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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间道-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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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子,樱花,谁为谁葬?云雾之中,还是迷雾。

我回想起去年五月的“黄金旅游周”,铃木带我去巴黎旅游的某些情景。

我已不记得我们曾经在商场购物、在法国餐厅用餐,在红磨坊泡吧的那些情景,但却记得在巴黎罗丹美术馆,我看到一个令人心碎的爱情故事。

我静立在《吻》、《情人的手》和《永恒的偶像》前。

那颤抖的热吻;布满神经脉络的手;以及人间悲喜、人性善恶、人格分裂、肉体与精神永远不可抵抗的强烈祈求都凝聚在这尊偶像“永恒的存在”里了。

当时还很羡慕这个叫卡米尔·克洛岱尔的罗丹的情妇,想像着每当罗丹在雕塑过程中,被这个有着灵魂的裸体折磨得爱欲冲动时,一定是放下手中的活,而迫不及待地干起了男女间疯狂的活,那种飞扬着灵感的爱的释放是怎样的欲仙欲死啊…… 

第五节

我还想像当那个幸福的情妇从罗丹的疯狂中重又像女神一样站在雕塑家的面前,她的身体里汨汨流淌着他的aì液,身子似一叶小舟仍被高潮后的余波软软推送着,那是怎样一种慵懒的美态啊。

但是,后来回到日本,在学校图书馆一本杂志上,偶尔翻到了一篇克洛岱尔当作家的弟弟保罗写的文章,保罗曾在姐姐的墓前无限忧伤地说:“卡米尔,您献给我的珍贵礼物是什么呢?仅仅是我脚下这一块空空荡荡的地方?虚无,一片虚无!”

情妇生涯就是虚无?这位罗丹美丽的学生与忠实的助手。她从19岁就进入罗丹的工作室,便成了他艺术和爱情的主题。克洛岱尔也是一位卓有成就的女雕刻家。罗丹与她相爱期间,创作了以“永恒”为主题的一系列雕塑作品,《永恒的春天》与《永恒的偶像》就是代表作。这些作品几乎是罗丹与克洛岱尔爱情生活的写实。然而,他们的爱除了在雕塑作品里可以完美结合,实际生活中的罗丹始终没有离开原配。活泼、美丽、孤傲的克洛岱尔徘徊厮守在罗丹的生活圈外,独自贫困、孤单、无望地坚守了15年,最后精疲力竭、颓唐不堪,甚至出现妄想症,被囚在埃维拉尔城精神病院整整30年,直到生命的终结……

记得当时看完这篇文章后,我的眼泪像断了线的下来。因为我想到了自己,不,不是和铃木的那种世俗意义上的情妇关系,而是我的情感世界彻底地成了千野君的领地。

夜越来越黑了,我知道自己的生命会消融于今夜的月色中。我走到山崖前,平静地望着前方,“在深渊里永远藏住这个世间的秘密吧。”

我闭上眼睛,双腿开始不停地抖动着,我今生已无所牵挂,爸爸妈妈早已经在天国等待着我了,我来了……

最后的那一霎那,闪过一束极强的光亮,我突然看见故乡的运河上站着一个人,他正使劲地朝着我叫喊,“可忆,可忆,快回家!”

这使得我前倾的身体回到了与地面垂直的角度,这个时候,这双来自故乡的深情的眼眸让我心疼万分。晓江,我青梅竹马的伙伴,我初恋的男友,为我坐牢、为我苦候的世上最爱我的人儿,我对不起你,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了,让可忆来世再报答你吧。

“不,不,没有来世,没有来世,我要你回家,回家吧,可忆。你要是跳崖了,我也跳河,你信不信,信不信?”

