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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从没看到她这幅摸样过，冰冷的、锐利的、仿佛一把出鞘的宝剑，带了满满的杀意。
　　他们的刀剑相抵着，夜夕一手提灯，一手握剑，凝视着她的双眼道：“退下，你刚耗费了太多灵力，我怕伤了你。”
　　“把灯还我。”
　　“凭什么。”夜夕扬起嘴角来，眼神中全是凤音看不懂的嘲讽：“制作它的竹条，是我悉心种下的；制作它的纸灵兽皮，是我在洪荒不眠不休蹲守了几个月抢来的。你凭什么，就要让我这么还你？”
　　“知道么，凤音，”夜夕将脸凑过来，凝视着她的眼，慢慢道：“其实一开始，我不过就是想借你的手做它。碧华要这灯，我便费尽心机想给它。正如……”
　　他猛地用力一推，凤音抗不住那巨大的力道，直接就坐倒在了地上，随即只见银光一闪，夜夕的剑剑突然就从剑鞘中彻底抽出，直接指在了她鼻尖。
　　“正如，你对你那位珍爱的人，所做的那样。”
　　他想，他正是傻到了极点的人。
　　他想，他真是骄傲到极点、又懦弱到极点的人。
　　他的感情别人不要，那么哪怕是假的，哪怕是一把伤人三分伤己七分的双刃剑，他都要拔出来，将双方都各自捅上一刀。
　　你不要我的真情，那我便不屑你的假意。
　　比的，不过是谁不谁更会演。
　　比的，也不过是谁比谁更伤心。
　　凤音在地上颤抖了起来，她不知自己在想什么，脑子里一片，闹哄哄的，全是声音。
　　她颤抖着手去摸方才被震飞的刀，有一句话越来越清晰。
　　不该的，其实不该的。
　　为什么心跳得那么快，为什么会那么疼。明明知道对方说的是实话，为什么会觉得难以接受，仿佛是推翻了自己所有的认知。
　　然而，自己的认知是什么呢？
　　是他去洪荒前离开那个亲吻，还是他风尘仆仆归来的怀抱？
　　凤音闭上眼，深呼吸了几口气，然后猛地扬刀，回身，再劈了过去。刀剑一次又一次交锋，溅出阵阵火花，她的面色越来越苍白，却犹自不顾对方的劝阻，执意一次又一次重新扬刀。
　　横劈，直砍，侧攻，再一个回身从上往下劈下去。对方始终不紧不慢的跟随者她的动作，完美的做好了每一次防御。她一次次被冲撞开去，再一次次站起来，夜夕便沉默的看着她这样不自量力的往前。
　　他没有用全力，她也没有叫帮手，双方都给对方留了后路，顾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情谊。
　　一次又一次，凤音终于倒在地面上，再也站不起来。她趴在地面上，感觉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她知道，自己没有受重伤，然而那种体力完全透支的感觉，却牢牢的占据了她身体所有部分。她想再坚持一下，然而却再也坚持不下来了。
　　夜夕沉默着看她，感觉有一种锐利的疼痛从心底破开。他看着趴在地上动也不动的人，忍不住嘲讽着笑开，转身走了出去。
　　“我愿以所有东西来换，”身后的人再一次开口，沙哑着嗓音道：“结魂灯，留给我。”
　　“可是，你所有的东西，除了结魂灯，对我来说都不值一提。”夜夕轻声笑开：“我心爱的人喜欢它，所以我愿为它等那么久，所以它有价值。可是你这里除了它，我都不感兴趣。”
　　说着，他便提着灯走了出去。
　　走出少凰宫的时候，正有一道闪电划破天空。夜夕仰头看着那瞬间明亮的天，忍不住叹出声来：“来得好，真好。”
　　如果不来，他估计还会一直傻傻的以为那个姑娘喜欢他。
　　如果不来，他估计还会做着他的美梦，千辛万苦把所有计划绕开他。
　　还好来了啊。
　　还好，他算计人算计了一辈子，终于被人算计了一次。
