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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海-第6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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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起来,军府不兴跪拜,我让你做的事不够光彩,但错不在你而在我,你只是听命行事,不必有心里负担。”
偷窃非但不光彩,而且还是错误,这本身就是一件不对的事。
但陈沐认为国与国为生存空间的竞争是没有道德对错的,永远都不能为竞争对手的道德拟定下限,只有强弱。
当竞争对手使用刺探、偷窃等手段来取得优势,正人君子当然会尽力防御。
但陈沐不是正人君子,他只要赢。
陈实功赶到军府衙门时看上去来的很急,身上做手术时穿的衣裳还没来得及换,腹部与两袖沾着浸出的淡色血迹斑点,入衙门便先把茶案上的水饮个干净才看向陈沐,抱歉道:“大帅,在下失礼了,听到传唤正为自刎者施救,延误了时间,便赶忙赶来。”
“无妨。”陈沐摆摆手,看着陈实功这样子感到好奇,问道:“自刎,能救活?”
甲等医师主要做的是研究、教学,通常是不必自己下手救人的,但陈沐单听这患者受伤的原因就觉得很难救,自刎……这玩意还有救?
“在下已尽力了,能否成活还要看其造化,不过如这样脖子两边断掉的手术在下救活过七个人。”说着,陈实功又将拳头放在嘴边想了想,道:“应该是六个,有一西国俘虏,伤口才长了一日,邵将军义子变蛟听说他活了,又从伤兵营拉出去毙了。”
陈实功说的容易理解,就是脖子断了一半,但在陈沐听来就觉得匪夷所思了,甚至都忘了把陈实功叫来的缘由,问道:“怎么救的?”
“这个很难,要从速,如常胜者十余万人之大县,自刎者、争斗伤及,还有战场上被砍破刺破脖颈者甚多,往往还未送至伤兵营、军医营便已气绝,在下对那也无能为力。”
“大帅若对此有兴趣,在下便讲讲。”陈实功抿着嘴道:“只有伤者额未冷、气为绝时,方可以丝线缝合道口,针工要熟、最忌生手,多施桃花散,速铺绵纸四五层盖刀口上,绢扎周遭五六转,使患者仰卧、头枕高枕,使脖颈不直、刀口不开。”
“待患者气自口鼻通出,则险情已除大半,往后便是三日以参、姜、米接补元气,三日后换药,待手术后第五日起方可以浓葱汤擦拭伤口,伤处换桃花散,再施以玉红膏盖薄棉花片,上覆黑膏,一来活血生肌、二除脓血溃坏,冬月三日一换、夏月两日一换。”
“如此一来,自然再不疼痛,其肉渐从两头长合,再内服八珍汤调理月余,不过这会使大便结燥,不能以药利之,只可以猪胆套法灌入毂中。”
陈实功的身子坐的端正,看着陈沐以手轻点茶案,道:“单面断者,四十日收功完口;双面俱断者,百日方能愈合。”
这套工序,听得陈沐面露感慨,摇头道:“医师费这么大劲救活一人,邵将军又拉出去毙了,这真是……”
“许是他命运到此吧。”
陈实功说着拱起手来问道:“不知大帅急寻在下前来,所为何事?”
陈沐被大明的外科手术第一人讲的脖颈吻合术讲得心神飞驰,以至于被提醒才反应过来,想起自己找陈实功有别的事情,遂道:“陈某请先生过来是想问问,对西班牙病,您有多少了解?”
