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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宫梦萦-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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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死沙场吧。
    胤禵手握金刀直面前方,穿啸谷风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而他的人,却如帅旗标杆一般,傲然挺直,稳如磐石。
    “此战有进无退,有生无死!想活命的跟上!”胤禵历叱一声,手中金刀向北挥指,一如战神,金刀受杀意激荡,嗡嗡作响。
    温热的鲜血洒上了胤禵的脸,他全然不觉,奋勇当前。
    原已乱做一团清军,却见着大将军这样坚定英勇,无畏生死,胸腔一股男儿血钢瞬时点燃,一时间群情奋勇,向前杀开。
    蝗虫一般密集的流箭,一眼望去,满目刀兵流箭,处处皆是有死无生的险地,偏偏有股人群,似聚集了万千之力,如同一柄锋利的剑,恣肆地插入唐努乌梁海人阵,直将其杀成血腥炼狱。
    昏天黑地,暴雨咆哮而至,血泥糅杂,唐努乌梁海人倒下再涌如铁桶般愈箍愈紧,清军虽是死死支撑,但总会力竭。突地,北方传来阵惊天动地的呐喊声,唐努乌梁海人铁桶似的包围圈,一下溃散开口来。
    一阵嘶叫刺破茫茫雨幕,“看啊,是咱们的军队!岳将军来了!”声音越加磅礴巨响,唐努乌梁海人顿时陷入了一个腹背受敌的窘境,阵脚大乱,清军俱从肺腑中吐出一口气,士气为之一振,再次激勇,战局至此已全然扭转。
    血雨纷飞,大策零敦多布见已失控,一狠心,命人掩护,弃众逃去。
    彼时,天边雨渐停下,一弯彩虹,映照着遍野红谷,叫人满目哀凉,死尸在余辉中袒露着森森骨肉翻转的伤口。
    终于胜了,却这样惨烈,这一仗究竟有没有意义?胤禵目中闪过悔意。
    “胤禵,不要让仇恨蒙上你的心,它除了能让一个人疯狂杀敌外,就只剩绝望一个好的将军应该时刻想着有带着他的士兵们卸甲归田的那一天,让一心追随你的人终得回乡,这其中意义,远远大于功成名就,锋烟沙场。”
    胤禵面颊上沾染血迹,苍穹浩瀚,天幕下,人影极之渺小。
    他望着天边如山峦一般起伏连绵的云层,似天的尽头,原来竟是如斯寂静,才恍然觉悟,即便是大将军王的力量也很渺小,原来她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他,一股柔情涌上心头,他从没有象这一刻般如此渴望回到她的身边。
第五十三章
    胤禛缓下了脚步,那原本强按下的恐惧,一瞬间全翻腾了上来。温同青总算救了过来,原来他见敏恩忐忑烦躁便多了心眼,瞥见他沿途悄放记号,果决刺杀了敏恩及他几名亲信,又怕前方已有伏击,人手不够,逐改变路线,将粮秣、药材卸放藏妥,欲回乌鲁木苏清军大营再搬救兵,归途果遇伏击。
    胤禛倾听着脚步声,心尖直打颤。营帐的门帷哗啦一声撩开,医官自帐内走了出来,惊见胤禛失魂苍白的样子,一时竟说不出话来,慌张折身请安后缓缓地摇了摇头。
    胤禛一个趔趄不稳,手扶住门帷,胸口如撕裂般的巨痛,积郁的悲苦几欲溃堤而出,转念急虑,宛琬怎么办?她如何受得了这一切?不,他不能倒下,胤禛咬紧牙关,硬生忍下,掀帘步入帐内。
    忻圆走了,艾薇眼珠如陷在烈日沙漠中暴晒般干枯,了无生气,她的神魂,早一寸寸,一分分,从身体里抽离,世界瞬间无声崩溃……
    胤禛呼吸窒息,心的每下跳动,都吃力而沉重,久久,他低唤出声,“琬”