　　他居然会那么天真简单，人家说一句喜欢他，他就真以为她喜欢他。于是愿意将自己悉心培养了百年的紫竹给了她，于是愿意费尽心力重赴洪荒将她想要的给他。
　　上了一课，也挺好。
　　他站在少凰宫门口，眯着眼笑，然后提着结魂灯，一步一步，走出了那富丽堂皇的少凰宫。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结魂灯被夜夕大张旗鼓送给了碧华。
　　这样宝贵的礼物，碧华开心得在大厅放了好几天。
　　“送给碧华，这就好办了……”扇子一下一下敲在手心里，叶笑满不在意地笑起来：“就碧华那傻子，咱们从她手里诓骗一两盏灯，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儿么？”说着，叶笑就听到旁边男子清咳了一声，提醒道：“不得妄议仙友。”
　　“哦，明白。”叶笑点了点头，接着给床上的凤音分析：“现在呢，咱们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把清和的本体从洪荒拿出来，等结魂灯结好魂了，咱们就可以直接把他们合体。”
　　“合体……”凤音一大段话重点就放在了最后一个句子上：“我怎么听着这么奇怪呢？”
　　“你脑子给我放正常点。”叶笑白了对方一眼，接着道：“碧华和夜夕的婚事也没有多久了，估计也就他们成亲前后几天的时间吧，清和的魂就结好了。你在这之前就要把清和的琴身准备好，不要错过了那个时辰，清和这魂魄想要找齐，基本也就没可能了。”
　　“记住，”叶笑猛地开了金纸小折扇，面上严肃道：“一定不能错过时辰。”
　　“我先去洪荒看看吧。”
　　凤音点了头。叶笑摇着扇子最后补充了一句：“至于结魂灯么，先放着给他们夫妻开心一下，最后要是骗不回来，去抢也不是不可以……”
　　说着，她转头看了自家相公一眼，讨好道：“夜夕也不是强到没有敌手的地步，对不对？”
　　“胡闹。”
　　一贯正经的百里岛主，在外人面前，也只能这么不轻不重的赏了一句。叶笑乐了半天，和凤音又絮絮叨叨说了一会儿，便就转身拉着人走了。
　　叶笑走后没多久，凤音晚上便自个儿爬了起来，先去了碧华的水晶宫。说起来，要从战场布置来看，防御布置得最好的，便就是夜夕窝、蓬莱岛以及天宫这样的，其次便就是凤音叶笑这样的，最后，便就是碧华这样的。
　　正如傻子觉得自己活得挺好一样，最差的那种，自然是不会对自家的防御情况产生怀疑，毕竟如果有怀疑他们也不会真的就成为最差了。于是凤音轻而易举就来到了水晶宫的大堂，然后便看见结魂灯在正上方泛着绿光，漂浮着，缓慢旋转着。
　　它的光已经比她最开始给它的时候亮了很多，大概是已经结了一些魂的缘故。凤音便就站在大堂这么看着，感觉那种熟悉的气息。
　　当时夜风很凉，吹过来的时候，带来了彻骨的寒意。然而她却恍若一点感觉都没有一般，就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那结魂灯。
　　这样多年来，她从未有一刻，与那逝去多年的人，这样亲近过。
　　哪怕没有了爱情，但这个从她年少时便开始教导她、教会她爱与容忍的人，也是她的亲人，她亏欠的人。他愿意用性命换她的性命，如今到了现在，她也理当愿意为他，放弃自己的性命。
　　“我会救你的。”
　　她低声喃喃，然后勾起嘴角。最后终于是转过身，离开了水晶宫。有一个人却一直站在那里，许久后，他方才动了动身，走上前来。
　　“清和，”他伸出手，让那盏散发着光芒的小灯浮在他手心，他面上带着嘲讽的笑容，好似愤怒得要将这个灯笼一把捏碎，又好似要将灯笼宠溺的抱进怀里。
　　“你我兄弟多年，我从未想过，我居然也会有觉得你不好的一天。”
　　“真是奇怪。”
　　“是不是很奇怪？”
　　没有人回应他。
