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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忆似水年华[美]-第3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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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更好了。”“可我星期一出发去阿尔及尔,从那里我还要去海角。一旦到了好望角,我就再也见不到我的著名同事——对不起,我就再也见不到我的同仁了。”作了这一串道歉之后,他便顺从地飞快地吃了起来。但布里肖得意忘形,得以向人家提供其它的植物词源,并回答问题,挪威人听得津津有味,以致再一次停下顾不得吃饭,却作了一个手势,表示可以撤掉他那满满的盘子,换下一道菜上来:“四十名院士中有一个姓乌塞伊的,意思是冬青地;”布里肖说,“一位外交老手和叫德·奥默松,您发现他姓中有榆树的成分,榆树对维吉尔是宝贵的,于是他命名了乌尔姆榆树城;在其同僚的姓中,德·拉布莱先生,桦树;德·奥内先生,桤树;德·比西埃先生,黄杨;阿尔巴雷先生,边材角料(我决计将此告诉天主);德·肖莱先生,白菜;还有苹果树长在德·拉波姆雷姓上,我们听他作过报告,萨尼埃特,您还记得那时候,善良的博雷尔被派到天涯海角去,到奥代奥尼亚去当行省总督吗?”当布里肖点到萨尼埃特的名时,维尔迪兰先生对他妻子和戈达尔使了一个嘲讽的眼色,打掉了怯生生的神色。“您刚才说肖莱一姓源于白菜,”我对布里肖说。“我到东锡埃尔,路经的前一站,叫圣弗里肖,是否它也源于白菜呢?”“不,圣弗里肖源于SanctusFructuosus,就象SanctusFerreolus变成了圣法尔若一样,但这根本就不是诺曼第语。”“他知道的东西太多了,烦死我们了,”亲王夫人格格一笑道。“还有许许多多姓氏我感兴趣,但我不能一口气向您问个水落石出。”于是我转向戈达尔:“普特布斯夫人在这里吗?”我问他。“不,谢天谢地,”维尔迪兰夫人听到我的提问回答道。“我曾极力劝她改变方向到威尼斯去度假,今年我们就算摆脱了她。” 

“我自己也要拥有两种树的权利,”德·夏吕斯先生说,“因为我已经差不多掌握了一幢小屋子,就在橡树圣马丁与紫杉圣皮埃尔之间。”“这么说离这儿近得很,我希望您常来,夏丽·莫雷尔作陪。乘车的问题,您只要同我们小团体谈妥就行了,您离东锡埃尔才两步路,”维尔迪兰夫人说,她最讨厌人家不乘同一趟火车来,派车去接不到人。她很清楚,上拉斯普利埃是多么艰难,何况在费代纳之后还得七拐八弯,这就得推迟半个小时,她怕那些独自行动的客人找不到车来送他们,甚至他们实际上还呆在家里没有动身,却可以借口在多维尔——费代纳找不到车子,托词自感力不从心,徒步过不来。面对维尔迪兰夫人的邀请,德·夏吕斯先生只是无言地欠了欠身。“想必他未必天天好说话。他脸绷起来了,”大夫对茨基附耳嗫嚅道,大夫虽表面上装出一层高傲,但实际上仍很朴实,他并不极力掩饰这样的事实:夏吕斯在他面前摆老爷架子。“他当然不知道,在所有的海滨城市里,甚至在巴黎诊所里,我自然是医生们的‘大领袖’,他们不胜荣幸之至,能将我介绍给在场的所有尊贵的客人们,贵宾们见我一个个毕恭毕敬。这样一来,我每到一个海水浴疗养院小住,过得都很舒服,”他说得十分轻松。“甚至在东锡埃尔,团部的那位军医,他是负责为上校治病的,他邀请我同他一起共进午餐,他对我说,我可以同将军共进晚餐,而这位将军叫德·什么的,反正是德高望重的先生。我不知道他的贵族头衔比起这位男爵的头衔来,是资格老呢还是浅了。”