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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计其庶-第3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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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又是:“……”赶上个赚钱能手的太傅,他们能说什么?玻璃、珍珠、船舶皆是暴利!运作的好只怕比教坊司还赚。教坊司自然是日进斗金的,但这斗金能有几钱落入内库,就不得而知了。庭芳以新革旧,至少三五年内,其利都牢牢扣在昭宁帝手中,昭宁帝如何不愿?庭芳少有出现在乾清宫,众人也是头一回见她哄昭宁帝的手段,确能拍到点上,怪不得昭宁帝如此宠幸!连造反都不计较了。这活脱脱是个财神爷啊!就算是皇帝,也没有跟财神爷过不去的!

庭芳接着道:“臣闻唐朝时,罪官家眷皆入掖庭,以示惩罚。臣以为,三纲五常之下,三从四德之女子并无大过。尽管因其父兄夫婿贪墨,吸食民脂民膏,也不过是从犯。罚定是要罚的,却是罪不当死。籍没入教坊司,按照张御史的意思,那是要去死的。然主犯还未必个个都死,从犯却是要命丧黄泉,很是不公。主犯自有制度,臣以为从犯便都罚去劳改。替用血肉之躯保百姓安宁的兵丁们做衣裳鞋袜。她们受了罚,兵丁有了衣裳,岂不两益?再则她们亲身体会了百姓之苦楚,才知一粥一饭得之不易。方才御史们说我感同身受。可世人多愚钝,自己不曾经历过,便无法感同身受。如今她们也同百姓一般劳作,几年后定然改过自新、重新做人。那年幼的女孩儿,日后嫁了夫君,也能劝谏一二。陛下觉着呢?”

王雄英抽抽嘴角,这太傅真是铁豆子里还能间出油来,偏还说的光明磊落。当众贿赂了昭宁帝,顺手嘲讽了御史台,还指出一条明路叫江南党从此对她感恩戴德——她一口气救了不知多少女眷的命,便是不以为然之人,也不得不装作欠了她一个大人情。厉害!

昭宁帝耗了几日,知道江南根基深厚,处置到现在,已是极限。庭芳能替他解决问题,他乐的给庭芳颜面,转了笑脸道:“太傅所言极是,便依太傅的法子办。事多繁杂,太傅身子骨还不见好,袁阁老你派人协助太傅办理吧。”又温言嘱咐庭芳,“你只管大方向,琐事都要下头人去做,万别累着。”

庭芳与袁阁老齐齐称是。

昭宁帝呼出一口浊气,道:“安徽水利规划,工部那起子榆木脑袋,死活算不分明。徐都督又不得闲儿,太傅留下来替我算算吧。”

众朝臣纷纷告辞,乾清宫内只留下庭芳时,昭宁帝又道:“屋里呆着着气闷,太傅陪我去御花园里边走边说。”

御花园里相对开阔,昭宁帝带着庭芳在凉亭里坐下,赵太监站在十步外,把其余的太监宫女与起居注都阻隔开来。昭宁帝才道:“回头就收拾都察院!真是越发放肆了!”

庭芳笑道:“前日同陛下说的话,陛下还记得否?”

昭宁帝满脸疑惑。

庭芳道:“找茬儿。”

昭宁帝瞪大眼:“你!”

庭芳轻笑:“我早想废贱籍了。王雄英等人固然是想保自家亲眷,然他们寻的理由却是正当。人口兼并不是好事。江南党是拔不起来的,不若利用他们的私心,谋求一点利益。都察院那几个,也就放个嘴炮罢了,掐起来引经据典,到底还是要陛下权衡。便是他们吵赢了,陛下又真能把江南党怎样呢?吏部、户部布满了江南人。尤其户部,心里存了怨恨,只消把账本毁上几本,重建就不知到猴年马月。王田的界限更是没了凭证。全是事儿。”

昭宁帝道:“宋朝的雇工制,也是没人可使吧。”

庭芳点头:“五代十国打成什么样了都。凡是自由身,人家做几年就想走。出去嫁了人,生的孩子又是良民。似家生子那般,人数再多也是在家里淘气。我小时候儿也不记得是什么事了,家里裁撤了一半的下人,竟还够使。权贵白占着那么多人,尽摆谱儿,不若把他们弄出去做工更划算。”

昭宁帝笑道:“论算账,再没人能与你比的。”

庭芳又道:“还有一事,原该皇后说的,我不好写折子,私底下同陛下说吧。”

“何事?”

