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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兽-第1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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搁在四九城里场面上走着的人物,哪怕是那些个拜过杆子的青皮混混,平日里就指望着生讹硬诈的吃饭过活。可手段上多少也还有几分讲究。唯独有一等大烟鬼出身、已然混得没了人样的泼皮无赖,在这手段上倒是无所不用其极。
而在这些个缺德手段当中,就有一些泼皮趁着秋天草头蚂蚱挖洞过冬的档口,把那些半死不僵的草头蚂蚱弄一床破棉絮裹回了家中,借着屋子里那点儿热乎气养着这些草头蚂蚱的活性。只等得大冬天里家家铺面买卖都点上了炉子、挂上了厚厚的门帘,这些个泼皮也就弄一张黄草纸。把那草头蚂蚱和大粪裹成个包裹,捧在手里头就撞了人家商铺的门脸儿,张嘴就得是十块大洋的好处。
要敢说个不给,那些个叫大烟烧空了身架的泼皮抬手把那黄草纸的包裹朝着店面里头一摔,浑身沾满了大粪的草头蚂蚱四处乱蹦。当时就能搅合了人家买卖暂且不论,就是想把店面净扫一回。那也都得花上好几天的功夫,着实是把人恶心得心尖子发麻!
眼瞅着这泼皮才用的下作路数在看台上露了脸,原本还能勉强待在看台上瞧热闹的玩家,顿时从坐着的木板上跳了起来,四散躲避着那些沾满了大粪的草头蚂蚱。而那些个裹乱打成了一堆的玩家,此刻也有意无意地挪动了脚步,推搡逼迫着其他玩家直冲着斗牛场子旁的围栏挤了过去。
犹如雪崩一般,原本就是个从高到低模样的看台上坐着的玩家,几乎全都叫推搡挤撞着拥到了斗牛场子旁的围栏边。有那倒霉催的玩家生生叫后头的人潮挤得顶在了结实异常的围栏上,顿时就听见肋巴骨嘎巴作响的动静,惨叫着一口血喷了出来!
好几千人的场面一乱,走避不迭的人群自然而然地顺着斗牛场子的围栏朝着能脱身的方向涌了过去,直通通地撞向了斗牛场子两头熊爷和齐三爷坐着的桌子。也都不等见势不妙的齐三爷和熊爷有所动作,几个脑袋上扣着破毡帽的壮棒汉子已然从乱糟糟撞了过去的玩家堆儿里排众而出,几乎是圈着刚刚从桌子后站起了身子的熊爷和齐三爷朝着仅有的两条通路跑去。
站在看台高处的小隔间门外,段爷与几个四九城里有头有脸的老玩家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这卷堂大散的场面,一双细小的眼睛使劲眨巴了老半天之后,猛然咬牙切齿地低声哼哼起来:“这他妈的中计了!调虎离山呐”
乍然间听见段爷嘀咕的话语,几个四九城里有头有脸的老玩家立马瞪大了眼睛,七嘴八舌地朝着段爷叫道:“段爷,这到底是怎么个场面?”
“段爷,这里头是有猫腻不是?”
“我这可是押了大注儿的,可眼面前这场面段爷,您可是这双龙对赌的中人,这事儿可还得您拿主意做主啊!”
伸着肥硕的手指头,段爷气急败坏地指向了齐三爷方才坐着的那张八仙桌的位置:“这还能有啥不明白的?那位齐齐家行三爷,可是四九城里玩卷包儿会的行家!估摸着是瞅见今天这斗牛的场面落不着好,早就在人堆儿里头埋伏了暗桩!叫这帮子缺德玩意这么一闹场面,我姓段的都敢朝着几位爷打包票,这位齐家行三爷指定又得打着赖账的主意了!”
只一听段爷这番话,几个聚在段爷身边的老玩家顿时叫嚷了起来:“又是那齐家行三爷卷包儿会的路数?我说段爷,这双龙对赌的场面,我们可都是瞧着您在这上头当了中人,这才敢横着胆子、可着腰子的朝里头砸钱押注。眼面前这双龙对赌的庄家全都跑了个不见人影,段爷,这事儿我们可就只能寻着您这位中人说话了!”
“段爷,四九城里老规矩,庄家不赔问中人!咱都说不上这赌局到底是谁输谁赢,可本钱总得是完璧归赵不是?”
