自会为你谋个一官半职以慰余生,从此后好自为之吧。”
戴铎听着,悚然一惊,他追随胤禛那么多年,这位主子的性子,他早就摸得一清二楚,除了有时过于自负外,便就是宛琬了。爷虽过于自负,政事上却仍属明视善听之人,当可弥补他过于自负之缺。然女人,无害时无伤大雅,若成了祸水便足以致命,能让一个最聪明的人也变成傻子。爷虽看起来对任何事和人都淡然处之,甚至有些薄情,可这样的人一旦动了心,必会很浓、很痴、很专,可他决不能看着爷那样任性地毁了众人多年的心血。人的一生何其短暂,他不想这一生只如蜉蝣,沧海一粟。他要轰轰烈烈,建功立业,才不枉来人世一遭,那又何必去计较卑劣计谋手段。
戴铎抬首见胤禛隐于烛光后,四周空荡而静穆,偶有飞蛾扑向烛火。他身上似有种天生的光芒,这样的人,除了他自己是不会被任何人击败,更不可能被控制的,戴铎忽就有些心惊。那一日,万分情急,他不及顾虑,一心只念着如何力挽,倒没太计较生死,亦无从害怕。可这会风平浪静,重起欲念,有了得失之心,静想起来,涔涔冷汗直冒。原来有些事是不能反悔亦无法预测结局的,一旦出错便是要以生命为代价。
戴铎神情自若地收起眼底惊怕,恭身退了出去。
胤禛默坐片刻,是真的看空了吗?他总狐疑胤礽因何而嫉恨至此,久查无果,忽就想到会不会是因为越简单的道理就越发令人想不通,越不容易使人起疑之处就越是关键,如同解连环套,他在一开始根本就查错了方向,用错了人。他细细揣测若宛琬死了能得利的会有谁呢。他若无其事,按兵不动,另调人马秘密追查,却似有股强大的力量在阻止他往下查去,这决非是他身边的人所能做到的。
胤禛吹熄了灯火,静默不动,直至夜幕繁星落尽。
盛暑的天,庭院中有份不寻常的肃静,似连一向聒躁恼人的蝉鸣声也时断时续。
凉亭中,福晋双眸迷离不定地望着前方。
胤禛突然调走了戴铎,是早起疑心?还是久查无效,欲挑破平局,坐等他人不耐的浮露?又或仅仅是她太多疑了?
帘子轻轻一响,步入一人。
福晋抬首微笑,起身相让。“从前总念着能和先生畅谈,自可获益匪浅,不想先生即将赴任,素心日后胸中若再有为难之事,也无人可商了。今日略备薄酒,想于先生畅谈一番,不知可否?”
戴铎心思百转千回,慌恭身回礼道:“福晋的胸襟从来都更胜男儿。在下才疏学浅,不堪福晋如此厚望。”那日回壮暮居后,他细细想来,有些悔意,他本不该让温同青说出原由,更不该牵扯入这位四福晋。一个人若没有足够的腕力,他人的把柄是万万不该抓的。陪上了性命,一切荣华富贵,不过如电光泡影罢了。他只想趁此机缘,退出这是非漩涡中心。
福晋听出他弦外音,心底一声冷笑,到如今才明白可已晚了,面上笑容依旧:“先生是多虑了。这世间有许多事旁观固能洞若观火,可一旦身临其境时却仍无法决断,所以才叹做人难啊。可就算做错了,又能如何?亡羊补牢,虽为时已晚,总胜于不补,任其后患无穷啊。”
细细的湘妃竹明明滤去了燥热暑意,可戴铎只觉烦躁不堪,心底暗暗叫苦,小心应对,展袖作揖道:“福晋所言极是,今日能得与福晋相谈,为夙愿也,请。”
福晋取过青花荷莲纹执壶,斟满酒,举杯道,“此杯谨当为先生饯行,请。”
两人一饮而尽。
“先生是有不如意吧?”福晋微微敛眉,淡淡地说道。
“不敢,王爷待奴才甚优,食有鱼,出有舆,现又得一官半职,夫还有何愿,此生已足已。”戴铎恭谨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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