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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生意全完了
　　花型买到手还得拿到厂子里去开版才能上机印，期间要非常注意保密。
　　这纸上的花型藏起来容易，可开版要过制版室，上机得下车间，这下里里外外都瞧得见，怎么保密？
　　这就得另外出一笔包版费，给工厂。所谓包版费，就是把这个花型的版给包了，只供一个客户用。人印花厂挣得就是加工费，印得越多越赚钱，一个花型多印一次就多挣一次钱。客户拿来的花型纸样是客户自己的，印花厂说了不算。可开了版，这版却是厂子的，谁要印都行，只要给加工费。
　　所以，为了让工厂把版子不给别人印，就得额外加钱，把版包下。
　　一个花型包版费就是五千块，不论大小。毕竟，印花机一开，一小时就是一千米，可不管你花型大小。
　　红彩布业每月要出四五只新花型，光购买花型和包版的费用就不下三四万。
　　就这还止不住别人偷印偷卖他家的布样呢！毕竟，偷个花型多容易。在车间里找个内应，后半夜扯一块机头布偷拿出厂，到别的厂一开版，上了机一小时就是一千米。这一千米布少说就能卖一千块钱，印多少就是赚多少。利益之下，谁还跟你讲什么江湖规矩职业道德。
　　夺人钱财等同杀人父母。红彩布业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也就不得不搞点“硬手段”。在市场上明察暗访，只要发现有人偷印偷卖他家的花型，立刻就带人上门算账，为此还养了一帮“职业打手”，专门干这活。
　　他家钱多势大，手段雷霆，等闲小布商们都惹不起，很是杀了一番不良风气。
　　可也有那不怕死，横大胆的，非要油锅里捞钱，顶风作案。
　　就譬如柏文强！这才惹下这场祸事。
　　要说柏文强偷别人的花型印，还卖钱，自然是不对的。可说起这做生意的难处，这些偷印偷卖的小布商们也有一肚子苦水要倒。
　　好花型卖的俏，挣钱快，这道理人人懂。
　　包版的好处就是垄断，那些热门紧俏的花型都被大布商们出钱包下，就跟瓜分蛋糕似得。虽然包一个花型价格不菲，可好花型卖的快，只要卖的量多，包版的费用轻而易举就能赚回来。这花型要是大布商自己花钱买来的，那包版也是理所当然。可有些花型明明是市场上大家都在印的，甚至是别的小布商搞出来的，也被这些财大气粗的包版。
　　好么，正主想印都没得印了，你说气不气人？
　　像红彩布业，每月不仅把自己的新花型包版，还到厂子里去找，只要市面上紧俏流行的花样，都包版拿下。如此一来，市场上的好花型都是他一家的了。他家吃肉，别人家连汤都喝不上。
　　小布商们被挤兑的生意越发难做。为了做生意，他们只能也去包版，可本钱少，包不起几个版。别人家的花样是月月出新，自家店里卖来卖去都只能卖那么几个花样，怎么竞争的过？
　　也有做二道贩子的，从大布商那里进货，转手卖。可这样一来，定价权就在别人手里。人家让你赚多少就赚多少，你自己说了不算。况且，买家也不傻。能从一道贩子手里买，干嘛买你二道贩子的，转身就去大布商那里进货了，给别人做了嫁衣。
　　这一边是生意难做，入不敷出。那一边是机器一开，钞票就来。对比之下难免就有人铤而走险，顶风作案。
　　柏文强也是本事，这块机头布不是江城市拿的，而是从上海的厂子里买出来的一手货。人红彩布业还没开印，他的版子就先在陆桥镇的私营印花作坊里做出来了。
