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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字闺中-第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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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竹惊吓过度,一双眼睛竟然合不上了,恐惧异常地盯着那大汉的两爿身体,脑袋里却在想着,卖甚么呢,卖友求荣?!燕凌云真是坏事做绝啊啊啊啊!

杨花欲要掷出的匕首悄无声息地滑入了袖中,他上前一步,将文竹拥入怀里,捂住文竹双眼,声音如同佛音梵梵,催眠着文竹脆弱的神经:“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过去了。”

文竹渐渐回复神智,却依然骇怕的瑟瑟发抖,缩在杨花怀中,贪婪的吸取着他身上的温暖。

耳边传来了纷乱的马蹄声,燕凌云阴狠没有感情的声音响起:“没死的都丢到前锋营,死的就地烧了。”

此时崇尚土葬,若非时疫等会传染的疾病是绝不会选择火葬的,据说火葬之人会丢失魂魄,燕凌云果然心狠手辣,连死人也绝不放过。文竹向杨花怀里又缩了一缩。

“啪——!”一记嘹亮的耳光声惊醒了文竹,她探头望去,见四周兵丁都僵直在原地,燕凌云面无表情地看着文梅,脸上的五个指印在他白皙的脸上鲜红异常。

文竹大惊失色,从杨花怀里挣出,就向着文梅冲去,却被杨花一双有力的手臂猛地拉住,杨花把文竹紧紧地困在了双臂之间,低声道:“他们眼中只有彼此,旁人是插不进去的。”

燕凌云和文梅对视半晌,二话不说,将文梅打横抱起,大步向着他的坐骑行去。文梅没有挣扎,一双眼睛凝视着燕凌云的侧脸,口中的话似是对文竹所言,更像是对自己的保证:“他不会伤害我的。”

文竹恨恨地瞪着燕凌云的背影,一双手不停抖动,无论如何也止不住。她发了狠,张嘴就是一咬,手上吃痛,心里反倒安定了下来,杨花一旁看的清楚,轻叹一声,伸出手来掰下她的手。

文竹心中明白,却恨自己不争气,纵然文梅是自愿被燕凌云带走,亦是输了半筹。

她的眼泪扑扑流出,一个温柔的声音在她头上道:“我该拿你怎么办……”轻轻拥着文竹,杨花哼起了儿时母亲常常用来哄他睡觉的曲子。

文梅和燕凌云共乘一骑,纵马狂奔,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坐在身前的文梅似乎看到了燕凌云脸上无限的悲伤,轻声道:“我都知道的。”

燕凌云蓦然一惊,勒住缰绳,扳住文梅双肩,强迫她面对自己,悲愤地吼道:“你知道甚么?你甚么都不知道,你只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千金小姐,你怎么会知道!”

文梅凄然苦笑,终于露出了深藏心底的痛,“无忧无虑?自从我嫁了你以后,我可曾真正的无忧无虑过?我在等,一直在等你,可是你呢?竟然连我的孩子都夺走了!”

燕凌云一时语塞,偏过头去,一张俊脸扭曲异常,满是痛苦之色,那痛深入骨髓,伴着回忆纠缠他一生,永远无法摆脱,永远无法回避,哽咽道:“你不明白……”

文梅蓦地大吼,“我明白,我甚么都明白,方才那人要说你……你杀人灭口,我早就知晓了!”

燕凌云猛地转过头来,惊骇万分地质问道:“你知晓甚么?甚么?!”

文梅两眼无神,透过燕凌云,焦点落在了无穷远处,两行清泪流出,悠悠道:“你一直有梦呓的习惯,你不知道么?”

燕凌云两手一松,人从马上滑下,他惊恐地看着文梅,兀地掉头向后跑去,仿佛文梅是鬼魅一般。

文梅从马上跳下,撒足狂追,却只能看着燕凌云越跑越远,她跌倒地上,嚎啕大哭,声嘶力竭地向着燕凌云的背影喊道,“你走,你走了以后不要想再见到我,我去了黄泉,喝了孟婆汤,再也不要遇到你!”