“您算了吧,这头衔够可怜巴巴的了,”茨基半低嗓子回答道,接着又说了句什么,含糊不清,我只听到动词最后的几个音节是“燃烧”,因为我忙着听布里肖对德·夏吕斯先生的谈话。“不可能吧,我遗憾地告诉您,您只有唯一的一种树,如果说橡树圣马丁显然是SanctusMartinusJuxstaQuercum,那么正相反,紫衫‘if’一词,很可能不过是词根而已,什么‘ave’啦,‘eve’啦,都说的是潮湿的意思,象阿韦龙(Aveyron)啦,洛代夫(Lodeve)啦,伊韦特(Yvettc)啦,就是现在我们厨房‘下水沟’(éviers)一词,您也可以看到残存有潮湿(ev)的词根。在布列塔尼语里,‘斯特尔’(Ster)说的是‘水’,什么‘斯特尔玛丽娅’啦,‘斯特尔拉埃’啦,‘斯特尔布埃斯特’啦,‘德勒尚斯将尔’啦。”我没把话听完,因为,尽管我颇愿意听到“斯特尔玛丽娅”的名字,但我不由自己地听到戈达尔的讲话,我就坐在他的旁边,他悄悄地对茨基说道:“啊!可我不知道呀。那么说,这是一位知道生活的先生喽。怎么!他是同伙的!不过,他的眼睛又不是用火腿包起来的。我得当心点桌底下我的脚,他缠上我了不成。然而,我还是将信将疑。我看到好些个尊贵洗淋浴,象亚当那样一丝不挂,他们多少是腐化堕落分子。我不同他们讲话,因为,我好歹是公职官员,若那样会坑害我的。但他们清清楚楚我是什么人。”萨尼埃特,刚才被布里肖的招呼吓坏了,现在终于松了一口气,那副模样,就象有人怕打雷,可光看到闪电却老也没听到雷声,当他听到维尔迪兰先生询问他时,只见维尔迪兰先生的眼睛直盯住他看,那目光抓住倒楣的人就不肯放松,只要您小子敢说话弄得老子下不来台,只要您小子敢回嘴弄得老子脑子转不过弯来。“可您老瞒着我们,您经常去逛奥代翁剧院看日场戏,萨尼埃持?”就象新兵受到了老兵的刁难那样,萨尼埃特浑身哆嗦着,尽可能长话短说,这样也许有幸免得挨揍:“一次,在拉谢谢兹。”“他说什么?”维尔迪兰先生吼了起来,恼羞成怒,紧皱眉头,仿佛挖空心思都不足以理解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首先,人家听不懂您说的话,您嘴里含着什么东西?”维尔迪兰先生问,语气愈来愈激烈,影射萨尼埃特发音有缺陷。“可怜的萨尼埃持,我不愿意您惹得他不愉快,”维尔迪兰夫人说,用的是假惺惺的怜悯口气,以免任何人对她丈夫蛮横无理的计较留下丝毫的疑问。“我在拉施……施……”“舍……舍……,尽量讲清楚,”维尔迪兰先生说,“我简直听不见您说什么。”在座的常客们几乎个个忍俊不禁,而且,他们简直成了一帮吃人肉的土匪,在匪窝里,只要一个白人身上破了一道伤口,其嗜血之癖便忍无可忍。因为模仿的本能和勇气的缺乏控制着芸芸众生,也支配着上流社会。一人受嘲笑,人人皆笑之。哪怕十年后,他在圈子里受推崇,人人亦敬之。这与人民赶走国王或欢呼国王如出一辙。“瞧,这又不是他的过错。”维尔迪兰夫人说。“那也不是我之过,话都说不清楚,就休想在城里吃晚宴。”“我是看法瓦的《精神的女探索者》①”“什么?”您所谓的拉谢谢兹就是《精神的女探索者》?啊!太妙了,我就是找来找去找一百年也休想找得到,”维尔迪兰先生嚷嚷道,不过,倘若他听人说出某某作品的全名时,他也许一下子就能断定,某某人不是文人,不是艺术家,“不够格。”比如应该说《病者》,《贵人》,可有人却补足全名《心病者》,《贵人迷》,这样就证明了他们不是“圈子里的人”,同样,在一间沙龙里,有人把德·孟德斯鸠先生说成德·孟德斯鸠—弗桑萨克,便表明他不是上流社会的人。“但这没那么了不得,”萨尼埃特说,激动得气都喘不过来,可他笑了,尽管他并不想笑。维尔迪兰夫人炸开嗓子:“哟!不,”她嚷了起来,皮笑肉不笑。“您要知道,世上没有人会想到,原来讲的是《精神的女探索者》。”维尔迪兰先生又开口了,语气温和,既对萨尼埃特,又对布里肖说:“况且,那是一串好戏,《精神的女探索者》。”