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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生缘-第10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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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命如飞去,走到了,丞相衙前已夕阳。
    话说家人至孟府述知来意,门上人遂入内堂报闻。孟夫人道:必为这件事了。苏娘子,明日去罢。窦氏就叫门公出去,说今日天晚了,孟太太相留,明日一早回来。那边王府家丁回去禀复。这孟太太设个小宴,与娘子饯行。
    孟太夫人病已康,连朝家务亦铺张。于时饯别苏娘子,亲敬了,酬谢勋劳酒一觞。叮嘱那桩休泄漏,这时不可便声扬。苏家娘子称知道,膳后归房着叠箱。瑞柳已闻归去信,真正乐煞小梅香。心快活,意慌忙,在侧相帮也束装。只有那班诸姊妹,人也不舍与悲伤。
    话说缃梅等那班侍女,闻得瑞柳要去了,都向着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泣。这瑞柳满心里要报喜信去,在相府中如坐针毡一般,还有什么舍不得?见她们啼哭之际,倒脱了一件旧绸衫,急急来还文杏。乱叫道:二姐姐,还了你这件衫子,我明朝要回去的。文杏又恼又笑地道:我们舍不得,你倒这般高兴!缃梅一边揩泪一边说道:三妹子,我等也不及饯行了,下次补情吧。
    众人说罢尽伤心,瑞柳于时也泪淋。叙了许多言共语,方才各自进房门。一宵夜事且休表,次日清晨便起身。娘子临窗梳洗毕,低呼瑞柳便叮咛。今朝回转亲王府,不可多言孟宅情。瑞柳连声称晓得,心中暗暗笑难禁。于时娘子更衣毕,已报鱼轩在外迎。遂把箱笼铺盖发,拜辞了,太夫人与少夫人。丫鬟也共同盟别,缃梅等,两眼红红送出门。窦氏当时乘轿起,侍女随后坐车行。一临忠孝王爷府,当当当,云板三敲报内闻。尹氏太妃差婢接,东平千岁出堂迎。先看搬进行囊类,后见苏家奶奶临。恰值多姣刘燕玉,大家都在合宫门。从头礼罢齐归坐,略致寒温三两声。瑞柳丫鬟偏着急,巴不得,高高兴兴说新闻。立于忠孝王爷后,暗扯宫袍外幅襟。千岁不知其中故,回眸一看反吃惊。
    呀,瑞柳,你怎么拉出我来?
    王爷言罢把身抬,坐了沉香榻上来。整顿宫袍言好笑,连连扯我实奇哉。丫鬟羞得通红脸,无可如何就走开。一道香茶呈送了,王妃坐上笑盈腮。
    啊,苏亲母,昨者遣人来接,一则家下没人料理,二来有件事情相商。只因为,
    吾乡督抚奉皇宣,遍访千金护送还。昨日已经临殿下,朝廷召问在金銮。她言女扮男装出,相共荣兰出了滇。行到贵州身染病,遇见个,荆襄路姓继为男。带回湖广通城县,却被干娘察隐端。盘出真情知是女,复原依旧作红颜。后来路家夫妻死,归到庞门娘母前。照看俨如亲养者,偏偏不久又归泉。表兄表嫂支门户,在伊家,如是匆匆竟数年。知得天恩欲察访,遂将名字报当官。因而督抚差人送,今至都中拜圣颜。
    啊,苏亲母!她是这样说,哪晓得孟相爷不认。
    朝廷复又试其才,诗亦清新做得来。只为龙图言假冒,大家心内动疑猜。如今收进皇宫里,消停着,察出真情再主裁。
    啊,苏亲母,我恐怕果是千金,岂不害她在皇宫里么?
    因而接尔转家门,闻个分明放了心。孟府千金尔乳哺,自然细底尽知闻。容颜端的如何样,图上比来真不真?以实当虚冤屈了,岂非有害贵千金?王妃言讫其中故,苏娘子,满面春风应一声。
    话说苏娘子应道:正是,妾身也闻得孟相爷回家说有这件勾当。但是我们小姐委实生得无双,休说画上有假,孟千金本身还要齐整多哩!那江妈公然也坐在下边椅上,听见这些说话,巴不得以真为假,埋没了孟小姐,好待她刘郡主。得时就挨上来道:哪里有千金小姐在低三下四的人家住了几年的道理,自然不是孟小姐了。节孝夫人只是笑,也不说长道短。这个瑞柳一闻江妈开口,就忍不住起来。
    立在苏家奶奶边,斜转秋波观两观。忠孝王爷窥见了,忙忙开口叫丫鬟。
    呀,瑞柳说什么?你叫苏奶奶快讲。
    娘子登时面色更,连声不过是关情。丫鬟着意难瞒得,她索性,笑启朱唇叫一声。
    啊,苏奶奶!你不要含糊了。孟小姐已经认了,还瞒些什么?
