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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美贼-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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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洛姆·斯泰纳朦朦胧胧地站在我左边半明半暗的地方。他的呼吸向我脸上直扑而来。我看不清他的眼睛,但我敢肯定他黑色的眼珠正瞪着我。我想开口说话,但我像溺水者一样呼着气,发不出一点声音。他一把抓住我的耳朵,让我跪在地上:
“邦雅曼!看来,弗朗切西卡说得对,您不过是一个混蛋小偷!”
我想抬起头来,但斯泰纳怒气冲冲的脸就在我头顶晃动。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被逼得走投无路的逃票者。斯泰纳衣着古怪,他穿着猎人常穿的那种有流苏的皮衣,我的鼻子正好对着他的裤缝。他弯下腰来,我以为他要扇我的耳光,连忙护起自己的脸,但他把我扶了起来,松开了我的耳朵(我的耳朵被他拧得疼极了)。我怎么也没想到,他竟搂住了我。我感到了他身上的体温。我们就这样搂了一分多钟,我差点要被他压扁了。在这个巨人身边,我觉得自己是如此孱弱。他用痛苦的声调,轻轻地说:
“啊,不幸的人,您有什么必要打开这些门呢?”
他粗糙的脸贴在我的脸上,他哭了。他的手,手指长得要命,掐着我的背。他巨大的身躯痉挛得颤抖起来。
“但愿您知道埃莱娜的半夜来临给我造成了什么影响!您要知道她重新撕开了我的什么伤口!上帝为我作证,我让你们离开这座木屋是完全有道理的!”
邦雅曼·托隆的故事讲到这里时,我的呼机响了。现在是凌晨3时15分。我恼火地抓起挂在墙上的电话找医监。原来,刚送来一个企图自杀的年轻人,他本无表情。陪他来的是他的未婚妻,他们几小时前刚刚断绝关系。我不想管,把他打发给另一个医生。我低声地向邦雅曼道歉了几句,请他接着讲下去。
主人流泪比打我骂我更让我害怕。当我能讲出话来的时候,我求他让我重新上楼。他不由分说地拉着我来到刚才走过的通道。我浑身发抖,双腿发软,就像做坏事被人当场抓住一样。斯泰纳强迫我跨过水洼,当天花太低时又压下我的脑袋。我们只需往前走。在一条漆黑的缝隙尽头,主人在一个凹进去的地方停住了,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选了一个,插进一个嵌着开关的箱子,打开了另一扇铁门。
“欢迎来到我的密室!”
我走进一个直接在地上挖成的房间,像是祈祷室,里面有一张用支架撑住的桌子,上面放着一台录像机、一台电脑和一架电话机。电脑的荧屏亮着,把整个房间弄成一片蓝。刚才听到过的那种叹息声更清楚了,但我不知道它是从哪里传出来的。斯泰纳去关声音和图像。这里好像是商店的监控室,东西都是东拼西凑的。墙上有一盏灯,灯杆可以扭动,但灯座没钉牢,已经脱了。屋里有许多架子,堆满了录像带和材料。斯泰纳让我在一张转椅上坐下,用不安的目光盯着我:
“是您强迫我把一切都告诉您的!”
“告诉我什么?我不明白。”
“可您知道这里是禁止入内的。雷蒙没告诉过您吗?”
“这是一个误会。我迷路了。您遇到我时,我正想上楼。”
“一个误会?”
他大笑起来。
“您搜查我们的房间,差点抢劫书房,还打开了不准打开的门,在这地下历险。您把这些也叫做误会?”
“啊,我知道,我很抱歉,我错了,但……我是好奇。我想更好地认识你们。事实就是这样。”
他古怪地凝视着我,重新打开了录像机。屏幕上的图像起初模模糊糊的,有一条条杠:雪中的木屋,先是大门,然后是前厅和各间主屋。一想到斯泰纳能从这监视器中看到我和埃莱娜第一夜的情景,我吓得浑身发抖。他接了另一个键,我看见一个长头发的身影,在一个密封的地方,坐在地上,背对着我们。
“您刚才听见有人呻吟吧?”
