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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得。”
　　　　“那之后不管你我有多少修为，哪怕春暖花开，曾经冻死的小动物就会活过来了么？”
　　　　沐玄宸没有再说话，答案自然是不能。
　　　　已经冻死的动物，哪怕再暖的春，也不会活过来了，人也一样。
　　　　不是所有人都能随着幸福来临而忘却曾经的伤害，也不是所有人都能随着岁月流逝而泯灭仇恨，可以没有本事报复，但是不能忘记。
　　　　更何况，如今对陌浅而言，他们只是看着她，期待着她被另一人的魂魄吞噬，又何来的幸福可言？
　　　　“陌浅，究竟要我如何，你才能相信我？”
　　　　“其实你我之间，无所谓信不信。”陌浅深吸了一口气，淡淡道，“沐玄宸，已经过去了半年，事实证明，我还是不愿看见你。”
　　　　其实在这半年里，沐玄宸待她也算不错，纵然受制于她，却仍旧那般静雅淡然，仿佛真是心甘情愿对她予取予求。
　　　　他会嘘寒问暖，会悉心教授她道术，就连身上的修为也真的一点一点渡给她了。

　　☆、403。第403章　人心无忧

可是，真的无所谓再信任了。
　　　　如果对她好，就能换得她再次感动，那后果又将如何？
　　　　如果她真的还会感动，那曾经所遭受的一切，意义何在？
　　　　放走了院子里所有的小动物，陌浅似乎已经没有了任何牵挂，她闭关打坐的时间越来越长了，沐玄宸虽然给了她不少修为，但融会贯通还要靠她自己。
　　　　她早就死记硬背过那些道术的书，均是上仙仙诀，之前只是无法领悟，沐玄宸只将她带入道术的大门，便仿佛畅通无阻。
　　　　当然，她想要做什么事，想要达成什么目的，也只能靠她自己。
　　　　她从一开始十天出关一次，再到之后大半月出关一次，直至后来几乎闭关再也不问身边事。
　　　　修道之人两袖清风，静雅如云，故而注重淬炼心境，可那过程，是与静雅毫不相关的。
　　　　甚至可以说，人们只看到修道之人静坐冥想，却不知，那冥想淬炼的过程，堪比以糙石打磨自己的魂魄。
　　　　陌浅曾觉得，修道之人淬炼心境，淬炼得到的结果便是心性成渣，而直到切身体会之后才了然，以如此匪夷所思的手法磨砺心境，雕琢魂魄，当真是不渣也难。
　　　　道术中讲究留有空门，七情六欲至少斩其一，才能称得上境界。
　　　　道术中讲究清明方能开悟，看淡世间纠葛，泯灭心中欲念，方能得清净。
　　　　当然，这些都是好听的，陌浅只觉得，那淬炼心境所经历的过程，或许和修罗地狱差不多。
　　　　七情六欲乃人性之本，如何是轻易说斩就斩的？
　　　　纵然纠葛能看淡，可欲念由心生，如何能说泯灭就泯灭？
　　　　可是，这或许是她唯一有可能与久让抗争的办法。
　　　　而且，陌浅从来都不知道，和自己的心境斗，也能屡屡两败俱伤，这或许也是道术一门的极端所在，古往今来，道术一门成仙者甚多，可疯魔者也不少。
　　　　可随着经年累月的心境淬炼，一次次陷入冥想，一次次挣扎在欲念之中险些出不来，她的心境确实在发生着变化。
　　　　曾几何时，她只想有朝一日回到人间，去安安静静的做个凡人。
　　　　曾几何时，她宁可只有凡人几十年的寿限，可以整日柴米油盐烟火笼罩，可以精打细算的过日子，可以亲力亲为的去赚钱……
　　　　可随着心境广博，曾经压在心底永远也不敢面对的念头，悄悄浮上了心头。
　　　　心中不再萦绕迷云，清明之下，竟能将自己压在心底的欲念看个真切。
　　　　或许这就是道术淬炼心境的意图所在？
　　　　看清自己心中的欲念，就能免了执迷？
　　　　正因为没有了执迷，人才能永远保持清醒的判断？
　　　　有了清醒的判断，才知道世间飘渺的东西太多，不会被乱花迷了眼，不会被****扰了心？
　　　　这世间若无情爱，也就无所谓执念，若无执念，也就无所谓忧愁。
　　　　人心无忧……或许便是最好的境界了。
　　　　世界似乎真的安静了，那种安宁，可以连岁月流逝都完全没有声音，仿佛也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如果说非要留下什么痕迹，那便是陌浅的身体。
　　　　她尚未到成仙之际，但凡历经岁月，身体还在不断成长。

