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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相尽欢-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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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沉之醉的有些不清醒,他一边踉跄地走着路,一边口齿不清地含糊道:“娘子……娘子?”
    江婉仪答了一声嗯。
    夏沉之嘿嘿一笑,登徒子般扑了过去,却被江婉仪下意识地缚住双手,干净利落地两下摔翻在地上。
    他躺在地上嗷嗷叫,江婉仪慌忙去扶他,他抬起头亲了她一口。
    江婉仪愣在了原地。
    夏沉之抱住她的腰,他沾着酒气,却比任何时候都清醒,缓缓问她道:“婉仪,你跟我过一辈子好不好?”
    他清楚地记得,她那个时候……
    也答了一声好。

  ☆、第15章 谢池春

回冥界的路上,江婉仪的魂魄十分安静。
    她不大说话,神色平定地跟在无常身后,月色清朗,乌云流风,她忽然开口问道:“我是不是要去投胎了?”
    “对,是要去地府投胎了。”我点起一盏灯笼,提在手中照明前面的路,应声答话道:“待会你要去喝孟婆汤,忘记这辈子的事,然后走过奈何桥,就会进入下一世的轮回……孟婆汤有甜的也有咸的,你喜欢哪一种可以告诉孟婆,她会帮你盛好。”
    “甜的。”她接话道。
    灯笼照亮了迢迢黄泉路,前方往生江水滚滚奔流,依稀能看到尽头处的奈何桥,和奈何桥边永远在煮汤的孟婆。
    将入轮回的魂魄们排队领着孟婆汤,秩序井然,有条不紊。
    轮到江婉仪的时候,我见她不出声,便对孟婆说道:“请问,能不能给她一碗甜汤?”
    孟婆原本佝偻着背,闻言颤巍巍地抬起头,脸上的皱纹在眼角打了褶子,又被满头的白发遮掩一二。
    “今日的甜汤忘记煮了……”孟婆捂嘴咳嗽了一声,随后叹声道:“哎,我年纪大了,记性越发不好了……”
    江婉仪接过那碗咸汤,不曾犹豫地一头饮尽,尔后,她的手一抖,那盛汤的碗掉在地上摔碎了。
    “每天都有人打碎碗……还不如我这个老太婆手稳……”孟婆幽幽道。
    江婉仪弯腰把那些碎瓷片捡起来,堆在了一边,走上奈何桥之前,她转过头对孟婆说了一句:“汤煮的很好喝。”
    江婉仪走过奈何桥后,下一个人要了一碗甜汤,孟婆默默舀了一勺甜汤水,盛到碗里端给那人。
    我当即出声问道:“方才不是说,今天没有煮甜汤吗……为什么轮到这个人就有了?”
    “哎,你一个小姑娘懂什么。”孟婆言罢暼我一眼,这一眼的目光悠长,兼带看淡人事百态的沧桑。
    孟婆的语声倏尔飘忽道:“刚刚那名女子对她的夫君情根深种,甜汤喝到嘴里都会变成苦的——如此一来,倒还不如直接喝咸的。赶去投胎的路上,最后一口汤苦到心坎上,这滋味,可是难受得紧。”
    “情根深种?”我闻言惊诧当场。
    孟婆收拾着汤碗,手中仍掌着汤勺,“是啊,虽然那情根不明显,但我在这奈何桥边站了这么多年,实在是见多了。有些人喜欢直白地表达心意,有些人就喜欢藏着掖着,性格使然,并无什么好奇怪的……”
    我听了孟婆的话以后,握着手中那块属于江婉仪的传家玉坠,心里很有些没底。
    大长老曾经对我说,要把死魂生前最记挂的东西放在奈何桥的桥墩上。
    我原本以为江婉仪最记挂的该是她爹送她的那块玉,那块江镇国公府的传家玉,所以临行前,我特意从江婉仪的脖子上将这块玉坠取了下来。
    然而现在,我刚把玉坠放在桥墩上,它就自己滑了下去,随后跌进了汹涌澎湃的往生江。
    “那玉坠里并无执念。”孟婆忽然对我说道:“没有执念,奈何桥的桥墩就不会收下它。”
    直到走回摘月楼,我还在想孟婆的那句话——
    有些人喜欢直白地表达心意,有些人就喜欢藏着掖着。
    摘月楼的内院,几株玉蓉树又结出了新的花骨朵,天际乌云蔽空,日光浅照熹微,花瓣仍旧通透的仿若白玉雕成。
    三位冥司使端正站在树下,见我走过来,其中一个双手抱拳,开口说道:“君上有令,传大人即刻至冥殿。”
    我讶然,随即问道:“能不能等我一下?”