话罢,伏在地上哀泣不已。

哭了半晌,抬起头来,却见燕凌云站在她身前,无声地望着她,脸上亦是泪水肆虐,伸出手来,颤抖着摸着她的脸,哀求道,“不要……走……”

第一百四十八章真相

文梅抬起泪眼,伸出手来握住燕凌云的手,猛地扑到了燕凌云怀中,牢牢抱住他,大哭出声。

哭了半晌,突觉不对,手下湿漉一片,文梅抬手一望,满掌鲜血,又向燕凌云望去,不禁一怔,燕凌云臂膀处阴湿一片,阴湿处犹在向外扩散,不停地渗出血来。

文梅大惊失色,她抓住燕凌云的手,把袖子向上一撸,见他手臂之上缠满布条,此时此刻鲜血淋淋,如同在血水中浸泡过一般。

文梅惊道:“方才我并未见你受伤,怎会流了如此多的血?!”

燕凌云直直地看着她,木木地道:“你说,你会永远陪着我,可你还是走了,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回来,就每天在手臂上割一刀,这样心里就不那么难过了。”

文梅震惊地看着他,两个人木然对望半晌,文梅轻柔地放下燕凌云的袖子,平静地道:“接了儿子就回家罢。”

燕凌云颤抖着嘴唇,直直地盯着她:“……好。”

文梅和燕凌云携手归来,文竹虽不知发生了何事,见文梅面色平静,心知她是经过了深思熟虑做出的决定,唯有祝福长姐。只是对燕凌云一时之间还转不过脸来,索性当他透明,燕凌云亦是如此,眼里除了文梅,再无他人,他如此做派,文竹反倒心安许多。

四人星夜兼程,即将赶到广远府,文竹暗忖,不知青烟装病技术如何,若是露了马脚怎生是好,自己要不要哭上两声……思来想去,暗中吩咐了杨花在打尖的客店买了些葱来。

广远府遥遥在望之际,文竹即知,那葱是派不上用场了。远远望去,广远府满城缟素,城上飞舞无数纸钱,城外又密密麻麻的遍布了许多百姓,燃纸焚香,浓烟滚滚,伴着百姓们的恸哭声,足足传出了数十里。

青烟,竟然已经去了!

燕凌云痴痴呆呆地望着广远府,蓦地大吼一声,“师姐!”不管不顾地打马而去,疯狂地挥动马鞭,马后留下一溜烟尘,人瞬间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文竹担忧地看向文梅,却见她竟然笑道,“燕郎心中,段青烟始终如同女神一般,是不忍亵渎的存在,如今她去了,燕郎,终于只是我一个人的了。”

话罢,文梅哈哈大笑起来,脸上却缓缓滑下两行清泪,眼角瞥到文竹脸上并无一丝鄙夷,文梅微微一怔,却听到文竹清清淡淡地道:“姐姐,一定很辛苦罢。”

姐姐,一定很辛苦罢。

文梅骤然失声,埋首文竹怀里,啼哭道:“人人皆知她是天下第一奇女子,却偏偏是我的情敌,我拿甚么和她争……”

文竹无言地拍着她的背,想到段青烟的绝世风姿,心有戚戚焉,文竹心中默念,姐姐,你放心罢,她再也不会出现在燕凌云面前了。

文竹和文梅乘坐的马车缓缓地进了广远府,一路之上,所有的店铺民居尽皆缠上了白绫,路上行人无不满面悲戚,整座城市死气沉沉,段青烟这个神话的逝去,广远府似乎也随之死去了,整个城市没有意思生机,做人做到如此地步,段青烟足以傲视天下了。

马车到了将军府前,文竹本还在担心,她曾在将军府中小住,府中兵丁仆役多有打过照面的,下了车发现,这一府守卫全部换了新面孔,段青烟做事,果真滴水不漏。

青烟昨日过身,今天便已经架好了灵堂,人也已经收殓入棺材,看着燕凌云伏在棺前痛哭失声,文竹暗自揣测,这棺中装了何物,骗了燕凌云这许多眼泪,倒也不亏了。

按道理,段青烟是燕家夫妇,文梅应当三叩九拜,上香三柱,她燃了香,正要奉在灵前,斜刺里冲出一个女子,猛地把文梅撞倒在地,文竹立刻上前扶起胞姐,对着那女子怒目相向。

那个女子也不过二十有余,人却很老相,眼角已经微微出现了鱼尾纹,一副少妇打扮,挽了流云髻在头上,穿着一身青衫,嘴角下撇,眉眼含悲,伸出食指,悲愤地指责文梅道:“都是你这个狐媚子,若不是你,我姐姐怎会搬来这偏远的别府居住,又怎会郁郁寡欢以至撒手归西?!”