    艾薇极缓极缓的抬起头,干枯的眼珠慢慢转动,看住了他,如看住一个陌生人。胤禛心中一沉,她的脸上带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冰冷,麻木,不是恼怨不是哀伤不是憎恨,而是漠然,是异样的静,静得就象千里冰封的湖水,没有一丝波纹。
    “你别碰她。”她背过身去,那声音涩哑,压抑得如冰封的湖面发出龟裂的嘎嘎声般刺耳。
    欲揽住她的手僵在了半空,一颗心如坠冰窖,胤禛禁不住打了个寒战,烫热的烛油滴到他手背,他似无痛觉。
    两人间如垒起了森森高墙,不,比墙更可怕,是浓烈得见不着人影的迷雾。
    墙再高再厚,总能设法穿透,那迷雾却因让人无处着力,伸手抓空。
    胤禛再也无法忍受,这样失去她的滋味,好像整个人都硬生生被撕裂成了两半,“不要”他冲动地紧揽住她的臂膀,彷佛这样就能获持一切,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艾薇却似毫无感觉。痛?跟整颗心似都被攥紧在手心生生挤捏出血的痛楚相比,肉体上的疼痛已根本毫无知觉。
    胤禛绝望的看着她的眼神不曾有一丝瞥向他,只是呆然睁著,神游到不知何方。
    亮晶晶的星儿,如宝石般,密密麻麻地撒满了辽阔无垠的夜空,乳白的银河,从西南横贯天际,斜斜地泻向那东北大地。
    胤禵眯眼眺望前方,夜色中亦能瞧见军营中黄底云龙纹帅旗风中哗啦作响,他身后各色军旗高高耸立于蠕蠕人头之上,大军蜿蜒前行。
    胤禵扬鞭打马疾奔而去,一匹青海骢正向着他穿梭而来。胤禵定睛瞧见是他留守在艾薇身边的亲兵,眼神瞬间变得灼人,神情疑惑。“启禀大将军——”那亲兵微微一停顿,仿佛在斟酌该如何遣词造句般,才一说完,便见他的主帅胤禵似呼吸骤然停顿,唇角绷直。
    胤禵猛然大力夹紧马腹,马儿长声嘶鸣,朝着清军大营放蹄狂奔,营外搭设的木桩骏马一越而过,连人带马几冲入营帐内,他才猛力收缰勒马,一跃而下,如狂风般冲入帐内。入帐一见着她人影,胤禵似瞬间被钉住了手脚,眼中两簇怒火渐渐熄灭,变得黯然幽。
    “她还那么小,还没有一一尝过人生的欢喜悲忧百般滋味”艾薇伸指极温柔的抚过忻圆冰冷的双颊,轻柔得好象她只是如常一样的睡着了。忻圆是个最好哄的孩子,伤心大哭时,只要对她晃晃糖果便笑颜逐开,一时手中没有,就算塞根指头给她,她亦能咯咯笑着,乐不可支地吮起,艾薇面露淡淡笑容小心翼翼地伸指搁放至忻圆唇边,嗯?怎么没有一双胖乎乎的小手咯咯笑着抱住她手指送到嘴边吮吸?为什么她的身子僵硬如铁,艾薇慌乱的抬首,似大惑不解般。
    四周那样安静,帐内分明没有箭羽尸骸,胤禵却恍看见战后废墟般,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他冲上前猛地攫住她双肩。“你不要这样,你醒一醒,她已经走了……”
    夜已至末,孤月如钩,冷冷回头再望一眼大地。
    艾薇抱着忻圆早已僵硬的身子,痴痴的,只是不肯放手。
    胤禵哽咽道:“薇薇,放手吧,你都已经抱着一夜了,咱们总不能让忻圆错过了转世投胎的时机”他依着艾薇肩头,失声痛哭,谁说男儿不流泪,只是未到伤心处。
    胤禛怔怔的望着,良久不能动弹,阵阵寒意袭人,心已被木舂钉穿,从抽搐痉挛,痛透四肢百骸,渐至麻木。
    放手,转世投胎?艾薇一垂首猛见着怀中的忻圆,如雷击顶,跪坐着的背影,僵硬得好像失去知觉,终木木抬首,沙哑乾涩道:“糟糕,我好象不会哭了。”说话的声音似被无边黑暗所吞没,耳边响起雷鸣般的轰隆,低沉又刺耳,尖厉又苍凉,丧钟,是丧钟,它为谁而鸣?艾薇身子一倾,晕厥向后倒去。
    一帐惊呼,人声嘈杂,帐内灯火通明,将几条忙碌的人影投射于帐幕上。
    营帐内,一切都乱了套。宛琬身上冰寒如铁,了无生息的躺在。医官们轮番上阵把了半个时辰的脉,一径拧眉叹气。
    胤禛眼珠如石雕般须臾不离的落在她黯灰的脸上。
    胤禵来回踱步,焦急和忧虑打乱了他的思考,不时望一眼惨白躺着的艾薇,再望一眼为首的医官,问道:“怎样?”