    冥司使答:“大人请便。”
    我一溜烟跑上摘月楼,把藏在乾坤袋中的瓷瓶拿出来,小心翼翼地放在案桌上。
    这次去凡界,我在长街闹市的古玩铺里偶然看到了一种套环瓷瓶,几个大小不一的瓶子可以叠套在一起,瓶身用隶书撰写方格大字,看起来精巧又漂亮。
    我高价买走了写着“康乐永安”四字的瓷瓶,想着回来送给师父。
    日影西斜,凉风四起。
    高敞的冥殿之内,宫灯煌煌通明,我踏过书房门槛的时候,夙恒冥君正站在高大的檀木书架边,紫衣墨发,落影修长,风姿卓然难描。
    他侧目看到了我,“过来。”
    我抬步走了过去。
    夙恒合上手中的书,牵过我的手,将一条麻草拧成的手链系在我的腕上,“你把它落在了乾坤殿。”
    这条手链是师父送给我的,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找到它,也不知道是丢在了哪里,却没想到竟然落在了冥君的宫殿。
    “好像和从前不大一样……”我轻声道:“变得不扎手了。”
    他闻言并未答话,只是松开了我的手腕。
    凉风习习吹来,殿中一片沉静之时,夙恒对我说道:“今晚留在冥殿,分理奏折。”
    我回来之后一直盼着能去见师父,却不想今晚要留在冥殿过夜,默然半刻后,我答了一声是。
    整理厚厚一摞八荒奏折的时候,我看到有一本的落款乃是容瑜,手指抖了一下,小心地挑开封面,却见通篇都是用复杂难懂的上古天语写成。
    “想知道这本写了什么,嗯?”
    我忽然听到夙恒的问话,当即抬头看他。
    他坐在黑檀白玉的高椅上,左手执笔,宽大的紫衣袖摆拂过光洁的桌面,目光一片静然,端的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典型。
    我违背事实地回答:“不想知道。”
    “容瑜长老的奏折向来是用上古天语书写。”修长的手指挑着黑玉笔杆,他低声问道:“可要我将他写的内容转述给你听?”
    我呆然,下意识地回了一声:“好啊。”
    话音才落,一位冥司使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那托盘上稳稳当当放了一只紫砂罐,罐内热气腾腾溢出,香味飘到我的鼻子里,顷刻就勾出了满眶眼泪,让我立刻忘记了手中奏章。
    冥司使把那罐鸡汤端到了案几上,又用银勺盛了小半碗,恭恭敬敬端到我面前,然后深藏功与名地离开了。
    “上次的甜食,你几乎未动。”夙恒再次开口说道:“这次的人参鸡汤不知你是否喜欢。”
    他的语声清衡低沉,好听一如往常,只是此刻听来,甚至恍如勾魂的天籁。
    但随即,他又说道:“若是挽挽不喜欢,我只好将它倒了。”
    “不要倒,”我急忙回话,随即斩钉截铁道:“挽挽会全部喝掉。”
    端起汤碗后,我低头喝了一口,久违的鸡汤润及口齿的瞬间,但觉醇香浓厚,回味悠长,简直幸福得要命。
    我喝完这一碗,忍不住又从紫砂罐里舀了几勺,庄重地盛进碗里。
    夙恒不知何时站到了我身后,我放下汤碗转过身,他就势挑起了我的下巴。
    他的指尖带着薄茧,粗糙且微凉,抵在我的下巴上似有若无地摩挲着,引得我耳根滚烫。
    “鸡汤很好喝?”他问。
    “嗯,非常可口。”
    夙恒闻言缓慢俯身,离我越来越近,殿内长灯明辉错落,衬得他眼眸深处的光影明明灭灭,跃然如火。
    “君上?”我试图向后退,却被他揽住了腰,分毫动弹不得。
    “挽挽乖。”他嗓音微哑,低沉着说道:“让我尝尝,有多可口。”