“不,我已经害得你这么惨了,我怎么还能再害你死了,不,不能,罪孽啊。”

我哭得瘫软下来……

校旱转载自〖〗

://。。 

第一节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跌跌撞撞地从热海乘坐新干线回到了东京寓所的。

一打开门,瘫软的我就倒在地上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从迷迷糊糊中醒来,却想不起在我的世界中发生过什么,但是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好像重大到我无法承受的地步了。

我挣扎着站起来,朝着盥洗室走去,我将整个脸放在冷水中冲洗,冰凉的感觉带来一阵清新。随后我拿起干毛巾把脸上的水珠擦干。

无意中,镜子里呈现出一张令我陌生的脸。

“谁?”我警觉地脱口而出。

没有回响。

我走近镜子,仔细端详,看到镜子里的那张脸也贴近了我。

这张脸乍看起来有点熟悉,但细品之下,却是那般陌生。这起码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吧,整个脸庞写满了沧桑,用沧桑也不恰当,因为是那种惊魂未定,好像是一位受到了极大刺激后的精神失常者,神情呆滞。

我毫不怀疑镜中的女人与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走回房间,没有受任何意志的控制,我拿出了两只大箱子,开始整理起自己的衣物,嘴唇喃喃地说:“可忆要回家,可忆要回苏州家了。”

两只大箱子很快就被塞得满满的。随后我又将所有不能带走的东西扔进垃圾袋里。

忙完那一切已经是夜晚了。

我环视了整个屋间,空空如也,只有那盏蓝色灯光兀自照在墙上的那幅手画像上,那只手简直就像个幽灵。我背对着那片蓝灯光,点燃了一支烟,烟雾迷离中,我看到的是沐浴在夕阳下的故乡门前的那条运河,还有晓江蹲在河边钓鱼的侧影。

“噢,好大的鱼儿,那是归我的。”这是童年时代无忧无虑的小可忆那稚气的声音。

“不,我好不容易才钓到这条大鱼的。我要拿回去给阿娘做清蒸鱼吃。”那是小小少年时的晓江的童稚之声。

“不,是我先发现的。”

“不,你发现的那条早溜跑了。”

“你骗人。”

“才没呢!”

“不,你就是骗子,骗子。”这是少女时代的可忆嫩嫩的尖叫。

“我骗你什么了?”那是长成大男孩的晓江瓮声瓮气的声音。

“你,你骗走了我的心。”说罢,可忆的脸上飞起了两片红晕,然后就小鸟一样地飞走了。

小鸟飞到一棵大树下停住了。

那个大男孩紧紧地搂住发出小鸟一样声音的女孩,他们颤抖着将两片嘴唇贴在了一起。

就这样,记忆中仅存的一丝温情在那一刻被无限地放大了。“可忆要回家,可忆要回苏州家了。”她喃喃自语。 

第二节

我在网上定好了回国的机票,只要临行前到机场的日航服务处取票就可以了。我想给晓江一个惊喜的,就是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但我怎么也睡不着,一种莫名的恐惧感向黑夜袭来,我觉得自己快被这黑夜一点点地吞噬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清晨,我最终还是给晓江拨了电话。

“晓江,你好吗?”

“嘿,你电话来得也真及时啊!看来好消息是长翅膀的,哈哈。”晓江以一种极度兴奋的语气说。

“什么好消息?”我还没有反应过来。

“我的大喜事啊!你难道还不知道?”

电话那端没有了声音……

“可忆,祝福我吧。我今晚就结婚了。”

“结婚?怎么从来没听你在e…mail里说啊!”

“是这样的,她是加拿大华裔,我们网恋了一阵,本来觉得好玩而已,也没抱什么希望,但是两个月前我出差去了趟温哥华,大家见了面,彼此感觉好得不行,等我离开前已经难分难舍了。所以,她就来中国与我结婚了。”晓江的语气显得那么喜悦,传到我的耳边,却是如此的陌生。

“那祝福你们。”

“谢谢,可忆,你也不要好高骛远,整天活在梦中,不要再等那位情爱大师了。人家这么多年都不来见你,可想而知,你所等的最终只是一个恶梦,知道吗?尽快把自己嫁了,听话!那就这样,我忙极了,现在得去花店买花,结完婚,我就随她去加拿大。对了,以后我们也不必再通信了,因为她是个醋罐子,我也想好好珍惜自己难得的幸福生活,她已经怀上了我的孩子。所以只要你好我也就放心了,再见了,bye!”

