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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舍不得那严厉又负责的广州老师，舍不得那些勤奋又努力的同期学员们，还舍不得厂里的便宜又大碗的食堂饭菜。
　　可再依依不舍，她也得继续前进。
　　出了厂门就看到早已经等候多时的妹妹小福星，心中趟过一阵暖流。
　　“你来做什么？这大热的天，当心晒得头晕。我自个也能坐车回去，哪里要你接送。你安心学习才是正经！”看到妹妹额头上晒出的细汗，她心疼道。
　　罗芙馨咧嘴一笑，伸手就去接大姐的铺盖。
　　“就是怕你自个回去了，我才来接的。走，咱们不回家，去福利厂。”
　　“啥？去福利厂？那个福利厂？”
　　“还有哪个福利厂，自然还是原先那个。”
　　罗芙蓉双眼一亮。
　　“莫不是柏老板又有床品大货要做？”
　　罗芙馨摇摇头。
　　“这回不是做床品，是做裙子。”
　　“啊，做裙子？”
　　“嗨，一时也说不清楚。走，上车，先去了再说。”旁边停着辆出租车，小福星赶紧把大包小包都摆在后车厢里，伸手拉她上车。
　　罗芙蓉糊里糊涂上了车，心里是直犯嘀咕，可看着妹妹笑嘻嘻的脸，又觉得有啥好担心的。横竖不管做什么都是干活呗，难道妹妹还能害自己不成。
　　干活好啊，干活能挣钱，才不白费她辛苦学来的手艺。哪知路上小福星跟她一掰扯，才知道全想错了。这压根不是什么柏老板的生意，赫然是小福星自己的生意。
　　哦哟哟，这可不得了。这才多大一个小囡女，竟然也要做生意当老板了？她哪儿来的本钱？
　　小汽车四个轱辘转的飞快，转眼就到了福利厂。来不及细说，罗芙馨就赶紧带了大姐下车。
　　下了车，就看到厂门口全是熟悉的身影。
　　福利厂的工人们，她的师傅张伟娟，还有卖布老板柏文强，都在等着她到来。
　　看到是熟悉的人，熟悉的地方，罗芙蓉心里一阵欢喜。
　　大家纷纷上前，热热闹闹的把罗家姐妹两个迎到厂里。
　　福利厂当初给罗芙蓉安排的房间还留着，早已经收拾的干干净净，拎包可住。
　　把东西都放下，来不及收拾，罗大姐就跟着师傅和小妹一起下了车间。
　　师傅张伟娟拉着她的手直道。
　　“可把你盼来了。你要是不来，咱们这活都做不下去。”
　　这又是怎么话说？罗大姐一头雾水。
　　论做衣服，师傅才是一把好手，厂里的工人师傅们也个个都是老手，怎么还要等她这个生手来才好做活？想不通。
　　“还不是小福星的主意，说什么要搞流水线生出。我们都是老黄历，哪懂这个，你在凯美丽学过这些，可不就等着你来给我们讲讲，啥事流水线。”
　　原来如此！罗芙蓉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前一阵经过多次试验，伟娟师傅已经选出了最合适的面料，用同种面料别种花型的真丝纱料把图样上的那条漂亮裙子给做出来了。
　　裙子是依着小福星的尺寸做的，恰似以后时髦的花苞裙。
　　小福星当模特，把这裙子一穿，好家伙，那真是出水芙蓉向阳开，端的是亭亭玉立，娇俏可人。虽比不得书本上的模特时髦洋气，可别有一种青春朝气，叫人看了就喜欢的不得了。
　　把伟娟师傅也喜得只拍巴掌，赞不绝口。又兼这裙子是她亲手剪裁缝制，更是别有一种骄傲。
　　看到张伟娟真把裙子像模像样的做出来了，罗芙馨也很是高兴。
　　这还是第一步，但开了个好头。
　　时隔多年又穿上这娇艳娇美的花裙子，她也是左看右看，自我欣赏了好一会，才把裙子脱下。
　　心中十分感慨，谁能想到，时隔多年她还能重返青春年少，再过一把少女的瘾。实在是老天爷厚待她了。