    国丈王妃笑更欢,东平千岁急当先。含悲拉住苏娘子,又是欣然又惨然。
    啊唷,苏岳母呀!你好狠心呀!孟小姐到底如何了?为什么当面瞒我?
    今朝必要见分明,半句相瞒也不听。孟府千金何所在?快些实说快些云。王妃国丈齐围定,逼得个,娘子呆痴没处分。节孝夫人言带笑,也开金口吐娇声。
    呀,苏奶奶,快说呀!也叫大家欢喜欢喜。
    立起身来向众吁,苏家娘子言详细。
    咳!太妃千岁呀,待妾身说就是了。请坐下,好讲话。
    孟太夫人卧在床,请医调治不安康。龙图侍讲多忧愁,父子双双暗地商。别位用方俱没效,只好请,当朝丞相郦明堂。
    小王爷呀,孟相爷说:郦大人的容貌像小姐,姓名又像小姐。去了这个玉字,不是千金的芳讳么?
    不若相邀到府门,请他看看太夫人。果然正是千金女,见了这,母在垂危必认亲。娘子方才言到此,小王爷,一声惊唤痛加欣。
    啊,苏岳母呀,郦丞相就是孟千金么?
    娘子含欢说慢些,少不得,妾身细细数根基。龙图父子商量定,侍讲亲身去请伊。真正事情逢凑巧,撞见个,堂官荣发更希奇。
    啊,小千岁,你道那堂官是谁?说也奇怪!
    他竟像,小姐同行那女鬟,容颜甚善是荣兰。那时侍讲心疑惑,就请了,郦相明堂到府门。看病之中原要认,偏偏有客至门阑。韩氏太太夫人嫂,看望而来已入轩。郦相于时回避去,开了个,煎方二剂便叫还。
    啊,小王爷!哪晓得郦丞相这一回去,竟不肯来看了。
    宿于内阁办朝情,连次相邀自隐身。直到那天初五日,方才候着请临门。
    啊小千岁,那孟少老爷预先叮嘱过夫人,叫孟太太见郦相在房时,竟掀开了帐子,扯住了认起亲来。
    她如当下认椿萱,一笔勾消不必言。如若其时还未说,竟然昏迷在床前。夫人受计先筹算,到了那,初五临期便这般。忠孝王爷听至此,喜欢得,愁眉双展急开言。
    啊唷,苏岳母,那郦丞相竟是孟千金么?初五日可曾就认?你不要相瞒一句,细细从直言明啊!
    苏家娘子笑呼王,不要慌来不要忙。我既已经言到此,自然索性诉端详。于是郦相来房内,孟太夫人便假装。做个病重光景样,掀开帐子坐牙床。紫袍一把拉将住,竟说亲生你撇娘。
    千岁呀,那郦大人看见夫人扯住,倒忙忙地走远床前。
    太太其时就发昏,牙关咬紧合双眼。大家呼唤未苏醒,郦丞相,也上前来叫母亲。孟府夫人方始转,相认后,果然真是个女千金。苏家娘子言于此,喜坏了,王府门中一众人。
    话说苏家娘子说到了孟夫人发晕,郦丞相认亲,那武宪王夫妻父子,真正是惊喜交加,非一言可足。
    亭山国丈笑微微,满面春风捋虎须。背靠盘龙金交椅,手加额上叫声齐。
    啊唷,奇哉!公然孟小姐就是当朝郦相。
    一见真容我就疑,道她名字亦跷蹊。果然不出孤家料,孟亲翁,已在前番认了伊。
    啊唷,怪哉,怪哉!既然郦丞相已经认过,怎么孟亲家府上瞒着我皇甫门中?
    当年射柳定婚姻,孟氏千金属我门。虽则而今为宰相,这一段,夺袍良偶必须成。亲家如此瞒吾处,莫不是,二姓之姻悔了心?