　　等红彩布业在江城市印染厂开了版开印，这边都已经悄悄卖上了。他也知道自己这是偷人家的，不敢大声吆喝。把布藏在仓库里，只让几个老客户看，门市根本没敢摆。
　　哪成想这新花型太好卖了，根本捂不住！
　　他这边生意刚火起来，那边正主就闻到风声，一下就抓住了他的小辫子。
　　红彩布业的老总亲自带着人过来抄了他的仓库，砸了他的门市。
　　罗芙馨前世做面料外贸，可是见到过不少这类的纷争。只是万万没想到，这一世她才刚踏足轻纺一条街，就长见识了。
　　这一场风波，柏文强损失可不小。
　　摆在门市前被毁掉的二十来匹布只是小数，那是红彩布业用来立威和杀鸡儆猴的。他真正的损失在印染厂里，因为偷印的花型卖得好，他头脑一热就追加了订单，三个花型每个加印五千米，连坯布都拉到工厂了。这下好了，被发现了，花型印不了了，胚布全砸手里！
　　买坯布的钱还是借的高利贷，一睁眼就要他五百块的利息。原本以为只要印出布来，转手这么一卖，不仅还了债还能稳赚一笔。
　　哪里知道现世报来的这么快，这下全完了。这前前后后一共赔进去五万多，老本赔光还倒欠一屁股债。
　　几个老客户也被红彩布业挖走了，他这边供应不出花型，人家还要做生意赚钱，自然是谁有货就到谁那里去拿。
　　五百块的利息就够吓死大部分小老百姓，五万多，简直不敢想象。四阿姨吓的肝颤。这下怎么办？柏总这是……要关门倒灶了？那她岂不是就要失业？
　　柏文强元气大伤，耷拉着脑袋，坐在地上一声不吭。
　　柏丽娜急的要哭，伸手推他。
　　“哥，你说话呀，咋们怎么办？”
　　她能吃好喝好过好日子，都靠哥哥赚钱发财。哥哥的生意要是完了，那她岂不惨了？
　　被妹妹问怎么办？柏文强无言以对。反正是天塌地陷，完了，全完了。
　　看着老的小的，男的女的，都一脸丧气，罗芙馨皱了皱眉。
　　做生意起起落落很正常，天无绝人之路。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大家合计合计，未尝没有转机。
　　转机？柏文强抬头看她一眼。他也想有转机，顶好是天上直接掉钞票，填了他的亏空。
　　可能么？白日做梦呀。


第49章　：四阿姨辞工
　　天上掉钞票是不可能，可要是天上掉好花型呢？都说印花就是印钞票，印到就是赚到。
　　他之所以会败，不是败在布不好卖，而是败在来路不正。要是能有属于自己的好花型，自然是想怎么印就怎么印，挣再多的钱也是理直气壮，堂堂正正。
　　这道理谁不懂，可花型从哪里来？柏文强两手一摊。
　　这个小姑娘聪明是聪明，可终归是小孩子，想法太简单。
　　罗芙馨在柏丽娜眼里是特别聪明的，她说有转机，她就敢信。自家哥哥灰心丧气，她却不服输，一拍手道。
　　“对啊，别人能出新花型，我们也能。”
　　“怎么出？”
　　“人家怎么出的，我们就怎么出。”
　　“人家是一笔一笔画出来的，你会画？”
　　“画画谁不会。我初中那会，别的课都马马虎虎，图画课可是优秀。”柏丽娜一挺胸，骄傲道。
　　柏文强气到笑。
　　还画画全优，好大的口气。这出新花型是嘴巴说说的么？人家红彩布业可是花大价钱从上海国营大厂的设计室买的，那些专业设计师可个个都是大学毕业，有些还是教授呢。那一手画的，可不得了。
　　她还以为是小孩子图画本里涂涂鸦那么简单的事呢！
　　这出新花型自然不是小孩涂鸦那么简单，但也没那么难。
　　当年她中专毕业初初步入外贸行业，跟着老跟单员一起跑厂子，可是闹出不少笑话，都是因为不专业。
　　她以为搞外贸学好英语就行，哪里知道还得对印花行业有研究。这什么样的布料应该用什么样的工艺，什么样的花型用什么样的版子，甚至连印花的颜料也大有区别，不同的国家有不同的标准，要是不达标，整批布可就全报废了，那钱可不是她一个小小跟单员赔得起。