斯泰纳在我旁边的一张圆凳上坐下:他差点要用嘴咬我。灯光照在他的脑门上,使他的发根看起来红红的。他的头发是那么浓,那么密,银光闪闪的,我心里感到一阵刺痛。20岁时,我的头发就比他少,比他稀。
“这些呻吟,邦雅曼,是那个被关在离这里几米远的地方的女人发出来的。”
他的呼吸断断续续的。他把头发往后一捋,我看见他耳朵里的毛粗得像荆棘似的。我过了一段时间才听得清他在讲什么:
“一个女人关在附近?”
“您知道为什么吗?至少猜一猜呀!”
他的右眼皮跳起来,他焦躁不安。一阵紧张的抽搐使他的鼻子皱了起来。他抓紧拳头,低下眼睛,好像接下去要讲的秘密不能面对面说似的。
“这个女人犯了一个错误……”
我喉咙一酸,感到火烧火燎的。我不敢让他重复。
“我说的是一个错误,甚至是一个巨大的错误!”
他站起来,带着他的小圆凳,走到灯光照不到的地方,关了录像机。我看不清他的脸了,只听到他的呼吸声和仪器的“嗡嗡”声。不见身躯,只有声音,我感到非常不满,因为它就像一个飘荡的灵魂。我应该当机立断,打断这些没完没了的叙述。我预感到,一旦听了他的话,我就要跟他同流合污了。
“好奇者,您首先要知道,这里横跨瑞士和法国。边境就在500米远的地方。这座木屋自1941年起就成了抵抗组织的大本营。上杜和弗朗什…孔泰的游击队员们利用这个地方的特点(这里的奶酪很出名),在这里挖了一条地下通道,用来藏匿逃跑者,存放武器。有一条隧道应该一直通到瑞士,但直到1944年秋盟军解放了这个省时隧道才挖通。尽管有许多人告密,但不论是德国人还是自卫队却都没有发现这个地方。当时,人们采取一系列技术手段隐藏起它。木屋的主人是个左派组织的成员,大家都知道他是维希政府的同情者,这使得他避开了嫌疑。我跟您讲这些,是因为我本人6岁时在这里住了整整一个冬天。我父亲是个共产党员,也是当地的义勇军①首领。在送我们,我母亲、姐妹和我到瑞士躲避战争之前,他把我们藏在这里。长达数周不见天日的生活,使我对黑暗产生了恐惧。当时,我们只有几支破蜡烛用来照明。我用自己微薄的力量帮助加固通道,搬运一袋袋的石头和木块,还有食物。那几个月的地下生活教会了我不少东西:如何掩藏挖出来的泥土,如何挖通道、加固通道。尽管我那时很小,但有些东西是永远也不会忘记的。于是,7年前,当我得知此处已差不多要成废墟时,我从继承了这个地方的一些纳沙泰尔人那里买下了木屋,并加以翻修。当时,大部分通道都已经塌了,我和雷蒙小心翼翼含辛茹苦地干了差不多两年,才从80米长的地方清出一条通道来。我们在通道尽头挖了两个储藏室,后来又挖了这个我用来当办公室的小房间。”
①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由法共领导的抗德武装。
我抓住机会打断他的话,站起身来:
“对不起,斯泰纳先生,我得去找埃莱娜了!”
“坐下!”
