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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计其庶-第3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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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基不深,多有依仗先太子残部,对陈凤宁自然也是客气有加。

先太子的人历经诸事,已不剩多少。尤其是叶阁老跟着亡故,所谓人走茶凉,便是之前忠于先太子的,慢慢的皆转了心思。庭瑶一个女眷,能继承的太有限,再则庭瑶便是个男丁,也太年轻了些,难以服众。到福王崭露头角,其跟前为首的文官与叶家势力已无太大的瓜葛。同时,严鸿信稳稳坐了十几年翰林院掌院,本就不容忽视,何况还是福王岳父。可以预见的、将来的文官党魁非严鸿信莫属。大家都是文官,能跟叶阁老混,自然也能跟着严鸿信混。逐渐的,先前叶阁老的友人变成了严鸿信的莫逆,汤玉泽便是其中之一。

官场无节操,汤玉泽的大腿抱的麻溜,翌日陈凤宁入京,只怕还得汤玉泽去引荐于严鸿信。此时此刻,看完信件的汤玉泽心里有了数,望了望天色还早,即刻便出门往严府去了。

严鸿信家里还算安静,他自来做官就低调,如今更是恪守礼节,一般不在家处理公务。大伙儿知道他的性子,等闲也不来家中寻他。汤玉和不费多少工夫,就见到了严鸿信。

先彼此寒暄几句,分宾主落座,汤玉泽试探的道:“掌院大人可知江西行王田之事?”

严鸿信就是江西人,自家族人的田地被分的一干二净,怎能不知?族人哭天抢地的写了无数信件,都被他压下。无他,不分了田地征税,江西拿什么养兵?又拿什么反扑?固然心中不乐,但此要紧之时,需得隐忍。各自都只为家族私利,到无可挽回那日,又得有多少严氏族人颠沛流离?徐景昌已是客气,缴了田产却没怎么动房产店铺与金银,存粮也保住了多半。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可未必制得住军队,旁人家不少被劫掠的,若非事先吩咐,严家必有一劫,还不好怪人家。这个人情,严鸿信默默收下,就不好太管江西琐事。好不好,都是为了福王,为了大伙儿的前程。今日能夺,明日还得归还,他才不信能推行王田。便是福王想,历代帝王哪个不想?就是不知汤玉泽提起此事作甚。

严鸿信笑呵呵的道:“年轻人敢想敢拼是好事,我们都老咯。”

汤玉泽笑道:“王田是好,却是便宜了那些懒汉。年轻人有些思虑不周。”

严鸿信心下纳罕,汤玉泽又不是江西人,他急什么?微微笑道:“不过区区一省,有何妨碍?”

汤玉泽敛了笑,正色道:“只恐他不止于一省。”

严鸿信摸着胡子笑道:“汤侍郎多虑了,年轻人在要紧时刻雷厉风行也是有的。”

汤玉泽不再绕弯子,图穷匕见的道:“若殿下动心了呢?”天下人心皆一般,他们往家族捞田产,皇帝更想。天下王田,说的就是田产皆归皇帝所有。那才是正经手握天下财!他吃了肉,旁人连汤都捞不着。于臣下很不高兴,于皇帝那是爽的飞起。汤玉泽看严鸿信没说话,又补了一句:“殿下与徐仪宾一同长大,只怕脾性也相投。”

严鸿信眼神一凝,这是很有可能的!即便福王登基后实行王田失败,但之前的牺牲决计不可能补。就如庭芳在江西实行新政,总有人倒霉,甚至有无辜枉死,然而任何一个统治者都不会在安定下来之前去弥补,因为代价太大,因为来不及。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拿着刍狗祭祖时,谁会考虑这一只刍狗和那一只刍狗的区别?严鸿信于陈凤宁境况一般,都是将来要做筏子的人,再是清流,也不愿过家中只有十来亩,打对金簪得攒半年的日子。

判断不出汤玉泽的目的,严鸿信含混道:“且看吧,这二年才开始,咱们不好说什么。”

汤玉泽道:“不若先告之殿下,此乃权宜,当不得长久?”