庭芳道:“宫女子到了年纪就放了吧,一辈子关在里头白耗了青春,何苦来。陛下又不缺人使。同我们家一般,五六岁上头从外面雇进来,教到十二三岁就可以使了。使个七八年,二十五岁前放出去,她好生嫁个人,有什么不好?宫中侍卫也多,五军光棍更是数不清。索性弄个官媒婆,专管宫女的婚事。看着要出宫了,她自家有能力说亲呢,便不消管。自家不着调儿的,就叫官媒婆替她置办了吧。也是服侍了陛下一场,给些体面,皆大欢喜不是。”

昭宁帝看向庭芳:“你当真很在意贱籍!”

庭芳爽快承认:“是。”

昭宁帝摇头:“便是废了贱籍,一时半会儿也奈何不得他们。世上还有打死儿子的老子呢,仗势欺人何时都不会少。”

庭芳笑道:“我掉一句书袋。”

“嗯?”

“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庭芳道,“第一步跨出去了,才有第二步。朝廷三令五申不许打杀奴婢,一年到头权贵人家也不知有多少条人命。可是也不能因为权贵横竖有法子隐瞒,就连枉顾人命的法令都没有了。因朝廷有法令,总让人顾及一二,便有人能逃出生天。”

昭宁帝道:“没了贱籍照例难逃,不过聊胜于无吧…”

庭芳笑道:“嗯那,我从良可不容易啊!”

昭宁帝的脸又挂了下来,冷笑道:“都察院那两货作死!我便成全了他!”庭芳乃太傅,当众在乾清宫扇脸,扇谁呢?君辱臣死,辱君者他不弄死丫的,也配叫皇帝?

庭芳道不甚在意,在文人心中,死太监比妓女的地位还低,可自古以来冲着太监摇尾乞怜的臣子还少了?九千岁在时,谁能与之争锋。张祺与李锡书确实是活腻歪了,她如今是昭宁帝跟前一等一的宠臣,夫君不独管着锦衣卫还宠的她要上天,求问她跟刘瑾有毛区别?你喵的敢在乾清宫当众骂九千岁?胆儿真肥!她都不消出手,自有长眼的替她收拾。

昭宁帝瞥了庭芳一眼:“你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若不提废贱籍,我即刻就让他们二人的家眷籍没教坊司。”

庭芳噗嗤笑道:“陛下,休欺负女人。”

昭宁帝哼了一声,又道:“你那借力打力的手法当真纯熟!我都叫你算计了去。又是五军纺织厂,又是玻璃作坊,诱的我不得不应。”

庭芳笑道:“陛下学会否!”

昭宁帝没好气的道:“谁跟你似的长那么多心眼。”

庭芳又笑:“他们未必想不到,只不如我简在帝心,哪里敢朝陛下的私库下手。奴婢的人头税且收不上来呢,教坊司那处叫贪的再狠,一年下来诸位娘娘的脂粉钱都是够了的。便是献计,哪有同我似的讨价还价,砍了内库,又给补上。换个臣子不敢这么玩,换个陛下臣亦不敢这么玩。再赶上江南党想要脱罪的当口,陪着仁德教化的牌坊,才能勉强一试罢了。”

昭宁帝呵呵:“夸你自己眼光毒辣呢。你不觉得自家少说了一条么?”

“嗯?”

昭宁帝道:“此回有实权了。”

庭芳:“……”妈的,皇帝对权力真敏感!

昭宁帝总算找回了点场子,笑道:“把你说的那一摊子管起来。秋日里收租,京畿的租子又悄悄涨到了六七成。你说的那些结合起来,总算能解决一些人的吃穿用度,省的一天到晚给我造反。我要被京畿烦死了,家门口埋炸药,当真是睡觉都不安!”