　　瘾头过了，她也就满足，脱下来就想把裙子拆开，好让伟娟师傅给她讲解一下各道工序。
　　好容易做出来的裙子，张伟娟哪能让她就这么拆了。当下把她拦住，拿出另外一套剪裁好却还没缝纫的布料，用布料给她讲解。
　　罗芙馨是想着把各道工序都了解一下，然后就跟张伟娟两个一起分工序，定一个工序表。
　　这也是她前世做外贸加工时拾得的一鳞半爪，这服装加工都要做工序表，流水线生产。到时候工人就按着工序表干活，该干什么就干什么。算工钱也看工序表，谁做了哪道哪道工序，就把这些工序的工钱算给谁。清清爽爽，明明白白，一点不耽误。
　　可这东西是看看容易，做做难。看看别人家厂里的表格，蛮蛮简单。等到要她自己做了，两眼抓瞎，犹如老虎吃刺猬，无从下手。
　　伟娟师傅也懊恼煞。叫她做做衣裳裙子么，不管啥样式都会。不敢夸口做到全中国最好么，做到江城市前三，她还是蛮有信心。可叫她定什么什么工序表，哦哟，吃陌生饲料哉。
　　照她想想么，她已经会做了，教给福利厂的工人们学会，大家一起做不就好了。五百件是有点多，可大家一道做
　　，终归也是做得出来的。
　　可小福星不肯，一定要弄工序表。说一个人有一个人手法，二十个人就是二十个人的手法。到时候裙子做出来，你一个样子，他一个样子，一人一个样子，像什么样？
　　做得好还则罢了，做的不好，十七十八各色各样，拿出去惹人笑话，也卖不出去价钱。
　　既然要做，就要做好。不仅要做好，还要上规模。现代化，现代化，什么是现代化？就是要有规模。
　　还说这是“外国先进经验，现代化管理”，要跟上潮流，就得学先进本事。不然，将来要被市场淘汰的。
　　大道理是一套一套，可眼下她们两个都不会，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一直无往不利的罗芙馨，这回也踢到铁板。
　　这个时候她总是无比怀念三十年后的信息爆炸，想要什么知识，网上查一查，再买本书看一看，总能找到点线索，多方便。
　　可三十年的岁月，想要一步跨过去，那是做梦。


第292章　：三脚猫画老虎
　　就在这边停滞的时候，柏文强那边传来好消息。
　　布料的大货，印好哉！
　　自打选定了胚布之后，他就在胚布市场里定了货，当天就拉到工厂里。如今他是厂里的大客户，有了脸面，优先给印大货。
　　前半夜胚布拉到车间里上了机器，轰隆隆转上一个多小时，白花花的薄纱料就变成了五颜六色的漂亮花布。
　　因为小福星特别交代，这批布料要提前做缩水。故而又在厂里多耽搁了一会，水洗，整烫，做好了缩水才出货。
　　第二天清早，成品验过，确认无误，终于出库。出了厂，没转其他地方，直接拉到了福利厂。
　　时隔三个多月，终于又盼到了柏老板的订单，福利厂这边也是翘首以盼，人心鼓舞。
　　布料没来之前，张伟娟就代表小福星到厂里跟大家交代过了。这一趟不是做床品，是做服装，小姑娘大媳妇穿的花裙子，而且用的是薄纱料，格外细巧金贵。大家的手艺都要重新培训过，不能冒冒失失就开做。
　　管她什么要求，终归是有生活做才有钱赚，福利厂哪有不依从的。再说了，学新技术谁不乐意。本事学的越多么，饭碗才越牢靠。
　　可惜福利厂上下已是整装待发，偏偏小福星这里工序排不出来，生活就做不下去。
　　焦头烂额，左右为难之际，罗芙馨想到了大姐罗芙蓉。
　　上回去凯美丽看望时，两姐妹闲谈，记得大姐说过，其实凯美丽的实习部主要教的不是如何踩电洋车。毕竟凯美丽招的都是熟练工，踩洋车那是人人都会的基本技能。培训的内容主要是学习如何看工序表，并按照要求完成工序。