“西班牙病,大帅说的是杨梅疮。”
提起这一病症,方才还自信满满神采奕奕的陈实功面色显得凝重,从他的表情中陈沐看得出来,甲等医师认为这是一个比脖颈吻合更加困难的病症。
“这个病,分气化与精化,气化自上疮发面部,较之病轻;而精化自下疮发病重,单人并不难治,但其病情多变,对症下药极难;在国中与亚洲又全然不同,国中尚有人于时气乖变,邪气凑袭时突发病症,而在亚洲则一时俱起;最为耗时耗心,亚洲又以此病最多。”
“直至目下,在下对此病尚无速愈之法,只可对症下药、内外调理,如治疗得法,轻者半年初愈,重症一载方消。”
陈实功微微摇头叹息,接着他担心是陈沐得了这病,事先提醒着说道:“因此症不类他症,速愈必留毒于后,每有求速愈的患者上门,在下皆辞不敢治。”
“有人后来去找别的医生,以水银、胆矾等药搽擦手足二心,半月内其疮果愈,但随后毒入骨髓,诸药不应,半年内毒作烂,疼不堪言,再两年腿脚曲跛终身,兼以耳聋、性情大变。”
“还有人嫖妓者与妓者,多求速愈,寻他医取药丸以碳烤升烟吸之,或妄用熏条,以毒攻毒,多用药至半便吐血而亡。”
气化,精化?
陈沐不太懂这些陈实功的名词,他只是仔细听着,待陈实功说罢,他才缓慢地问道:“医师想不想,做一个镜子,让人能看到更小的东西,看见你终生奋战的这些敌人?”
第408章 偏角
依靠传统医学能根治梅毒?
陈沐心里不太确定,尽管甲等医师陈功实对他来说是个非常神奇的存在,但这神奇也不能让陈沐有颠覆认知的勇敢。
并非陈沐不信任、不认同中国古代的传统医学,而是因为他太信任了、也太了解了。
能跟中国传统医学对标、需要中国传统医学追赶的,从来不是西方传统医学,那就是个只知道放血、在医书上画十字架和小妖怪的暴躁弟弟。
从梅毒出现,很短的时间里广州医生就知道用轻粉和土茯苓治疗梅毒,轻粉也就是水银,在随后四百年里,水银是整个世界范围内唯一真正对梅毒有威胁的药物,而土茯苓则能对其有效抑制。
陈沐想做的,是让医术在陈实功、李时珍、李梃在世的这一代,向前迈一步。
其实他们这些医师已经在做这些事了,阎王敌李梃在见到李时珍编修《本草纲目》后着手推进以朝廷牵头的大明官修草本,而陈实功做的则更加细微。
当陈沐提出要陈实功与自己一同去寻宗室大学山长朱载堉时,陈实功提到他和朱载堉上次会面的地点——他们在常胜的军器局见过面。
说着,陈实功打开随身携带的医疗器械箱,其实就是个斜跨木箱,箱中皮卷摊开,上有各式型号钢针、下有各式形状钢刀斧钳,统统崭新精造,就是他去军器局得到的成果。
“过去针用马衔铁,性软不锋利,不易刺入肉中,如今刀针俱用钢铁,入肉深浅自然不难,在下于军器局得偿所愿。”陈实功介绍道:“世子入军器局则是想请匠人制作律管,似乎大有不易。”
律管,陈沐皱起眉头,他听不懂这个词,猜想是与乐器有关——他确实弄不懂朱载堉的世界。
他和朱载堉并不常见,尽管他是常胜宗室大学的山长,但陈沐有限几次见到朱载堉时他都没干山长该做的事。
不是皱着眉头一副很不满意的样子弹琴击缶、就是十分认真的样子捣鼓奇奇怪怪的东西,要么干脆对着他那副特制打算盘一手敲打一手提笔抄录……这个人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并随时准备开口吓别人一跳,难搞得很。
比方说陈沐与陈实功联袂进入宗室大学的后山,看见朱载堉在后院的一张石案上摸索,石案被刻出一圈圈同心圆,圆上各有刻度,旁边依然摆着他那副巨大的算盘,随行书童捧着砚台,看他在纸上写下几个字。
他们走近时,听见郑王世子正自己跟自己小声嘀咕道:“两个磁级?看来沈括说的是对的。”
陈沐无声叹了口气,转头对陈实功竖起食指放在嘴边比了个‘嘘’的手势。
这世子殿下成日不务正业,但每次过来都有事在忙,还极为专心致志,令人生不出打扰他的心思。
好在朱载堉并未玩音乐,也许对他自己来说也不算太专心,发现陈沐与陈实功过来,放下纸笔转头笑道:“大帅与陈医师远来,在下没有听到,有失远迎,实在抱歉。”
陈沐摆摆手,上前看着像把罗盘画上去的桌子问道:“这是什么?”