庭芳道:“京城里的规矩也该立立了,商业环境不好,‘商税’尽数交到朝臣手中。放个口子给他们,也得悠着点儿。”

昭宁帝笑道:“你那十两银子一颗的茶叶给我来一箱。从今日起,我的茶叶就指着你了。”

庭芳没好气的道:“当我想收!袁阁老家的本钱,拒了不好看。”

昭宁帝摆手:“罢了,就如你说的,别太过分。我还能叫你们两口子饿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你好歹是我的狗腿子,怎么样都得金尊玉贵才有体面。人家送什么你且收着呗,譬如这回,我信你的分寸。”

如今的官场上,想做一朵白莲花,是真的不可能。就如昭宁帝想以教坊司补内库,也得放任人家贪了他的大头,否则保管连教坊司都能亏损。庭芳一旦有了实权,办起实事来,就得诱之以利。别看她是太傅,地方设厂,鸡零狗碎的,要么仗着徐景昌的兵碾过去,要么就得跟地头蛇打好关系。怎么打关系?钱!都是会算账的,给钱终究是比调兵花销少,只能认了。

昭宁帝头痛欲裂,银子是朝堂上的硬通货,庭芳若不按规矩玩,她就要被所有人排挤。如此,即便心腹如庭芳,人家送了礼来,也只得收。能请动她的各级官员家的三节两寿,她也得送。否则进不了社交圈子,就只是个教书先生了。如此风气,休说定力差的,就是定力再好,也被腐蚀进了骨头。想要吏治清明,比废个把贱籍难多了,甚至比王田还要难。徐徐图之,是办事的手段,亦是无可奈何的自我安慰。反腐倡廉,谈何容易啊!

庭芳回到家中,苗秦氏急急迎了出来,张嘴便是:“郡主,才您不在家,上回送礼的竟又补了礼来。我不敢自家做主,送礼的人全蹲在大门边的屋里,死活不肯走。这又是唱哪一出?”

庭芳道:“收着吧,他们谢我呢。先前送的我转手给了陛下,事儿就办成了。不给我点好处费,他们怕下回再有事求我,我不搭理。”说着一笑,“今儿你们郡主,一战成名啊!眼瞅着陛下的火气就下去了,钱到功成,他们将来可认准了庙门了!”

苗秦氏问:“那将来要不要收?”

庭芳道:“再瞧吧,似这回的定然要收。若非怕人揪着我贪墨,我也不会当众给了陛下。朝中要用钱的地方多着呢,叫他们捐点子钱是再不肯的。到了求人办事时,万儿八千两就不算个事儿。”

庭芳一行说一行走到房中,徐清跟叶晗都不在,庭芳便问:“孩子呢?”

春逸答道:“太太带去园子里看收桂花了。”

听闻陈氏带着,庭芳就丢开手。坐在书桌前写纺织厂的计划表。说是纺织厂,其实是纺纱、织布、成衣三厂。厂房可照搬南昌,然选址、选管理层,又是麻烦。庭芳想了一回,还是提笔写信给君子墨,叫她择几个得用的人送过来,并问询娘子军建设的进度。如今江西的兵力实在难看,周围一圈儿有湖北与广东不是自家势力,就现地方官刮地皮的能力,当真有备无患。

庭芳前脚出宫,徐景昌后脚就被宣召入御花园。昭宁帝道:“你媳妇儿被欺负了,你使人去查张祺与李锡书,不独他们自己,家里人有任何违法犯纪的统统严查。我非弄死他们不可。”

徐景昌道:“谢陛下。”

昭宁帝眼神阴郁:“不是为你,便是太傅同你毫不相干,我也不会放过他们!那两货是清流,未必就贪墨到凌迟的地步,实查不出来了,栽赃也使得。我不凌迟了他们,全当我是泥塑木雕的菩萨。今日敢辱我太傅,翌日就敢肖想挟天子以令诸侯!再后日……”昭宁帝冷笑,“呵呵。”

徐景昌一个激灵,被昭宁帝的联想力震惊了。

昭宁帝又叮嘱了两句,徐景昌领命而去。

华夏的王朝里,通常是不杀言官的。昭宁帝看着脾气不大好,实则只别触犯律令,他也就是发过便忘。都察院多年来蹦哒都不曾遇到铁板,想说什么便说什么。昭宁帝也就文化成绩差了点儿,都叫他们日日鞭策,也没见昭宁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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