　　俊美的男子便闭上眼睛，在夜色中，叹息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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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音坐在凤凰上，俯瞰着地面。
　　这是凤音头一次踏入实实在在的洪荒。
　　和幻境里一模一样的土地，蓝天，还有卷着磨人肌肤的沙砾的风。风中夹杂着尘土的味道，你深吸一口，还能感觉到鼻尖不适地痛楚。
　　凤音抱手坐在凤凰上，沉默着看着地面的一切，寻找着记忆里那个写着“清和”牌匾的小屋。
　　她在天空飞了好多天。饶是巨大的洪荒，也被她飞了好多遍。
　　可这个洪荒和她记忆里一点都不一样，没有她记得的九尾狐，没有她记忆中的龙族，只有一些奔跑着的、她甚至从未见过的异兽，还有那些奇怪的树枝。
　　到后面几天，她已经再也撑不下去了，嗓子干得冒烟，面上原本水嫩的皮肤也变得干黄，浑身衣服都受过了风沙的洗礼，根本看不出来时华丽的样子。
　　她终于忍不住下了地面，随意抓了一只会说人语的怪兽来，用剑压着它，沙哑着嗓子问：“这洪荒，为什么和以前不一样了？”
　　她估计是累晕了，问出的话也是这样不靠谱。
　　那怪兽被她的剑死死按着，颤抖着身子，用不熟悉的人语回答：“洪荒……洪荒一直都是这样啊。”
　　“不可能。”剑猛地一压，仿佛要直直嵌入那怪兽身体里，怪兽吓得呜咽起来：“真的……打我出生就是这样啊……”
　　说着……怪兽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赶紧问：“还是说，您找的是灭天之劫前的洪荒？”
　　“灭天之劫？”凤音挑了挑眉：“那是什么？”
　　“就是很久以前，咱们这儿的人主和龙族为了争夺地盘，一人挑了全族，后来不小心就把撑天柱撞塌了，然后引得天塌地合，天水四溢，洪荒天地合二为一，还是人主和龙族齐心协力，将天水引回，又将天水冰冻固化，由龙族缠绕成为新的撑天柱，才阻止了这场灭天之劫呢。”
　　“原来……是这样么。”
　　原来那个幻境里那场灭天之劫，在真实的洪荒里，是以这样的方式出现的。没有那只叫凤音的山鸡，也没有那个爱着凤音的少年。一切就像是她自己做了一个真实得像真的一样的幻梦，而她所珍爱的那一切，恰恰从来不存在。
　　她深吸了一口气，感觉眼睛有些酸涩。她知道，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洪荒之劫让一切都没了，她不知道，到底要去哪里找清和的元身。
　　她放开了压着的怪兽，目光拉长，看向远方，失望道：“你走吧。”
　　怪兽似乎有些奇怪，不放心地看着她，走了几步，又走了几步，见她真的没反应打算放它走，怪兽瞬间就狂奔起来，奔了将近千米，怪兽似乎是觉得到达了安全距离，他才转过身来，大吼了句：“你是不是找那之前的东西啊？！你去撑天柱里找吧，我老母说，当时洪水把所有东西都卷走了，然后变成了撑天柱，那些东西都在撑天柱里！”
　　说完，他便撒丫子狂奔而去，似乎是害怕凤音反悔抓他似的。凤音愣了许久，终于反应过来，忍不住勾起嘴角，然后笑出声来。
　　“天不负我！”她低笑着，然后逐渐便成了大笑：“果真天不负我！”
　　…说着，她便精神抖擞的翻身上‘了凰，拍了拍头道：“走，我们找撑天柱。”
　　撑天柱比那小院大的多，肯定非常显眼，凤音怀抱着这样的念头，凭借着那一点点希望，回光返照一般，精神抖擞的带着凤凰又开始到处找。
　　可她忘了，她最开始绕了这么多圈都没有见过撑天柱，怎么会突然冒出个撑天柱来？
　　也许是那个怪兽骗她，又或者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