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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计其庶-第2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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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为什么要那么麻烦?”妇人走过来,摸了摸庭芳的小脸蛋,“乖囡囡,你回不去了。跟着妈妈,护你一世衣食无忧。”

身无长物,确实没有谈判的本钱。庭芳果断放弃,指了指自己的头发道:“给我个丫头,我不会梳头。”

妇人笑问:“你是不是还不会自己洗澡?”

庭芳当然会,但没必要叫人摸透。状似无奈的道:“你昨儿给的粥太难吃,上的面脂比丫头的都不如,衣裳是绢的。”说毕长长叹口气,“妈妈,衣食无忧……”

妇人道:“好好好,我晚点就给你个丫头。柜子里有布料,你会做衣裳么?”

庭芳摇头:“我会绣帕子。”

妇人站到庭芳身后,替她梳着头发:“真大家闺秀。一点子苦头都没吃过。”

庭芳道:“哪有,我挨过戒尺。”

妇人一边笑一边替庭芳挽出一个简单的双丫髻:“我叫楚岫云,是这里的老鸨。姐儿知道老鸨的意思么?”

“知道。”

“不像你们这样的姐儿该知道的。”

庭芳平静的道:“我听了一路。”

楚岫云从妆奁里挑出一对金簪,替庭芳戴上:“如何?”

庭芳指了指妆奁里的一对珠花:“那个更配我。”

楚岫云替庭芳换了,又问:“在路上听了什么”

庭芳沉默了一小会儿,才道:“随我同来的姑娘们,是不是就要接客了?”

楚岫云点头:“她们比你大。”没说出来的,还有她们远不如你值钱,无非是消耗品。顺道说了句,“别太惦记她们,白费心。”

庭芳的心寸寸下沉,平郡王为了算计她,弄了十几个陪绑的。船上偶然的闲话,能听出至少是小康之家的女儿。原本在父母手心里捧着,却因上位者的一时念起,便毁了人生。庭芳的手紧了紧,她现在没有同情别人的资格。

“姐儿不高兴?”楚岫云又开柜子,估量着庭芳的身材,找出了一套水红色交领半臂,配葱绿襦裙的衣裳。

庭芳看着楚岫云:“我不会。”

楚岫云拿着个大家小姐也是真没招,替她换上,笑问:“要哪个项圈儿?”

“镶珍珠的那个。”

楚岫云摇头:“珍珠啊,看着就良家,咱们不是良家。”

庭芳撇嘴:“哄我呢,看着良家才好。”

楚岫云替庭芳打扮好,继续絮叨:“姐儿,咱们女人,要学会认命。你别不高兴,你看我多潇洒自在。在青楼是卖,嫁一个男人就不是卖了?常有话本子讲故事,男人常对其母说——娶个媳妇回来孝敬你。姐儿知道是什么意思么?”

庭芳没说话。

楚岫云笑道:“姐儿的母亲年纪大了,姐儿也是可以买个奴婢伺候母亲的。媳妇儿,不过是叫着好听的奴婢罢了。投胎做了女人,便是这个命。在青楼里,还可以跟男人使个小性儿,腻了还能换。做良家,还比不得我们。”

这概念偷换的!庭芳都佩服。拿名妓跟一般女眷比,与拿福王跟乞丐比有什么区别?名妓当然比一般女眷来的舒适,但一般的女眷如无天灾人祸,十个倒有九个能安安生生活到老。人祸么?呵呵。

楚岫云看了一回庭芳,啧啧称奇:“我开张多年,头一次撞到大运。姐儿,我还不知道你名字,告诉妈妈可好?”

名字?庭芳一挑眉,三个字脱口而出:“玛丽苏!”

第272章 喵喵喵

楚岫云怔了怔,马丽苏?真名?倒像个良家女子的名字。对庭芳摇了摇头:“不大好,姓儿不好听。”

穿越加流落青楼,庭芳真的觉得点背的需要点口彩,起个喜庆的名字是必须的。坚决不改如此好名,便道:“叫我苏姑娘便是。”

这个可以接受,楚岫云无可无不可。她看出来庭芳之前受到的娇宠,她亦想惯着这份娇宠。花魁是要有傲气的,万千男人趋之若鹜,自然能纵的她们目空一切。男人都是贱骨头,你越作他越爱。都到了青楼的地界,那贤良淑德顶好都抛去天边,永世不见。她的楼,在此处只算二等,她需要有一个名角儿,让她跻升一流。眼前这个,很有希望!