　　当时，大姐还给她看过工序表。上面都是一个个圈圈叉叉的符号，大方块套小方块，跟密码似得。大姐还给她一个个指过去辨认，说圆圈是加工，三角形是仓库，方块是检验。到时候都按工序表，各负其责，有条不紊。
　　其他工厂都是嘴巴讲讲，口头说说，凯美丽不一样，每一道工序都要落实在表格上。每一个工人都要按照工序表上安排的程序操作下去，自家负责自家的工序，一点也不会乱。万一出了事体，就看表格上是谁签的名，就归谁负责，省的打口水官司。
　　工序表如此要紧，厂里的正式工个个都把这表格看得跟眼珠子似得，做完了就签字，签了字还要检查过，一点都不敢马虎。
　　也是因为这张工序表重要，所以新来的员工都要接受三个月的培训。不仅要会看，会做，还要看得明白，做的准确，才能正式上岗。
　　她就是一面要学洋车，一面还要学工序表，两头不顾，才焦头烂额，头痛不已。
　　罗芙馨也是看到了这张工序表，才有信心在福利厂搞流水线生产的念头。
　　哪知，这表格是看看简单，做做难。她只刮了一眼，连皮毛都没参透，便是想要照猫画虎都难。
　　画不出老虎么，那就只能先画一只猫。想到猫，她就想起了大姐罗芙蓉这只“三脚猫”。三脚猫本事差，可反正福利厂也是小打小闹，有得用总比啥也没有强。
　　这下罗芙蓉总算明白了，这明白过来么，吓得脸色都变了。
　　“不行不行，这三个月我是囫囵吞枣，学了个皮毛，自家还是个半懂不懂的门外汉，怎么能来厂里定工序表。万一耽误了柏老板的生意，那罪过就大了。”
　　就算她是三个月就被赶出去的实习工，那也知道能在凯美丽定工序表的都是真正的老师傅。她算个啥？哪能干这个。
　　还是小妹去厂里正经请个大师傅过来，让内行人坐镇才好！
　　请内行人自然是个办法，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请人已经是来不及。罗芙馨忙拉住大姐的手，恳求。
　　“姐，我相信你，你就帮帮我吧。”
　　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做生意都是要抛本钱的，小福星虽然会赚钱，可那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哪能叫她这只“三脚猫”给糟蹋了。
　　万万不能接手！
　　罗芙蓉把头摇得跟泼浪鼓似得，不去看妹妹恳求的脸色，逼着自己硬下心肠。
　　小福星人小本事大，可也因为本事大，胆子来得个野。这么重要的事体，哪能如此儿戏。她就是成功来的太容易，昏头了！
　　罗芙馨也是自苦不已。
　　可不就是昏头么，想想容易做做难，她做花样成功的太容易，就大意了。可眼下摊子已经铺开了，想回头已经太迟，就是硬着头皮也得走下去。
　　与其等着求人，那还不如求己。半懂不懂的“三脚猫”怎么了？谁是天生就会的高手？不都是从“三脚猫”开始，磕磕绊绊的成长么。
　　这摊子本来就是她给大姐准备的事业，赶早不如赶趟，就从这笔买卖开始锻炼。她是做好了赔本的准备，不交学费，哪来成长。可这话是不能跟大姐说的，没得叫她担心难过。
　　想了想，只要继续卖惨，并且给大姐吃点斤两。
　　“姐，你要是不帮我，我可真没办法了。这一摊生意，我已经投下去一万多块了。”
　　原先还没有那么多，但布料大货一出来，这本钱就哗哗涨上去。
　　“啊？一万多块？你哪来这么多钱？莫不是跟柏老板借的本钱？哦哟，你这个小囡女，怎么胆子这么野。我们家本来就欠着柏老板的钱没还，怎么还能跟他借一万多的本钱。你也你……你……”罗芙蓉吓得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