“正方案,大帅不认识?”在朱载堉的表情里,仿佛陈沐是应该认识这个的,他疑惑道:“不认识这个,大帅是靠什么航行找到亚洲的?在航线上南北地磁紊乱,日出日落磁针常偏南偏北,莫非军府有在下不知的秘法,还请大帅告知。”
陈沐不知道该说什么,顿了顿,自己也带着疑惑道:“依靠……麻将军的脚?”
当然,这只是说笑,船头有船头的办法,他们能分辨清楚方向,只是不如朱载堉这种搞学术和精密测量的这么准确罢了。
“亚洲很大,我们并非第一个到这来的明人,在西班牙人抵达吕宋前后,就已经有明人到这来了。”
陈沐笑笑,指着桌案问道:“他有什么用?”
提到正在研究的东西,朱载堉来了精神,对陈沐与陈实功介绍道:“在国中草庐曾读过《梦溪笔谈》,上面提到指南针指向常常偏南,他说指南指北者皆有,就是说有两个地磁,但不知是为何,只好说磁针指南就像松柏指西一样,莫可知其原理。”
“因此在下便效法郭守敬制正方案,各表刻度,先以日影测正南,再测地磁度数,在下的正方案分为百刻,在北京时测出地磁为南北方偏东一刻又三分散,而在常胜,则是偏西一刻又三分。”
在朱载堉脑海中极为清晰的数字,在陈沐脑中却并不那么清楚,他还要自己计算一番,边算便念叨:“周天三百六十度,分百刻,一刻三点六度,北京一刻又三分三、常胜一刻又三分,分别为……”
三点六度?
朱载堉听着感觉这个‘点’的说法,很有意思,因为正常人不用这个来说小数,而用‘退位’、‘退’和‘隔位’‘隔’来表达点几与点零几。
在陈沐还苦思冥想着打算寻摸个纸笔算一算的时候,世子笑道:“若以东为阳而西为阴,分别为北京阳四退位四八度、常胜阴四退位五度。”
朱载堉眨眨眼,对陈沐道:“大帅今日不来,在下也要去寻大帅。大帅曾言宗室大学务求学以致用,为测算历表、计算北亚农时,近来宗室大学开科天文,进展缓慢,急需军府帮助。”
陈沐与陈功实面面相觑,纳闷儿道:“我能提供什么帮助?”
帮你开炮把天轰个窟窿人工降雨?
“天文必须精密,欲求精密,则需依象器演策天文,经年累月,务得其实。而后缀以算术,立为定法,方可成一代之懿制,传万世之无弊也。”
说着,朱载堉摊开两手苦笑道:“然仪表之具,载堉生来目所未睹,如何能知其距度之疏密、展次之广狭?”
这话陈沐是听懂了,点头道:“就是说你想办大事,没工具呗?”
“好办,常胜与金城有天下仅次南北二洋的工匠,你想造什么、需要什么,你能绘图的绘出图来,不能绘图的告诉匠人怎么造,或者直接告诉他们你要用这工具干什么,他们都能给你造出来……不论你要用五金哪一种造,金银铜铁锡,都有,都能。”
“不过先帮我个忙,不用立刻完成,未来世子殿下一边教学生,一边带着学生做就可以。”
朱载堉见陈沐答应了他的请求很是高兴,像心头大石终于落地般那么轻松,天文这东西不是每个人都能认识到它的重要,尤其像陈沐这样在世子殿下心中舞铳玩炮的‘粗人’,在想象中是很难得到支持的,因此答应的也很爽快,道:“大帅请说吧,只要在下能办的到。”
“徐贞明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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