　　☆、404。第404章　长大了

陌浅再次从入定中醒来的时候，是个和风细雨的初夏，周遭的一切都湿漉漉的，就连她所在的木屋，都淡淡散发着一股发霉的味道。
　　　　而她四处看了看，竟然惊奇的发现，木屋的门梁上，长出了白色的蘑菇。
　　　　整个木屋中，除了发霉腐朽已经长了蘑菇，还覆着一层灰尘……
　　　　难道……她这一入定，就过去了很多很多年？
　　　　陌浅看了看自己身上，又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不像是变老了，而她的衣袖短了一截。
　　　　身体仿佛变大了，曾经合身的衣裙，仿佛紧紧裹在身上，之前还不觉得，可此刻总觉得胸口闷得有点儿喘不过气。
　　　　她长大了？那她今年几岁了？这究竟已经过了多少年？
　　　　袖子短了，衣裙小了，腰身还尚可，唯有胸口裹得胀痛……她真的……长大了？
　　　　“沐玄宸？”陌浅喊了一句，可是等了半晌，沐玄宸并没有出现。
　　　　他虽然无法再修炼，但她闭关打坐的时候，他总会在一旁守着，不管过了多长时间，他总不会轻易离开的。
　　　　难道……真的过去很多很多年了？
　　　　她虽然长成了年轻女子的样子，但或许是后来她修为有成……
　　　　陌浅从床榻上起身走向门外，朗声一句，声音竟也不复当年的稚嫩软糯。
　　　　“沐玄宸？！！”
　　　　山涧还是老样子，笼罩着一层细雨朦胧，青山绿水，野花遍地，这山涧不管过了多少年，都不会变了模样。
　　　　院子里曾有的坑洞都已经被风雨填平了，篱笆似乎也经历了不知多少风吹雨打，变得残缺了不少。
　　　　陌浅仔细回想，只觉得这一次入定状态格外的好，仿佛身体中所有的脉路都已经通畅，宛如脱胎换骨一般，如果真的可以心无旁贷，似乎可以一直入定下去。
　　　　沐玄宸说，修习道术注重心境，而淬炼心境需沉心冥想，直到她什么时候能够静得下来坐得住，忍受得了心境磨砺中的苦痛挣扎，才算是入了道术一门。
　　　　这一次她是觉得有点儿久没错，但总不至于……十几二十年？
　　　　“沐玄宸？！！”陌浅冲着山涧大喊了一声，声音回回荡荡的似乎传到了很远的地方。
　　　　可沐玄宸真的没有出现，他好像不在这山涧中，而如果不是他已经离开了很久，木屋不至于会腐朽的那么厉害，还有那些灰尘……
　　　　他走了？离开这山涧了？
　　　　他当初借着白黎大婚不在地府的时候，强行闯入昼神殿带走了她，以白黎的心性必定恨他入骨，如果他离开这山涧……
　　　　他为什么会离开呢？何时离开的？那是不是说……发生了什么事？
　　　　陌浅在木屋前坐了一会儿，又回到屋中，试图找到沐玄宸留下的只言片语，可是……什么都没有找到。
　　　　沐玄宸就这样不辞而别了，好像在真正给了她半身修为之后，就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陌浅忽然笑了一声，似乎自从离开昼神殿的那一刻起，她总能心想事成，所有的心愿，在她不经意之间，竟然都达成了。
　　　　她记得自己说过，哪怕过了这么久，她仍旧不愿看见沐玄宸。
　　　　这不是什么命令，但是……沐玄宸真的走了。