福王跟前戳着个庭瑶,去说徐景昌的坏话不是找死么?庭瑶是自家人,严鸿信不过是臣下,亲疏一目了然。再则严鸿信的立场,亦不好表现出对徐景昌的不满。再怎么样人家也给了人情,再不满自己就得先被福王不满了。

汤玉泽也知在福王跟前下黑话有多难,风雨飘摇之际,共同舟共济之人,岂肯轻易辜负?但时局并不总如此,不能指望立刻就说动,温水煮青蛙,没有帝王不怀疑臣下,尤其是军务政务都能拿出手的人。此刻或许不放在心上,时日长了不用人挑唆都能相疑。过了好一会儿,汤玉泽又低声道:“旁的不提,我只怕徐仪宾年轻气盛,志存高远……”

这是明了说徐景昌可能造反。严鸿信沉声道:“汤侍郎,祸从口出!”

汤玉泽声音更低的道:“大人,您可知为何我不早不晚的提及此事?”

严鸿信看向汤玉泽。

汤玉泽道:“江西布政使的亲笔,大人要看么?”

严鸿信惊了,江西布政使陈凤宁跟庭芳不是一拨儿?难道是利益相争?有必要么?与将来能入中枢相比,一时丢了江西又算什么?徐景昌毕竟是武将,民政一直是庭芳再管。眼下用人之际不管男女,待福王登基,有的是人才,庭芳也就去安享荣华或是做她的一代大家了,有甚威胁?便是徐景昌能主民政,那样年轻,也碍不着陈凤宁什么,反而能帮陈家接上年轻一辈。如此拆台,不大合理啊!

汤玉泽继续道:“做臣子的,几个敢想天下王田呢?”

严鸿信摇头:“为了发小,也是有的。”

汤玉泽不情不愿的道:“徐仪宾尚可,东湖郡主竟是天外来客,由不得人不服。我亦曾主政一方,诸多政令想都不曾想过。”顿了顿,又道,“也罢了,她自幼聪慧,我远不及之。可她分明做了郡主掌握一省钱粮,却是荆钗布裙劳心劳力无欲无求。严掌院,此等高洁,您再哪个女眷身上见过么?纵观史书,唯有王莽有如此情操。”

史上高洁的人多了,汤玉泽单单提王莽,却是庭芳与王莽有太多相似。后世网络常调侃王莽一定是穿的,可见一斑。当然,说的并不是庭芳与王莽性格有多相似,而是那天马行空的感觉很像。王莽可是篡了的……史上有武后,庭芳未必就不敢想。

严鸿信见过庭芳,那会儿就觉得她气度非凡。而徐景昌不知被人背地里笑了多少回就知道围着老婆的裙角转。如此想来,很有可能!汤玉泽定然不知江西详情,一切皆为陈凤宁告之。然而陈凤宁有何好处?福王登基他严鸿信才是第一位,而庭芳登基陈凤宁便是当仁不让的首辅。此刻暗中使绊子,有何好处?

很快,汤玉泽就解了严鸿信的疑惑:“陈布政使忧的是天下王田。”

严鸿信愕然,不由脱口而出:“他就如此看好……徐仪宾?”

汤玉泽重重的点头:“灾后一年半,南昌之富庶已超水灾之前。陈布政使非无能之人,要他服气到担忧,可见东湖郡主之手段。”

严鸿信道:“经济上有长才么?”算学、人心再加经济,严鸿信心中一凛,太妖孽!

汤玉泽叹道:“严大人,京城城墙修缮缓慢,太子受了斥责。”对上妖孽,自然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好么。

说到城墙,严鸿信无言以对。照着人家的书修的都不如人家好,太子的手段真是……然而汤玉泽明说城墙,不过想说庭芳之才。尤其是她与徐景昌合作之下,所迸发的力量不可忽视。原先庭芳的存在,与严鸿信没有冲突,男女有别,再能干也是假的。真要说怀疑庭芳效仿武后,严鸿信心里很不以为然,庭芳远没有史载武后的气魄,三岁看老,她幼年所展现的多为技巧而非气势,不同于武后十几岁就敢在“仁德”的太宗面前锋芒毕露。但严鸿信想到了另一个很不好的点。

立下赫赫功绩的庭芳夫妻回京时,仅仅是他们二人么?不会的。他们会有心腹,会有创造了盛世辉煌景象的各级官员。到时候他一个女儿极不招待见的老岳父,又当何去何从?他能想到庭芳一个女眷,大功告成后滚回家去享福,那徐景昌看他,又如何呢?

