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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雪-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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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淮山后,人已向他扑来。焦泗隐和杜淮山相交多年,就是从没听说过他说过什么“鹰击长九,枭舞低三”,更不知让自己这个老搭档“洞明手”也骇然变色的什么“龙虎山上的九大鬼”是谁。但见来人一出手仅以一袭披风就能将杜淮山困住,那却是从未有过的事。当下将橹往王木手里一交,叫了一声“秦兄”,先就一招攻去。
    他最近这好多年已很少出手,本人绰号”练达剑“,但剑已弃用多年。这一下便以掌为剑,直向那人刺去。他叫一声“秦兄”,是当此之际,敌忾同仇,叫他帮忙操舟。没想他一招掌剑刺出,对方人已不见,先冲秦稳发了一招,秦稳”哼“声一接。秦稳在地,对方身在半空,秦稳却被逼得退了半步。焦泗隐一急,当下拔剑,他的剑就藏在他的旱烟杆里。那人却闪过了,只接连向秦稳下手。秦稳稳扎稳打,却不觉马上就要被他迫到岸上。
    焦泗隐也未想到此人竟会如此棘手,一声喊:“好!”手中剑再不留情,倾力而出。那人便已无暇再攻秦稳,一转身手中长袖就向焦泗隐剑上拂来。他袖中也不知藏着什么,只听“叮”地一声,焦泗隐的剑已荡开。那人接着就是出手进招,焦泗隐只接了一招就觉出对方的压力。焦泗隐出道三十余年,还是头一次在别人背后进招,却在一招之下就被对方封过而且马上出手反攻,他这下亲自动手才觉出那人的厉害。
    这时杜淮山终于破开了那披风,一跃而至,口中叫道:“焦贤弟,他是龙虎山上人,绝不可大意。”
    登时,秦稳、杜淮山、焦泗隐三人已成三角形将那来人截住。从头至尾,也就一瞬间之光景,这人居然一出手就已迫得船头三大高手人人出手,还隐占上风,成功地拦住了他们上船渡江的念头。在场人心中不由都凛然一惧——这人是谁?竟有如此能为!龙虎山上人又是什么意思?
    杜淮山却不愿多等,叫道:“秦兄,你走,焦贤弟,你留下,咱们老哥俩儿见识见识张天师座下的九大鬼。王木,开船。”
    他口里说着,手下不停。一只手转眼已呈淡金色,想来就是三娘特意提过的”洞明手“了,更不迟疑,直向那人背后击去。焦泗隐也不敢怠慢,长剑一挺,就出了手,对秦稳道:“秦兄,你请。”
    那人嘿嘿道:“来不及了!”双袖飞舞,已和杜焦二人交上了手。当此之际,秦稳照理绝无先走之理,不由一时沉吟。接着却一皱眉,拱首道:“多谢二位了,二位的人我一定帮忙照护。”
    金和尚怒道:“谁要你护了!”就要扑上岸来,却被王木一把拉住了,说:“和尚,咱们另有要事。”
    金和尚一愣,叫道:“什么要事?你怕死你先走。”但心中知那王木绝不是怕死之人。就在此际,又一人影扑来,已和秦稳动上了手,明显的,秦稳占不了上风。那边杜焦二人喝道:“王木,快走,记着我吩咐的话。”
    那边王木就要开船。镖局那浓眉大眼的小伙子见秦稳已被困住,待要上前,秦稳已叫道:“大牛子,别管我,先走,记得东西一定要捎到我淮北的老家。”
    那小伙儿一迟疑,便不下船了。这时杜焦二人已把先来那人逼下了船,秦稳则拼力将另一人缠住,却明显落了下风,王木起锚开船,那瞎子祖孙吓得缩在一边。
    船方动了一动,忽然船头上空一暗,第三个披了一件长披风的人扑上船来,直指王木,要阻止开船。杜淮山吸了一口气,像吃惊已极,叫道:“天!龙虎山上九大鬼今天居然来了三个!老朽幸何如之!”