“我都不瞒着您,就我手里头这些个押票,里边可有民国政府几位要员的份子!段爷,我那份就自当是卖了您面子,可那几位爷的份子,您可得给个痛快话?!”
僵硬着一张胖脸,段爷像是压根都没听见身边那几位老玩家乱纷纷的叫嚷,反倒是把一双眼睛死死地盯在了斗牛场致中央站着的相有豹与韩良品身上。
方才骚乱刚起,相有豹已然让身高力大的谢门神护住了纳兰与水墨梅,领着其他几个打下手的火正门小徒弟抢先跑到了牛马市外边商铺里暂避一时,而自己却是逆着那些个冲撞过来的玩家人群,躲闪着跳到了斗牛场子中间,先就伸手拢住了自己调教的那头斗牛。
几乎是在这同时,从斗牛场子另一侧跳进了斗牛场子中央的韩良品,也是闷声不响地把自己伺候的那头斗牛引到了一旁,与相有豹两人隔着斗牛场子遥遥相对。
彼此对望良久,韩良品却是抢先朝着站在斗牛场子对面的相有豹拱了拱手,扬声朝着相有豹叫道:“相爷,今儿这场面,您有啥说道?”
同样没亏了礼数,相有豹也是抬手一揖:“韩爷,这场面顶多就是个船到江心、月至十五,且还没能分出个上下高低!”
冷笑一声,韩良品扭头看了看斗牛场子周遭一片狼藉的看台:“可就眼下这场面,就算是咱们让这两头玩意接茬斗下去,又能是斗给谁瞧去?”
不着痕迹地朝着看台上的段爷瞟了一眼,相有豹刻意提高了几分嗓门:“那依着韩爷的意思呢?”
伸手在拢在了自己身侧的斗牛身上一拍,韩良品狠狠咬牙叫道:“七天后,还是这地界,也甭管旁人有啥羼杂不清的说道,咱两家死斗!”
毫不犹豫地,相有豹重重一点头:“您远来是客,都听您的!”
第一百七十六章 浑汤锅子 上
天刚傍黑的档口,四九城里的街面上可算是乱了套!
先是城门洞里叫人砸了像是潜行人物用的‘苗子’似的玩意,可从那玩意里头崩出来的烟雾,却是能把人熏得双眼通红、鼻孔出血,喉头还肿的说不出话来。几十号连咳带喘的伤号赶紧送去同仁堂叫大夫瞧过,大夫也只说那是叫有毒的烟雾给熏着、呛着了,一人三十副拔毒清血的药汤喝下去,还得不沾荤腥烟酒的调养俩月,这才勉强能说得上是好了个大概齐。
接着就是三岔路口一辆四轮马车叫烧了个干净,哪怕是那些巡警局里的帮闲踹开街边主家的门户、抬了水缸出来灭火,可好几缸水全都泼了上去,那泛着青蓝色光泽的火苗子却依旧是遇水暂灭、见风就着,一壶茶的功夫就把那四轮马车和车上的货物烧了个干净。
而在那四轮马车周遭街面上,还留着口气的伤者暂且不论,光是当场就见了阎王爷的主儿就能有二十好几个。其中一多半还都是巡警局里的巡警、帮闲,就连巡警局里一位衙内爷都撞了霉运,身子上头少说叫打行刀客的点钢挑红刀攮出来十几个透明窟窿,一腔子血都流干在街面上!
除此之外,还有俩倒霉悲催的主儿,生生就是叫那些个打成了一团的巡警和打行刀客踩死在当街。有胆子大的四九城爷们过去瞅了一眼,也就只能大概齐认出来那俩倒霉悲催的主儿,像是菊社里头不常露面的大伙计?
街面上的乱子还没闹明白怎么回事,城南牛马市上斗牛场面已然是卷堂大散,当场就生生踩死了俩运气窄的玩家。更加上那双龙对赌的两位庄家全都在这卷堂大散的场面中不见了踪影,几千号手里拿着押票的四九城玩家当时就堵了珠市口儿大街上新火正门的堂口,捎带手的也没忘了让人把住了熊爷在四九城里的几处窑口。差不离就是个满城大索的局面。
更有那脑子灵醒的,也瞧出来牛马市上那卷堂大散的场面,跟那些个抽大烟的下三滥泼皮脱不了干系,飞快地打发人在四九城里四处搜寻那些个下三滥的泼皮。可说来也怪,小二百号家养的护院都快要把四九城里那些个下三滥的泼皮平日待着的地方翻了个底朝天,但却连一个泼皮也没拿住?