段青澜!

文竹豁然开朗,顿时明白这个女子就是素未谋面的段青烟亲妹,亦是燕凌云名义上的二夫人。

想起青烟昔日所说,文竹嗤笑一声,紧紧盯着段青澜,逼问道:“若不是你向姐夫自荐枕席,青烟姐姐怎会心冷如斯,怎会搬离主院?你又利用姐妹亲情,逼她违背良心,欺压我家姐姐,以至青烟姐姐和燕将军间再无转圜余地。你做这些的时候,可曾设身处地的为青烟姐姐想过?害死青烟的不是别人,就是你这个亲妹妹,你这个侩子手!”

段青澜满脸惊容,她喃喃道:“你怎会知道,你怎会知道……”她突然挥舞手臂,大吼大叫:“你胡说,你胡说,姐夫根本从来都没有碰过姐姐,我才趁他睡着时摸上了他的床,可是他,他也从来没有碰过我啊!”说到后来,段青澜情绪失控,又哭又嚎。

文竹震憾当场,燕凌云,竟然从未碰过段家姐妹么?她忍不住看了一眼文梅,发现她亦是一脸震惊。

文梅挣开文竹的手,靠近了始终伏倒地上的燕凌云,颤抖着手搭上了他的肩,燕凌云没有回头,声音哽塞:“青烟,我对不起你,我知道配不上你,早早就该把你休了,再为你觅个良人,可是,这天下的男人,有谁配的上你啊?!”

文竹眼中闪过一抹了然,这就是燕凌云对段家异常优容的原因罢?他知道段家永无可能有后,所以才同意儿子姓段,又同意段青烟抚育段烈阳罢。

青烟……

文竹心中浮上一丝暖意,青烟此时,怕与蓝止戈在一起了罢。

文梅心结尽去,对段青烟倒是实心实意地哀怜起来,亲手操办了段青烟的葬礼,送葬队伍绵延数里。燕凌云坚持亲自抬棺,他一身缟素,却是如同晚辈一般为段青烟戴起了孝,在他心里,段青烟亦姐亦师,可惜,从来都不是爱人。

段青澜灵堂发泄一通后,心事尽去,整个人清醒许多,言谈举止多了几分将门虎女的风范,执意为起因抬起灵牌,行在了队列的最前方,她是整个队伍中除了燕凌云之外哭的最伤心的一个了。

青烟的埋骨之地被选在了江边的一座小山之上,站在山头,恰好可以俯瞰整个广远府,百姓们自发地为她在山头起了一个庙,庙里供上她的泥身塑像,尊为平安娘娘,一年四季,香火不断。

青烟葬礼过后,燕凌云身为大将军,必须归朝,奉请的新任镇守即将上任。段青澜执意留在广远府为青烟守灵,请燕凌云将寡母送来,又求了一纸休书,文竹对她倒有些刮目相看,此女敢爱敢恨,当断则断,不愧是青烟胞妹。

文竹托言尚有些商事处理,叫文梅和燕凌云自回宁都,无需管她,文梅再三叮咛了,方与燕凌云相依离去。

段烈阳如今快要两岁,虎头虎脑甚是可爱,这几日和文梅混的熟了,时时赖皮缠着文梅不放,燕凌云恨得牙痒痒的,看得出来,段青烟之前对这小子是溺爱过头了。文竹看的哭笑不得,心中甚是安慰。

过了长江,文竹和杨花一人一骑,直向着北方草原奔去,前几日接了段青烟秘密送来的手书,却是即日就要和蓝止戈拜堂成亲,嘱咐文竹一定要赶到。

文竹和杨花紧赶慢赶终于在段青烟大婚前赶到了北楚军营。远远望去,军营沐浴在了一片红色的海洋之中,营塞之上扎满红绸,营帐上覆了层红布。行的近了,看到外面值班的兵丁手臂之上扎了条红绸,枪尖之上亦是缚了红绸,人人面带喜色,文竹不禁想起了广远府,对比如此鲜明,段青烟果真是福将,得卿者喜,失卿者丧。

杨花和文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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