电话那端已经挂掉了,我却还傻傻地拿着话筒。

眼睛里最后的那丝光亮随即彻底黯淡了。

我慢慢地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我拿出了那套还没使用过的CARITA护肤品和化妆礼盒,慢慢地一样一样往脸上涂抹,直到打扮得漂漂亮亮才出门。

我来到了神田川,站在一个可以遥望母亲当年居住过的那幢老房子的岸边,26年前我最初的生命就在那里孕育。

“我其实没有真正的故乡。要说故乡,那么就是眼前这条川流不息的母亲河;我更没有父亲,要说父亲,那就是苏州寒山寺钟声下的那条石桥的运河,那是父亲河。”

我将头朝向水中,从泛起的涟漪中看自己。毫无疑问,我是美丽的,岁月的洗炼、情感的炼炉,使得我已具惊人的美态。不是吗?你看看四周,多少行人向我投来了注目礼。

我陶醉地从水中看自己的倒影,那影子时而清晰、时而被水流弄模糊了,看见什么了吗?我看见了自己的红唇,红唇鲜艳夺人,微微翕动,仿佛有什么话要说。

就在我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听见有人在身后叫着我的名字,那声音是如此熟悉,久违了,那不是妈妈在叫唤我吗?“妈妈,你在哪儿?”

“妈妈,你在哪儿啊?可忆要回家,回到你的身旁。”

我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回过头去,那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正是下班的时间吧,只见行色匆匆的人们小跑步似地赶回家去,却没见妈妈的身影,我把目光投向那些美丽的中年女人脸上,但是,她们冷漠的表情告诉我这个叫可忆的女孩,她们不是我的妈妈。

我只好回过头去,继续看着神田川静静地流淌。看着那座“圣桥”。

圣,是生的最高境界。

圣,也是死的最高境界。

那一刻,幻觉那个站立在晓江身旁、穿上美丽婚纱的女孩就是自己。

“我的新娘,你真美!”

我成了新娘,苏州运河的夜船上就是我们的家,我躺倒在船上,身上铺满了鲜花,我的新郎覆盖了我鲜花般的身体……

我的眼前出现了美子正在分娩疼痛中的情景——美子的第二个孩子出生了,这次一定是个女孩,我的耳畔再度回响起美子的话:“情妇是个悲剧的角色……”

“情妇是个悲剧的角色……”

“情妇是个悲剧的角色……”

我听到了,听到心里去了。是的,情妇确实是个悲剧的角色。

就连那个永恒的卡米尔·克洛岱尔——罗丹的情妇,听到她那位当作家的弟弟保罗忧伤的诉说吗?“卡米尔,您献给我的珍贵礼物是什么呢?仅仅是我脚下这一块空空荡荡的地方?虚无,一片虚无!”

所以,可忆要去另一个世界当妻子,或者就成为永远的女儿。

我的嘴唇在嘟哝着哪一位诗人的那句诗“The night kisses the fading day whispering to her ear,I am death,your mother。I am to give you fresh birth。”(夜与逝去的日子接吻,轻轻地在她耳旁说道:“我是死,是你的母亲。我就要给你以新的生命。) 

第三节

在这座城市生活了好些年,在即将永远告别她的时候,我竟然说不出她的好或者不好,更说不出她好在哪儿,或者不好在哪儿,就像对一个人一样,你很难用好或者不好去评论他,因为好也没有纯粹的好,坏也没有绝对的坏。

如果,将东京比作是一个人的话,那么,我遗憾地告诉你,我至今还没有看到过她的芳容,哪怕远远地看一眼;也没能握一下她的手或摸一下她的心脏;原因很简单,我不过是一只在她的背脊上爬行的蚂蚁而已。

今晚我穿上了和服和木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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