　　☆、405。第405章　这就是天道

陌浅回到木屋门前坐下，静静望着宁静的山涧，耳边一片寂静，只有沙沙的细雨声，感受不到半点儿人气。
　　　　这是不是也叫天道循环？
　　　　曾经她师父余半仙就是不辞而别，走得匆忙却带走了所有的东西，只留下一封不肯署名的诀别。
　　　　那个时候，她就是这样坐在木屋门前，看着空荡荡的院子，连朝夕相处的大白鹅都没有了。
　　　　后来，白黎愤然离去，带走了她满心的愧疚，留下了一片山崩石流。
　　　　那个时候，她陷在泥水石块中，家没有了，所有东西都被淹没了，连小命都差点儿丢了。
　　　　而此时此刻，沐玄宸也不辞而别，带走了一道借骨夺魂咒，留下了他半身修为还有全部的道家绝学。
　　　　陌浅忽然想起曾经做阴差时，有个被隔世清算了罪孽的女鬼，曾在进入不归城的最后一刻，回头望她，问她……这难道就是天道？
　　　　如今她也想问，这难道就是天道？
　　　　可如今在这山涧中，连个鬼影都没有，她问谁去呢？
　　　　她仿佛大梦初醒一般的，这一梦过了多少年，她自己都不知道。
　　　　就不知道……她是不是又变成了孤苦伶仃的孤女。
　　　　陌浅伸手用指尖在额心一划，重新打开了天眼，自从沐玄宸带她离开昼神殿，替她闭了天眼之后，她就再也没有打开过。
　　　　天眼一开，必然会引来诸多烦恼，而那些烦恼……她统统都无可奈何。
　　　　陌浅如今已有超过半仙的修为，天眼以阴断阳不再如曾经那般吃力，她只需稍稍凝思，眼前的场景便换了模样。
　　　　可是，全然是一片漆黑，仿佛瞎了一般，什么也看不见。
　　　　她想看江谷兰，可是……竟然看不见了。
　　　　余半仙也看不见了，都是一片黑漆漆的，难道真的过了那么多年，他们都……
　　　　可是，连她两个弟弟，都看不见了。
　　　　不可能，如果当真她入定便过了百年，木屋早就该腐朽坍塌了，如果江谷兰和余半仙年已老迈，逃不过凡人寿限，可她两个弟弟……尚且年轻吧……
　　　　陌浅还以为天眼是坏了，或许在这三界的缝隙中，天眼无法再感知外面的一切？
　　　　可当她尝试着看向卫风城落仙阁的阁主裴空，竟然都看得见。
　　　　裴空与她没什么渊源，可她依然看得见，而裴空只是个凡人，乍看完全没有老去的迹象，那就是说……她入定，顶多过去了短短几年而已。
　　　　她只是离家了几年，长大了几岁，可她的家人，统统都不在了。
　　　　包括她上了年纪的母亲和余半仙，包括她尚且年幼的两个弟弟，甚至她家里的丫鬟小厮，统统都不在了。
　　　　如果真有什么天灾横祸，能让她短短几年间家破人亡……
　　　　“白黎……”陌浅怔怔失神，一瞬间眼泪沁满了眼眶，可突然一抬头，眼泪又生生咽了大半。
　　　　她的亲位还亮着，也就是说，她尚有承认她的亲人在人间。
　　　　她曾经想以天眼看白黎，也是这样黑漆漆的一片，那就是说，她的家人很可能尚在，只是被白黎控制住了？
　　　　陌浅忽然无奈的笑了一声。

　　☆、406。第406章　在天有灵

她果然是怕了白黎，早在一开始，她就想过，她被沐玄宸带离昼神殿，白黎纵然拿她的家人威胁，可她若真的不出现，白黎也不会赶尽杀绝。
　　　　毕竟那是她的牵挂，是尚能要挟她的把柄。
　　　　可刚才，她还是怕了，她怕自己太天真，那只是她陌浅的娘亲与家人，久让成仙千百年，无牵无挂……
　　　　她无法想象，她当初逃离之后白黎会是怎样的震怒，那区区一家凡人老弱妇孺，在白黎的震怒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她陌浅在白黎眼中，也不过是一粒沙。
　　　　而如果只是被控制住了，白黎……是否会善待她的家人？
　　　　陌浅最终还是用天眼看了沐玄宸，虽然他已经将一半修为给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