他的声调不容我作任何申辩。我猜测着他沉重的身躯在黑暗中的什么地方。他随时都有可能向我扑来,把我压扁。
“我答应您,我会长话短说。请允许我往后再退一点,让您听我说几分钟。您知道,我是个商业律师,这个赚钱的行当使我有机会接近一些富翁。我生活富裕,不需要任何人养我。但这一职业对我来说只是一种谋生的手段:我真正感兴趣的,是猎艳,我把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都用来追逐女人了。还在上大学时,别人就叫我好色的左派:我很想造反,不过是在被窝里跟妓女造反。由于一些合理的原因,我结婚了。在婚姻的幌子下,我进行着各种阴谋。我只有一个归宿,那就是情人的臂膀,常换常新;我只有一个野心,那就是点燃女伴的欲火。只有想到在路上能遇见一个漂亮的女人,我早上才起得来床。我的妻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20年来,这愚蠢的女人一直希望我改。终于有一天,她的宽容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在婚姻的围墙中我感到窒息,那种夫妻生活使我失去众多别的刺激。一种更加丰富,更多激情的生活正与我擦肩而过。我们离婚了。我很急。
“但一宣布分手,什么都变了,我没有意识到自己已上了年纪,不那么让女人愉快了。女人们抵制我。我曾把引诱看作是警察的一场大逮捕,现在,我只好请老天帮忙了。我害怕遭到拒绝,满足于小打小闹。可以说,我妻子是不想让我受到粗暴的对待。这一点,我明白得太晚了。如今,我满心痛苦,将成为情场败将。我看见自己已成了小老头,被迫为在此之前得到的大量好处付出代价。有钱就能勾引女人,这并不是真的。金钱能买到别人的同意,但买不到冲动和激情。寻花问柳曾是我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东西,当我不能再追逐女人的时候,我便陷入了深深的忧郁。面对冷漠的年轻女人。我不知道是该蔑视她们还是该羡慕她们。如果不久以后我看见她们学坏了或毁了,我便高兴地对自己说:‘好啊,又少担了一次心。’年轻女人的每一次拥抱和每一个微笑都会伤害我,就像是对我的人生攻击。
“这时,是雷蒙在不知不觉中启发和拯救了我。他是10年前开始为我服务的。他曾因风化案被判多年监禁,我当律师时救了他。当时,他每周几个晚上在一家饭店当总管,剩下的时间替我打理家务,我离婚后,他便跟了我。他熟悉我的习惯,我的每次艳遇他都跟我一样兴奋。我代表了他所梦想的一切。他曾娶过一个悍妇,但后来被甩了。我知道他没有任何艳遇和放荡的行为。他的模样让别人望而生畏。他丑得有几天我为他直难过。就像我的一个女朋友所说的那样,哪个产妇看见他,哪个产妇就会没奶。
“他喜欢窥视赤裸的女人,潜入她们的房间,偷看她们洗澡。有时,我偶然也带些陌生女人回家玩,我怀疑他也偷看了。我试图改掉他这种让人讨厌的习惯。他在他主管的饭店里,用一把特殊的万能钥匙,把漂亮的女顾客关在厕所里,直到她们的叫声惊动大家。他的老板在辞退了一两个外国打工者后,最后开始怀疑他了。为了解释自己的这种行为,雷蒙说他已对那些漂亮的女人失去尊重,因为她们常常在洗手间里让粗鲁的男人乱摸。我威胁他说,如果他再这样下去我就赶他走。有时,面对面看见性感的女人,他会狂热起来。这让我感到很担心。
“一天,我在路上碰到了弗朗切西卡·斯帕佐,那是9年前的事了。她是个老淫妇,名声比我还大。她经历的风流韵事太多了,很难使她激动。她虚荣而狠毒,您的价值,她是根据她能从您身上得到多少东西来判断的。人们知道,她的男情人和女情人比天上的星星还多。她一个个摧残他们,损害他们,玷污他们。她多次躲开了男人和妒嫉的女人的报复。她的蔑视把他们逼疯了。她被自己的邪恶和她在别人身上引起的邪恶毁了。与她为伍,就免不了要伤天害理,如同踏上了一趟不知终点的旅途。我疯了。我找了一个主人,她以自己的任性和文化来控制我。她就是在那个时候教我哲学的。我第一次专一地爱一个女人。那时,我已经58岁。
“一爱上她,她就开始烦我,她离开了我。我求她甚至到了不顾廉耻、低三下四的程度。她拗不过我,让我当她的掮客,替她把年轻的男女带回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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