    暗含菩提清香的晚风透窗吹过,四下沉静到仿佛能听见心跳,在我尚未反应过来时,他吻上了我的唇。
    缠绵于唇齿的长吻结束后,我红透双颊静立在原地,脑中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
    “果然美味。”夙恒搂着我的腰,挺直的鼻梁擦过我的耳尖,在我耳边低语道。

  ☆、第16章 青玉案

晨光初起,早风和畅。
    朝容殿的广院里,银杏树葱茏茂密,落下的银杏扇叶纷纷扬扬散了一地。
    师父拿着一根带叶子的萝卜,颇有耐心地喂他面前的白泽神兽。
    雪令曾经告诉我,这只白泽陪了师父好几百年,性情温和,品貌端庄,在师父心中的地位应该比我高上许多截。
    于是我觉得一定要和它好好相处。
    正在吃萝卜的白泽神兽时不时瞥我一眼,但更多的时候,它只紧巴巴地盯着师父。
    师父容颜俊朗,面色无异,和平日里比起来几无二致。
    我一时高兴,挨他挨的更近了些,问道:“师父,听说你现在是剑道至尊,有没有很开心?”
    “嗯,你还记得我是你师父。”他语调淡然无起伏地说道,随后将手中剩下的半根白萝卜横过来,插在了白泽神兽头顶的那根金角上。
    白泽神兽惊诧地发觉萝卜不见了,顿时慌了神,惊恐地四处张望,最终将怀疑的目光锁在了我身上。
    我摊开双手以示清白,却不料它重重哼了一声,狠狠地别过头,将下巴高高昂了起来,显然是一点也不相信我,认定我丧心病狂抢了它的白萝卜。
    我想不通,为什么它有着这样的智力,还会被尊称为神兽。
    “听说你当上了月令。”师父落座在一旁的石椅上,两条长腿交叠着搭在石桌的边沿,冷冷淡淡地说:“几个月不见,倒是长本事了。”
    我听出师父有些不高兴,但是猜不到让他不高兴的点在哪里。
    “前段时间我在凡界,昨天才回冥洲王城。”我从乾坤袋里端出镌刻“康乐永安”四字的套环瓷瓶,献宝般摆在师父面前,“师父,这是我从凡界带回来的……我想把它送给你。”
    其实我心里有些紧张,怕师父不喜欢,于是捏紧裙摆,手心出了层薄汗。
    然而事实证明,我的紧张是多余的,因为师父根本没管那瓷瓶。
    他只是挑眉看我,忽然问道:“昨晚你从地府回来后,去了哪里?”
    昨晚——
    想到昨晚的冥殿,我不自觉地耳根滚烫,向后退了几步。
    “我昨日恰好经过摘月楼,进去逛了逛,整栋楼里没有你半个影子。”师父站了起来,转瞬闪到我身侧,“挽挽不说话,是在想什么?”
    白泽神兽踏着四蹄跟过来,可就在它奔向师父的过程中,头顶的金角恰好撞到石桌上的瓷瓶,那瓶子掉地,转瞬摔了个粉碎。
    “康乐永安”四个字变成了骨瓷碎片,我一路上害怕碰坏瓶子的谨小慎微也在这一刻摔成了碎片。
    师父侧过脸,看了一眼那摊碎片,并没有说一个字。
    我默了一会儿,回答师父的问话:“其实也没想什么。”
    “哦,是么?”师父语声漠然,复又问道:“你还是不愿说昨晚去了何处?”
    我抬眸直视他,慢吞吞地回答:“师父不也有很多事不会告诉我吗……”
    他恩了一声,随后走远了些,冷冷甩下一句话:“所以你也故意找了一件事瞒我?”
    我眨了眨眼,半晌过后,仍旧不是很能理解师父的道理。
    “不说也无妨。”师父忽然变得十分通情达理,很不符合他的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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