而作为这双龙对赌的中人。捎带手还是北平巡警局舵把子的段爷,此刻已然是一副焦头烂额的模样,只能是把自己关进了巡警局里平时都难得坐上几天的办公室里,一双手捂在隐隐生疼的脑门子上连连搓揉,嘴里头也是高一声、低一声地呻吟咒骂不断!
虽说是巡警局里的帮闲、巡警能拦住外边那些手里攥着押票的四九城玩家,可总还有些手眼通天的人物能寻这些门道,一拨接一拨地撞进段爷藏着的办公室内,话里话外的意思也就一个——这要是再找不着那双龙对赌的两位庄家,那这押票上头的数目。可就只能请段爷自己掏腰子平了账目了!
除此之外,巡警局里被打死的那些巡警家里头也都来了人,平日里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全都聚拢到了一块儿,高一声、低一声的连哭带嚷,左不过也就是一个意思——人已然是没了,这要是拿不着一份厚厚的抚恤,那家里头人反正是活不下去的下场,段爷就等着见天儿瞧见有人吊死在段爷的宅子门口吧!
更有那位倒霉催的衙内爷。原本打算是抢功,结果倒成了嘬死。尸首才刚搭回了巡警局里。他那位豁出去身子换弟弟前程的姐姐一阵风似的就撞进了巡警局。都没顾得上瞧一眼叫捅成了蜂窝似的弟弟,疯牛似的一脑袋就朝着刚巧就在左近的段爷顶了过去,捎带着十根留着长指甲的手指头一通抓挠。这要不是段爷常年搁各处外宅里练出来的小巧躲闪功夫,说不好当场就是个满脸花的下场?
撕扯闹腾了好一阵,这位姑奶奶倒也真是个胳膊上跑马、拳头上站人的女汉子,都没一丝一毫的遮掩。当场就朝着段爷撂下话来——自己拿着身子换弟弟的前程,奔的就是日后自己人老珠黄不值钱的时候有个养老的根本。现如今这念想既然断绝,那旁的片儿汤话也都不说,四九城里置办两处宅子、三间铺面,也就当了日后养老活命的所在!
段爷要能把这些置办齐全。日后在身边躺着的那位爷耳朵旁边,自然是会替段爷多吹枕头风,送段爷青云直上。可要是段爷敢说个不字,照旧是枕头风声阵阵,可怎么着也不能叫段爷过上安生日子!
估摸着是瞧着段爷那一脑门子官司的模样着实难受,段爷身边的几个跟班总算是难得聪明了一回,嘴里吆三喝四地替段爷支应着那些堵着巡警局前后门口的讨债鬼,暗地里却是在巡警局墙头上架了两张梯子,搀扶着段爷当了回盼不来崔莺莺的张生,打从墙头上来了个脚底抹油,暂且先脱离了这是非之地,寻地方躲个清静,也算得上是事缓则圆、图个来日方长
挪动着肥硕的身板,段爷踩着咯吱作响的梯子翻过了墙头,再顺着墙外漆黑的街巷走出了老远,差不离已经听不到巡警局门外那嘈杂喧闹的动静之后,这才重重地喘了口粗气,躲躲闪闪地朝着自己新近备下的那处暗窑走去。
虽说段爷在四九城里外宅不少,常去的暗门子和堂子菜馆子更是不计其数,可在这全城大索的场面下,说不好自己前脚进了外宅的大门,后脚就得有人堵着门寻是非。在这样的节骨眼上,也就只能是去自己新近备下的那处暗窑暂且栖身,好歹也能躲一晚上清静。
可还没等段爷走出去多远,从黑咕隆咚的胡同深处,已然传来了个让段爷听来汗毛倒竖的熟悉声音:“段爷,您这大晚上一个人遛弯儿,可真是闲在?巡警局外头都快闹开锅了。您这倒是在这时候当了甩手掌柜?怎么着,双龙对赌的局面里头,中人不好做、暗庄更不好做吧?”
不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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