这句普普通通的话,说出的腔调一本正经,人们找不出有恶语伤人的痕迹,既给了萨尼埃特好感,又让他觉得亲切,既激起了他的感激,又焕发了他的亲热。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美滋滋的默不作声。布里肖却更为多嘴。“这倒是真的,”他回答维尔迪兰先生,“倘若把此剧看作是萨尔马特②或斯堪的纳维亚的某个作家的著作的话,人们也许可推荐《精神的女探索者》去填补杰作的空缺。但是,对尊贵的法瓦的亡灵不好说三道四,他没有易卜生的气质。(一想到挪威哲学家,顿时脸红到耳根,挪威哲学家面有难色,因为他无论如何弄不清楚黄杨到底是什么样的植物,布里肖刚才谈到比西埃其人时就提到此人的姓氏中有黄杨树。)何况,博雷尔省如今被一位托尔斯泰的忠实信徒所统治,那我们就有可能有奥代翁剧院里看《安娜·卡列尼娜》或《复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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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法瓦(1710—1792),法国戏剧家和导演,法国喜歌剧创始人之一。主要剧作有:《三个苏丹后妃》,《精神的女探索者》,《巴斯蒂安与巴斯蒂安娜》。 

②萨尔马特:公元前四世纪至公元四世纪生活在俄国(欧洲部分)南部地区至巴尔干东部地区一带的民族。 

“你们说的法瓦,我知道他的肖像,”德·夏吕斯先生说。“在莫莱伯爵夫人家里,我看到一张她的照片,很漂亮。”“莫莱伯爵夫人的名字给维尔迪兰夫人产生很深的印象。“啊!您去德·莫莱夫人家了,”她惊叫起来。她心里想,人们说“莫莱伯爵夫人”,简而化之为“莫莱夫人”,就象她听说的罗昂家族一样,或者出于轻蔑,象她自己说的那样:拉特雷莫伊尔夫人。她丝毫也不怀疑,莫莱伯爵夫人因为认识希腊女王和加普拉罗拉公主,不比任何人逊色,同样有权利拥有表示贵族身份的介词“德”(de),有一次,她决定将贵族介词赐予一个极光彩、对她又十分亲热的人。于是,为了充分显得她故意是这么说的,而且不同伯爵夫人讨价还价介词“德”,她又说:“可我一点也不知道您认识德·莫莱夫人呀!”这样一来,就达成了双重非同小可了,一是德·夏吕斯先生认识这位太太,二是维尔迪兰夫人却不知道他认识她。不过,上流社会,抑或至少德·夏吕斯先生如此说,构成了比较清一色的封闭的整体。同样也就不难处理,在资产阶级畸形的广阔天地里,一位律师对某个认识他自己同行的一位志同道合者的人所说的话:“真是见鬼了,您怎么交上了那样的人?”相反,如果对法国人明白“寺庙”或“森林”的词义感到大惊小怪,那反倒没什么更可非同小可之处,莫如去赞叹德·夏吕斯先生与莫莱伯爵夫人竟能有缘巧遇更妙些。再者,即使他们这样互相认识并非完全顺乎上流社会交际的自然法则,倘若他们相识纯属偶然,那么维尔迪兰夫人不知道此事又有什么奇怪呢?既然她才第一次见到德·夏吕斯先生,既然事关德·夏吕斯先生,他与莫莱夫人的关系远非她所不知道的唯一事情,对他,老实说,她毫无所知。“什么东西扮演这个《精神的女探索者》呀,我的小萨尼埃特?”维尔迪兰先生问。虽然我感到风暴已经过去,但老档案保管员迟迟不敢回答。“可你又这样吓唬他,”维尔迪兰夫人说,“他说什么你都嘲笑,可你又要他回答。哎,您说呀,谁演的这个?人家要给您点肉冻带回去,”维尔迪兰夫人说,含沙射影那破产的事,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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