    三娘一直在掂量局势。这时一声不出,一匕首就已向那来人刺去。来人也没想到她一介女流,居然出手如此狠辣,口中“咦”了一声,手中全力击向王木的一招便缓了一缓。金和尚得空一杖打来,他一手格开金和尚的禅杖,左脚就向另一边扑上来的镖局那大牛子踹去,犹余一只手拍向王木操的橹。那橹是经年的黄杨木浸了桐油做的,坚实异常,看他的架势竟像要将之一掌拍断。他若得手,这一船人都休想走了。
    王木双手一沉,用腋窝夹住了那橹,却用双手一齐向那人击来的手扭去。他生性坚忍,才接下这一招来,一双虎口就如炸裂了一般疼痛难忍,但口中大叫道:“出手。”金和尚更不多话,一杖又向那人头顶击去。张家那三兄弟一向反应慢一点儿,这时才会意出手,三根扁担就已砸出。那人本想先废了王木一双手,这时只有先避了金和尚那一杖,避过后,左手却被镖局那个浓眉大眼的小伙儿缠住了,张家三兄弟那三扁担又击了过来。不过他看了那扁担来势一眼,就且先不管它,任由它们砸在身上,只把双眉略皱了一皱,立意要废了王木那双手。这时适才被逼退的三娘却抓住时机,忽然欺身而上,一出手就是一招以命相搏的“玉女投梭”,合身向那人投去。她出手很有一些骆寒的风格——但求一击之快,别无所计。那人双目一凝,再次惊觉小看了这个女人。忙右手卸力,放了王木,却也不及还手,一掌带住了金和尚的禅杖,将金和尚连人带家伙一齐向三娘刺来的一势挡去。三娘当场一弯,但她这空中转势究竟远不如骆寒的“九幻虚弧”,准头已歪。那人趁机一脚踢翻王木,左手也伤到了镖局那伙计。但后背一凉,一袭披风却被三娘一匕首划开了一道长缝。
    他一惊,却沉稳下来,并不暴怒,反后退一步。他没想到这几人连同那女人都这么棘手。
    其实他惊,船上之人更惊,除了王木和金和尚,他们以前都没见过彼此的身手,这下一见,才发现同行的人个个出手都不俗。但就算这样,己方这七人倾力而出,片刻之间,已被伤了两个,其余几人也是胸口起伏、气息不匀——却只划开了对方披风一道裂口,不由手心齐齐出汗,不知这一战会是如何结果。
    岸上那先发动的人“嘿嘿”笑道:“老七,你的披风也破了?就老二的还没破呢,咱老哥俩儿可是把天师传给咱们的宝贝都折了。怪不得吴奇那些笨蛋会失手,点子果然扎手。”
    船上这人只冷“哼”了一声,双眼阴阴地盯着众人,忽然就腾身而起。众人只觉眼一花,只见他披风一抖,一下就罩住了张氏兄弟三人,直向岸上带去。
    他原是看准众人中数他三人功夫较弱才出的手。却是镖局那小伙儿反应最快,一扑而上,当场缠住了那人的左手。他像极能估算此时形势,知道凭自己一人绝难应付,也不贪战,只一心一意让那人腾不出左手。他这种性子和王木极为配和。王木百忙中还和他相视了一眼,极默契地缠向那人右手,让他腾不出手加害张家兄弟。加之他的披风已被三娘刺破一口,张家三兄弟在他”铁披风“下一时也还支撑得住。
    三娘还是一剑盯住了他的背后,她力弱而招险,不敢和他硬拼,却如附骨之蛆一般,不叮死对方绝不撒口。但就是这样,六人还是不约而同被对方带到了岸上。那人双手却并没全被王木和镖局那伙计完全缠住,犹有余力,这时却轮到金和尚大喝一声,跃到他面前,和他迎面对拼。
    也当真只有他有这般粗豪胆色,只见他呼声连连,杖风冷冷,打得最是热闹。剩下几人却一不吭,偶尔有三娘一声娇叱为自己助势,张家三兄弟在披风中苦苦挣扎,最大的压力却是王木和镖局那伙计担下的。他两人脸上汗水不停地流,一得一失只有自己知道,知道自己只要一招失错,不光危及自身,另几人就可能马上命丧顷刻。只有咬住牙关全力顶住,死不开口。
    他们这一拨拼得最是惨烈热闹,杜焦二人那边,以二对一,似是隐隐占了些上风。但他二人心下忧急,只想二人联手,先做掉对方一个,再对别人援手。他们对手偏偏也是如此想法,想把对方最吃紧的杜焦两个角色拖住,叫自己两兄弟先得手再说。杜淮山与焦泗隐多年搭挡,配合无间,但却也越斗越心惊,没想到以他们一掌一剑,合力出手,也只略微占了上风。他们三人都招式花巧,斗得最为好看。秦稳那边却已变成拼掌,一招招只是闷打,但最先决出生死的只怕反是他这里,而且,好像他还落尽了下风。
    众人心中其实已知渡江无望了,能袖手闲着的只有沈放和那瞎子祖孙两个。瞎子看不见,小姑娘看不懂,也还好说。沈放毕竟有些阅历,虽不懂武艺,却也看出己方已落尽了下风,不由连连搓手,要不是怕上场添乱的话,他真恨不得插手。
    这时杜焦二人问道:“王木,你走不走得了?”