爱怜的牵了庭芳的手,笑道:“你有几个姐姐,才艺都好,我领你去瞧瞧。你捡个才艺好好学,光有长相是不成的。往日你们在家里,光有长相,还得看父兄。到了咱们这里,便是看才学了。”说着,把庭芳带到了一个大厅。

厅中有四个美人,跟前放的分别是琴棋书画。还有一同来的十几个女孩儿,齐齐望向了庭芳。眼神里夹杂着不知怎么描述的情绪。她们十几个被关在一处有月余,彼此都通过姓名,甚至聊过天,唯有庭芳极少开口,始终孤立在外。共经生死的人,感情是不同的。十几个女孩自然团结一致,却没料到庭芳被另眼相待。

十几个女孩儿站着,庭芳却随着楚岫云坐下。四位美人见正主到了,立刻卖力表演。一刻钟后,婆子问那十几个女孩儿想学什么?茫然的女孩儿们说不出所以然。普通人家的女孩儿,能勉强认出四者已是见识多广。也就是京城人家,倘或是乡下买来的,只怕连琴棋书画都不知道是何物。

楚岫云不管那十几个消耗品,笑问庭芳:“喜欢哪个?”

庭芳站起来,走到弹琴人的旁边,毫不留情的指出:“弹错三个音。”

那女孩登时气的满脸通红。

庭芳又走到写字的那位跟前,拿起一支笔,虚空画了个圈儿:“这个字还能看。”

又得罪了一位!

庭芳再走到画前,瞥一眼,不屑的道:“小家子气。”

画画的美人儿恼了:“你厉害,你画!”

庭芳从善如流的打开一张纸,拿起桌上的笔,挥洒自如,恰是写意的柳絮。由密到疏,由远及近,纷纷扰扰间,缀以斑斓,以喻春之欣荣。柳絮多表飘零愁苦,然而柳絮是柳树繁衍的证明,是柳树最为迸发的生命力。庭芳笔下的柳絮,张扬喧嚣,极具张力。立刻把先前那张小清新的兰花衬成了废纸。

放下笔,庭芳换了只狼毫,在空白处落笔:“白玉堂前春解舞,东风卷得均匀。”薛宝钗的咏絮,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我本青云之姿,不过偶然零落,只消一阵清风,我自回我的世界。十二岁,还太年轻。有无数的十二年可供挥霍,一时低谷又有何惧!翌日睥睨天下,谁还会计较今日之颓唐?

展纸挥毫,跌宕遒丽!气势磅礴的画,豪气干云的诗,筋骨分明的字。

楚岫云拍案,惊才绝艳!若非年幼,即刻可日进万金。然则太小,不可轻易示人。幼小的女孩儿,太易夭折,要好好护着她长大,精心喂养,才可养出如李师师一般的艳绝天下。史上吞金兽们的名字一一划过楚岫云的心尖,她信眼前的小姑娘能做到!

然而事情还没完。

庭芳搁下笔,不再看画画的小姑娘,而是挑衅的冲着弹琴之人道:“可敢闻我一曲?”

那人脸色铁青,但不敢反抗。青楼生存,看人眼色是头一桩本事。老鸨想捧的人,只能避其锋芒。让出位置,庭芳微微一笑,优雅的略略侧身,落座的身影形成一个极美的弧度,双手翻转,连带衣袖飘荡,风托住的丝绸随着庭芳的端坐,缓缓落下。

就如徐景昌的一举一动如皆有法度一样,庭芳的站立坐卧亦让人如沐春风。若说世家比暴发多的,便是这些看似虚无的细节。微小的不经意间,逼的人自惭形秽。高傲,是每一个细碎动作与眼神的组合,非十年以上的浸淫,无法做到如此娴熟,似铭记心间,似刻入骨髓。