此情此景,放在官场上只有一条规则——挡路者,死!

第394章 汪汪汪

陈凤宁的信件里自然加了很多料,文人笔法多有夸张,他说的再客观,没有亲眼见识过南昌如何一点点从废墟中富饶,是很难判断庭芳的实力的。陈凤宁最怕的也是此点,福王的支持加庭芳的手段,至少能弄的他狼狈不堪。而京中官员的心思,就更简单直白。谁都想摘果子,如果能自己摘得庭芳种下的鲜美果实,再好不过。稍作暗示,京中的官员们就会想方设法的排挤庭芳。最好,庭芳作为福王的佞幸存在,像小时候一样专管做玩具娱乐,夫妻两个都不要插手朝堂。没有这二位以及他们庞大的利益团体,皇帝不过是没牙的老虎,任由大家摆弄。

如此秘而不宣的想法,在文官中默契的存在着。定律一般的事实,无需说出来丢人现眼露了行迹。那清君侧或为天下苍生之语,更似文官们的黑话。打着哑谜,落个彼此心知肚明。

汤玉泽同严鸿信打了招呼后,又见了几位熟人。这日,兵部武选司郎中董阳平面见福王。武选司掌考武官的品级、选授、升调、功赏之事,考查各地之险要,分别建置营汛等事,但其在本朝是文官。因福王对兵权看的重,常招他来说话。

董阳平却同汤玉泽等人抱着同样心思,他还更有一层顾虑。武将原是说不上话的,武将升迁得寻兵部的人情。但徐景昌横空出世就不同了。朝堂上职位固然要紧,然最要紧的是圣宠。殊不见那么多太监对着百官呼来喝去?而素日里嚣张的文官只好夹着尾巴做人,不敢很得罪了他们。无它,盖因“天子近臣”四个字。有军功又有才华的徐景昌,比太监可恐怖多了。待他回京,武将有了主心骨,还有他兵部郎中什么事儿?再则,他也不想同一贯看不起的武将低头。天然的利益相悖,自然能生出无数花花肠子。

福王问过些许调度事宜,得知昌平镇已故总兵的空缺由赵总兵一系的人补上,心情十分不错。董阳平杂七杂八的扯了一堆,忽然话锋一转,道:“臣有些讨人嫌的话憋在心里很久了,说了被人记恨,不说心里又过不得。思来想去,臣不敢只顾自家名声脸面,该说的话不说,便是不忠了。”

福王听了笑道:“何须说的这般严重?我有甚做的不妥当的地方,你只管明说。可别同我绕弯子掉书袋,我自幼贪玩荒废了功课,你们都是知道的,然再不懂事儿,不因言废人总归读过。你有话直说。”

董阳平暗道,福王果真越发老练,往日再不肯说这些套话的。敛了心神,道:“臣之江西大开商路,红红火火,此乃好事。可两地来往不便,臣听说许多事物都由徐仪宾决断,不曾回报殿下。固然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但长此以往,终究失了礼数。眼下的确顾不得那么许多,只君子防未然,有些规矩还是做在头里的好。不然,便是仪宾恪守臣节,他手底下难免生出些不懂事的人来。到时候逼的仪宾手刃亲信,就不美了。”

董阳平一段话里夹了三四成意思,考虑到福王是真的理解不了那些个弯弯绕绕,特特直言。不提徐景昌是否有歪心,好似一门心思替他打算,省的他将来吃亏,端的是情深意切的同僚之情。

福王却是没听出来,笑道:“我素来不爱那些条条框框,也信他治军有方,董侍郎多虑了。”

董阳平摇头道:“殿下,您是君,不可随性而为。”

福王最烦规矩,却也知道要想当皇帝,头一条就得克制。帝王的任性他见识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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