    王木“嘿”了一声,道:“走不了,我们也已经不打算走。先拼掉他们再说,拼掉一个是一个。”
    他虽处危局,但极为冷静,知道当此之时,一个人的心态可能关及所有人的生死——如果局势不许,还一心想走,己方众人可能会心态浮躁,杜焦二人可能冒险出手。明知不可为,还不如定下心来,死战到底,也许还能拼个不知鹿死谁手。
    杜焦二人一听,长吸了一口气,手里招式却慢了下来。这时出手已是死战,不图退走了。
    场中诸人均心态黯然。那边岸上,不一时,诸铁骑已飞驰而至。杜淮山抽空瞧了一眼,更感绝望,冷笑道:“好啊,缇骑三十二尉的六飞卫居然也到齐了。焦老弟,咱老哥俩儿今天面子大了,居然劳动了这么多高手。”
    众人一听,已知今日必然无幸。只见那几十匹马“咴”的一声一齐刹住。领头的果是六个人,虎视眈眈地把众人看着。
    杜淮山冲对方遥遥开口道:“缇骑袁老大真要把我老头也留在江南吗?”他一向和和气气,但这一开口,声音沉沉荡荡,极见功力。
    那边当前六人,也即杜淮山所云“六飞卫”中有一人抱拳答道:“不敢,袁老大没这个吩咐。只是,困马集中之事听说杜前辈也在场,袁大哥叫把所有人都留下,做个见证。”
    他一句话说完,杜淮山知道为了袁老二这事,淮上义军与朝廷缇骑之间一向彼此容忍,井水不犯河水的局面算结束了。他不再答对方的话,却仰头看了天上一眼。落日熔金,天上白云都带了一层金边,他心中想的却不是自己的生死,而是另外一个念头——易公子此时已经左支右绌,真还当得起自己再给他添上缇骑这一个对头吗?自己这江南一行,本为镖银而来,却一再失误,是不是老了老了,真没用了,连事都不会做了?
    他脑中一想及那人,心胸反而一开,他那“洞明手”本来要练的就是世事洞明,泰山崩于前而无所动于色的那种境界,这时心底一寂,出手空空明明,坦荡无垠,连他对手都觉察到了。但那却不是压力,而是一种无所不在、令人茫然的气息。焦泗隐看了看杜淮山一眼,知道这个老伙计是真打算把一条命都拼在这儿了。
    忽听见“得、得、得”地一阵响,有一个人喃喃道:“波上马嘶看棹去,柳边人歇待船归。”那声音空空落落,清清荡荡,若有疑问,似是不确定这词儿一般,也似是有着无限思虑。
    船上小姑娘眼中便一亮,只见那姓骆的少年赶着那辆马车一摇三晃地正行向这边。岸上众人人人都被那三拨打斗吸住了目光,所以还是那小姑娘第一个发现了骆寒的到来。不知怎么,他一来,她的心底就松了口气。不知不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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