    医官长凝神复症片刻,终道“她是悲怒攻心,伤了内里,外又侵寒,内外夹攻,便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更何况又是在这险恶之地。先前针灸虽使她清醒过一下,却终究不是长久之法,还需药补内里。可她心伤淤堵,脑中完全没有求生意志,根本不愿清醒。如果她自己都已要放弃了,便是神仙也救不活。心病还需心药医,目前下官只能先行开些方子,管不管用,也不好说。”
    胤禵一听,目眦欲裂,猛抓起医官长的衣领,怒道:“什么心病不心病的。不管用的方子,你开了干什么?治不好她,我要你们统统去抵命。”
    医官长浑身抖瑟,鼻尖悬着豆大汗珠,顾不得抹,跪倒于地,不住磕头。
    “磕,磕,磕,你们磕烂了头也没用。”
    “胤禵,”胤禛出声道:“你别冲动,总要让医官先去熬了药试试。”
    “你还叫我不要冲动?”胤禵狠狠甩开胤禛扶过来的手,带得他一个趔趄,撞到案台上,发出轰隆声响。“你的心是铁打的吗?要不是你,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胤禛脸色灰败,一双眸子燃着磷磷青火,他亦有一肚子的狂焰欲喷,视线瞥见她的身影,拳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终不发言,转过身,取了纸砚搁置医官长面前,眯起双眼,盯死了他,一字字道:“你把方子快写出来。”
    医管长慌忙应了声遵命,抖抖落笔,方才搁下,胤禛已一把夺过医官长手中药方,奔了出去。
    胤禵咬得牙龈渗血,走至艾薇身边,半跪着身子,紧紧握住她的手。
    帐帘撩起,药熬好了,可是艾薇的牙关紧闭,怎么都灌不进去。医官们急得原地打转,胤禵接过药碗,将药汁含入口中,嘴对着嘴地喂,一小口一小口,艾薇这才喝了进去。大家都松了一口气,见才只喂了三四口,“哇”的一声,喝下的药汤又悉数都吐了出来。众人刚放下的心又全都提了起来。
    胤禵看着艾薇灰槁般的脸,气息游若悬丝,想起那句“心病还需心药医”,手中碗有如泰山压顶,禁不住微微颤抖,她的心药,她的心药怕是胤禛吧。
    他闭了闭眼,须臾,哑声喝退众人,缓缓将药碗重重置于胤禛面前,汤药飞溅,让出身旁位置,望了她一眼,踩着虚浮的脚步走了出去。
    胤禛噙药在口,捧住宛琬的脸,闭上眼睛,覆上她冰冷的唇,缓缓把药渡进她口中。宛琬昏迷不醒,她象走在无边的黑暗中,漫无边际,似乎一夜里耗尽了她所有的情感,忽然一股熟悉的气息靠近了她,那温柔的嘴唇和熟悉的触感,令她不知不觉中吞下了药。胤禛端凝住她,他痛惜自己未曾相认的女儿,却更爱怜他孩子的母亲。他握住她的手,不住地亲吻着,不知要怎样才能让她稍稍减缓伤痛,苏醒过来,仿佛有个声音从心底发出,像是呜咽,像是呻吟,更像是无言的呐喊。
    胤禵静立帐外,浑忘了一切,只觉心底抽搐痉挛,痛彻骨髓。她爱胤禛,纵然他亲手摧毁了她的一切,浑无知觉中她依然选择爱他,仅这一点,便判了自己的死期。露水沾襟,冰透心口,胤禵这才惊觉一夜已过。
    匆匆数日过去。胤禛端着药碗,坐置宛琬榻前,这几天他日夜守在宛琬身边,几乎就没阖过眼睛,忽见她微微睁开眼来,欣喜若狂,搁下碗,握住她手,见她定定的看住他,似是在极力辨认他是谁般古怪,他狂喜的心一沉。倏然一闪,她目光冷烈起来,胤禛只觉那目光如两道利箭瞬间射穿了自己,整颗心忽变得空空地,他俯身向着她,“琬,你真醒了吗?”
    艾薇试图坐起,胤禛赶紧扶着她欠身坐起,刚取过软垫置于她身后,艾薇已不加思虑,一掌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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