    啊,苏亲母,我这里空着灵凤宫,正搁起王妃花诰,也算不负千金了。为什么亲家那边这般见怪?苏亲母,你把不言的缘故细细地谈来。
    国丈亭山道罢言,王妃时下骇兼欢。笑生两颊红霞上,春到双眉翠黛边。扯住东平千岁手,一声惊唤叫芝田。
    啊唷,芝田儿啊,哪知你的原配,就是你的老师!
    深闺弱质一裙钗,她竟有,如此能来如此才。凛凛威威居极品,堂堂爵位列三台。这般女子真奇绝,还倒把,患难儿女提拔来。
    啊唷,真真奇事,从古至今哪有这样赛过男儿的女子!我皇甫门中倒托了一个媳妇,方能重整门庭,实在喜出意外。
    苏家亲母快些言,孟府家人为甚缘。一品当朝儿媳妇,我们岂肯放松宽。朝前上个陈情表,少不得,成就鸾交凤友缘。尹氏太妃真喜悦,忠孝王,幽情万种口难言。
    话说忠孝王听了这个喜信,那心中的悲喜也说不出口来。只问了一声:认亲后因何瞒隐?苏奶奶道:孟太夫人等,原埋怨小姐说:为什么父母在京仍然隐瞒?为什么夫家兴旺依旧不言?小姐倒说得好:当初不说呢,还有刘国丈在朝。倘然逼迫交加,岂不是自招其祸?如今不言呢,忠孝王娶了刘门郡主,王府中家道已成。况且我做着朝廷宰相,还有继父母都在京中,要靠着自己的,更兼又入赘梁门,这一说明了,难道干爹干娘冷落回家?相府千金另行婚配?如若梁丞相一恼,上个本章道:欺哄朝廷,戏弄大臣,搅乱阴阳,误入婚姻,这四条重款一来,我就是个大剐的大罪。请问父母,还是说的是呢不说的是?苏娘子话未言完,忠孝王双眉一皱,大恼道:啊唷唷!孟岳母好不明白,见她这样说,难道就不为我分辨两句!苏奶奶道:孟太太原向小姐说:女婿那边空着灵凤官,搁起王妃诺命,未尝有负于你。忠孝王回嗔作喜道:郦丞相怎么说呢?苏娘子道:小姐说,虽然如此,从古至今,哪有个老师嫁门生的道理。武宪王听了,不觉靠椅拈须,哈哈大笑。
    于时说罢认亲情,娘子含欢整袖云。小姐临行曾有语,叮咛万嘱太夫人。若将消息通王府,一定要,惊天动地奏圣君。况且未知皇喜怒,天心不悦便遭刑。只因小姐言如此,孟太太,隐忍情形怕说明。为此妾身难泄露,也防贻祸到千金。王爷知道休轻忽,这事还当斟酌行。娘子言完前后故,闹乱了,风流年少小王亲。双眉柳叶攒还放,两颊莲花退复生。意沉沉,背手绕堂微露笑;情默默,低头弄袖半含嗔。忽然想到忧心处,立顿朝靴叹一声。
    咳,总是爹娘害我!旧年若许上这一道辞婚表去,那郦丞相也肯出来。
    都是爹爹与母亲,逼生逼死逼成婚。当初许上辞婚表,郦丞相,也动些些不忍心。她若说明成就了,岂非郡主亦成婚?偏偏性急难容缓,务必要,陷却儿为薄幸人。今日果然伊为此,这一件,疑难之事怎调停?王妃见说微微笑,连把痴儿叫两声。
    咳,痴儿呀痴儿!埋怨什么?虽则娶了金雀宫媳妇,现在留着正房,放着花诰的,有何薄幸?于今既得知了喜信,只消得上本陈情便了。
    恩求赐配一封章,自然是,天子当朝作主张。胞姊现今为帝后,难道不,驾前帮助奏君王?这样事件何难处,真正痴儿枉着忙。
    芝田呀,只须当朝上表,就赐你花烛成亲了。有朝廷做主,难道怕孟府中赖了婚不成!
    孟家亲母也痴呆,为甚相瞒口不开。我女现为天子后,怕什么,难将弟妇叫回来。只须一本朝中去,这段良缘就合偕。尹氏太妃言讫喜,王爷也觉放愁怀。
    咳!母亲,便这般说,据孩儿看来,也不容易。
    王爷道罢也含欢,国丈夫妻尽乐然。郡主倒还无甚恼,江妈听得气冲肝。面青唇白容颜变,只把那,怒目睁睁视女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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