除了赏心悦目,楚岫云再找不出其它的形容词。

葱白修长的十指落在琴弦上,一曲《平沙落雁》,借大雁之远志,写逸士之心胸。庭芳所奏乃广陵派,曲调丰满流畅,华彩柔和。她两世为人,长于权力的风暴眼;她勇于挑战,经历过无数次生死一线。她对人生的理解,对音乐的诠释,非尚且年轻的名妓可比;她胸中的志向,人生的野望,同时代的女人更是没几个敢想。历史不会记得生儿育女的叶庭芳,但历史不会落下修缮城墙的叶庭芳;皇家不会在意阁老之孙叶庭芳,但皇家永远不会放弃能改良武器能立功勋的叶庭芳。气势,从一开始就截然不同。

一曲终了,广袤的沙地,肆虐的狂风,引颈高歌的大雁消失在眼前,弹琴的美人,脸色发白。庭芳一挑三,完胜。

楚岫云的眼睛射出精光,心中几欲疯狂!不止脸值钱!不止性格值钱!更值钱的是才艺!如此绝色,休说八百两,只怕八千两也无数人愿意抢!楚岫云贪心的道:“你学棋!好好学!我请最好的棋师来教你!你一定会名满天下,为后世所敬仰!乖囡囡,你信我,你一定学的好棋。”美貌无双,四艺四绝!从此江南再无人敢争锋!

庭芳淡淡的道:“四艺之中,我最擅棋。”

全场鸦雀无声。

庭芳道:“贵处之才艺,太浅薄了。”她自称玛丽苏,绝非只讨个口彩,她还有无穷多的底牌没翻,她有那个实力。

京城的气氛越发压抑。各处预备秋收,原本是很高兴的事儿,却因流民亦盯着田地,有产之人与之陷入无休止的对峙。收获相对早的南边,已爆发好几次流民袭击常平仓之事。一面是急需镇压的流民,一面是岌岌可危的赋税,远处还有蒙古人的时时劫掠。边疆的将士在减员,没有足够的粮食,就不敢养足够的兵丁,否则容易哗变。朝廷沉重艰难的转动,争取一切的机会苟延残喘。

太子减免皇庄产出的折子被驳回,皇庄不可能凭空长出粮食,如此出产,只能是掠夺。流民如燎原之火,遍布天下。括隐出来的田地,只能安顿少量的人。毁坏一个城池很容易,重新能收税,却很漫长。

平郡王似乎放弃了一切,他跟福王一样龟缩在自己府中,不出门不见客。朝廷上没有跟太子打擂台的人,太子却觉得更加疲倦。比起天下的纷扰,平郡王不过疥癣之痒。实在不行,可用非常手段处置。可天下一摊子烂事,却非朝夕之功。但平郡王的退缩,再次让太子的权势回到了顶峰。朝臣忍老皇帝已经忍了很久很久了,疯狂肆意,从来不会只针对哪一个。叶家的种种遭遇并非孤例。细想想,从三年前皇后病故,无人劝阻后,满朝文武,谁不是在刀尖上跳舞?

比起至少现在看着宅心仁厚的太子,许多人心里都是盼着老皇帝去死的。非不忠,实在忠不起了。那样正直的房阁老,也只能黯然返乡;那样强势的叶阁老,也只能把孙女乖乖献上。京中各处蠢蠢欲动,兵马暗暗的调度着。所有人都知道怎么回事,但所有人都装作不知道。绷了三年,哪怕最幼稚的福王,都觉得疲倦的睁不开眼了。盼着秋收,盼着冬季的农闲,盼着……新时代的来临。

叶家至此再无余力寻找庭芳,所有的希望,都压在徐景昌身上。抵达淮河沿岸的徐景昌,却是无限的绝望。数不清的秦楼楚馆,每日都在死亡的暗娼,以及一路上触目惊心的易子而食的流民。他有耐心找,庭芳有没有机会活?他知道庭芳强悍,可庭芳同样骄傲。她是否能承受那般羞辱?

跟在徐景昌身边被当招牌使的成国公世子邱蔚然,也是吓的不轻。出京前,他天真的以为,表哥需要借他的身份混进各个青楼。说到底,是个享受的差使。他在京中便是青楼常客,官营的教坊,私营的花柳巷,哪儿没去过?可他每次去,见到的都是最光鲜亮丽的一面。哪怕知道某人死了,也只当命薄,相好的哭一场,不认识的过眼既忘。他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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