　　后来她学成出师，自己跟单，自己开公司，专做服装面料出口这块，学了不少知识。
　　故而，面对柏文强的困境，她比柏丽娜可想的远多了。
　　她觉得自己可以试一试花型设计，弄不好，这可能就是她创业的第一步。
　　她当年做的是外贸，看多了国外客商寄来的各种各种样板，其中有不少就是设计稿。对花型设计这一块，她并不陌生。又因为跟工厂对接，工厂工艺那一块她也熟悉。她这不是拍脑袋的奇思怪想，而是有的放矢。
　　土里土气的农村丫头，在老板面前大放厥词，张嘴就说要搞花型设计，真是把四阿姨牙都要笑掉。不过笑着笑着又悲从心来，柏文强这一跤跌得重，就算能爬起来也得苦熬好几年。她可是拖家带口的，跟他耗不起。
　　得，拿了这个月工资就赶紧找下家吧。唉，他要是连这个月工资都给不出怎么办？
　　四阿姨眼珠子一转，偷偷看了看被柏丽娜披在身上而逃过一劫的那块丝光棉。心想这块布足有十米多，批发都能卖近四十块，够抵她一个月的工资还有富余，不如就直接拿了这块布得了。
　　柏文强没想到自己刚落难，四阿姨就要辞工，愣了一下。
　　四阿姨不怕他不放人，反正是私营个体户，又不是国营单位，还能卡着档案不放。可她怕他喊穷赖工资，赶紧先哭天抢地的叹苦。
　　年轻小伙子哪里是中年妇女的对手，四阿姨一开腔，柏文强就头大。摸了摸兜里，只有二十块，还不够。
　　四阿姨赶紧把那块丝光棉抓手里。
　　“这块布抵我的工资刚好。你现在正缺钱，钱就留着自己用吧。”
　　她还一副替他着想的姿态。
　　柏文强头疼的厉害，懒得跟她计较，叹口气一挥手，认了这笔糊涂账。
　　四阿姨赶紧抱着这小半匹布走人，生怕他后悔，自己可就亏大了。
　　她一走，柏文强对着罗芙馨和自家妹妹也挥了挥手，叫她们回学校去。
　　好好一天假期，本来想在罗芙馨跟前显摆显摆，结果却出了个大丑。柏丽娜欲哭无泪，心情格外难受。
　　心疼自己的哥哥，她还想留下，被罗芙馨直接拉走。
　　她能帮什么忙？还不如留个清净给柏文强，让他好好想想出路。
　　柏文强肯定是不相信她能画花型，口说无凭，眼见为实。只有她拿出真材实料，才能真正打动对方。
　　心动不如行动，时间不等人，创业要赶早，她也得赶紧行动起来。
　　“走，陪我逛街去。”
　　逛街？都出了这样的事，她哪里还有心情逛街？柏丽娜摆着一张苦瓜脸。
　　可一想到是自己邀罗芙馨出来的，哪能扫她的兴。心里不好受也得陪她玩咯，就当舍命陪君子！
　　她可是够讲义气的。
　　罗芙馨拉着柏丽娜在轻纺面料市场里转，这家看看，那家逛逛，看似毫无目的，其实处处留心。
　　尤其是那家“跋扈嚣张”的红彩布业，更是足足逛了快一个小时，把里里外外都看了个遍。
　　这农村小丫头一看就不是布商，瞎凑热闹，店里的售货员想赶她走。可其他客户来来往往不断，她不想闹出事来搅合了店里的生意，只好忍耐着。好在这个小丫头只看不动手，也不打搅那些真正的客户，勉强能忍受。
　　刚进红彩布业的大门，柏丽娜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气的想要冲过去撕烂人家挂在墙上的样布。可一进去就被五花八门形形色色五彩斑斓各式各样的花布给淹没了，看的眼花缭乱，头晕目眩。
　　真是人比人要死，货比货要扔。她觉得自家哥哥做的是大生意，可跟人家一笔，才知道什么叫天差地别，顿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