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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边人似玉-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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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见着楼似玉,秦掌柜连滚带爬地就站了起来,带着发自内心的恐惧慌忙摆手:“今儿我店里可没有不要的东西!也不半价出货!”

    宋立言挑眉,看向身边这人。

    楼似玉脸皮再厚也觉得尴尬啊,咬着牙就上去踹他一脚:“瞎说什么呢,谁要你半价出货了?”

    “不就是您么?昨儿还抢了我那石雕,半吊钱就拿走了,您也好意思?”

    “我呸,那一看就是个老物件,放角落里落灰的,我帮你拿走腾地方还给你钱,亏的是我好不好?”

    “楼掌柜,您这嘴是真能说,那可是古董!古董您明白吗?什么叫放角落里落灰?灰越多才越值钱呢。”

    这两厢一掐起来就没个完,活像是要在这街上支个摊子唱双簧,宋立言轻咳一声,十分有礼地打断他们:“你们说的石雕,可是放在掌灯客栈门口的石敢当?”

    “正是。”秦掌柜这才发现旁边还有个人,上下一打量,他立马撇了楼似玉迎到他身边,躬着身子笑,“这位大人气度不凡,想必家宅也阔绰,不妨来看看店里新到的摆件,大到石雕假山,小到玉如意搁刀木,咱铺子里什么都有。”

    宋立言朝他颔首:“别的倒是不缺,就想问问掌柜的,那石敢当可还有一样的?”

    秦掌柜一噎,为难地搓手:“那东西是个古董,孤品,就那么一件儿。”

    “那敢问掌柜的,是从何处得来的宝贝?”

    “这……”秦掌柜笑了笑,显然是不愿意说的。做他们这行的,把底儿都透给人了,那不是自砸饭碗么?

    然而,刚打算找个借口搪塞呢,秦掌柜就听见旁边的楼似玉摇着扇子幸灾乐祸地道:“忘了给你介绍了,老秦,这位是咱们浮玉县新上任的县令大人,今日微服出访,为的就是看看咱们这些商贩是不是本分诚信。你说话可仔细着点,万不能敷衍了事。”

    “……”

    什么叫狐假虎威,什么叫狗仗人势!瞧瞧她这得瑟的小样儿,秦小刀脸都绿了,可楼似玉抠门归抠门,也不是个会在这种事上吓唬他的人啊,面前这人真是县令,那他就得罪不起。

    犹豫片刻,秦小刀连忙赔着笑脸给宋立言行礼,请他进去上座。

    “大人既然是我们的父母官,那小的定没有胡扯蒙谎的道理。”喝了口茶,秦小刀老实交代了,“这东西其实就是底下伙计最近在岐斗山上发现的,觉得看起来气派,能卖价,就给拉了回来。”

    楼似玉没忍住又踹他一脚:“不是说是古董吗?”

    “哎,是古董,就算是挖的,那也是古董啊。”秦小刀一边躲一边道,“我做这行这么久了,什么东西没见过啊?这玩意儿是官制品,底下刻着盛庆年间浮玉县的官印呢,就算不是什么好材质,但到底也算个官货,卖你半吊钱那是人情价!”

    “官印?”宋立言似是想起了什么,看向楼似玉,“楼掌柜是不是说过,浮玉县衙门动过风水?”

    “是啊。”楼似玉眨眼,“就在前两年——哎,您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这石敢当好像就是当初放在衙门门口的那东西。”

    宋立言看着她,微微眯眼:“掌柜的买回去的时候,就没认出来?”

    “奴家哪儿认得出这个啊。”楼似玉摇着扇子笑,“秦掌柜清楚,奴家买东西向来是买店里最便宜的,这东西恰好又便宜又能撑场子,奴家就让人搬回去了。”

    秦小刀唏嘘地朝他道:“这话楼掌柜没说错,她就是这么个人。”

    宋立言沉默,目光落在楼似玉脸上,晦暗不明,有点渗人。后者却是一脸坦荡,任凭他怎么看,嘴角的弧度都没变一下。

    “大人要去那岐斗山上看看么?”她体贴地指了指秦小刀,“秦掌柜定是可以带路。”

    “不必。”宋立言起身,“本官还有别的事要办,还请楼掌柜随本官回一趟衙门。”

    楼似玉一听这话就垮了脸:“大人,奴家一没犯事二没拖税,您带奴家回衙门做什么?”

    宋立言看着她,似笑非笑地给了个让人无法拒绝的理由:“本官不认得路。”

    楼似玉:“……”

    与秦掌柜打了招呼,她跟着这人继续往外走,犹自想反抗:“大人,奴家怎么说也是个姑娘家,总跟您在一块儿走,难免惹人非议。”

    “非议?”宋立言淡漠地道,“世间千人千口,我若无愧于心,何必顾他人言语?”

    “话不是这么说啊。”楼似玉撇嘴,“古人还说‘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呢。”

    停下步子,宋立言回头:“那楼掌柜觉得,本官怎么做才合适?”

    “好说。”楼似玉舔了舔嘴唇,狡黠又正经地比划,“大人若是能跟下头打个招呼,说我掌灯客栈受官府照应,那您走哪儿带着奴家都没问题!”

    生意人啊,真是个精打细算的生意人。宋立言有礼地弯了弯嘴角,深深地看她一眼,点头:“好。”

    用这点甜头就能捆住一个大案的重点怀疑对象,他觉得不亏。

第10章 清明俊朗,举世无双

    浮玉县的衙门修得不错,气派又庄重,七月的凤仙花在衙门各处盛开,紫红一片。

    宋立言满意地看了两眼花园,正色道:“县衙里这接二连三的命案不是没有人查过,去年州府上还派了高官下来,将县衙里里外外查了个透,很可惜一无所获。”

    “是……是吗。”

    “所有的卷宗本官都已阅毕,自是不必再走规矩找人证物证。”

    “大……大人英明。”

    “衙内上下本官也都打过招呼,不会有人约束。”宋立言扭过头看她,“掌柜的可以放松些。”

    “放松?”楼似玉牙都要咬碎了,抱着飞檐上的小麒麟石雕瑟瑟发抖,“大人,这世间少有女子能站在衙门公审堂的屋顶上还能放松的!咱们就不能去地面上说话吗?”

    这公审堂的屋顶离地面足足有三丈,真从这儿滚下去,那就真是要放松得去见阎王了。

    宋立言不以为然,环顾四周一圈,他道:“此处可观衙门各处之况,也免了腿脚之乏,甚是方便。本官刚上任,连路都不清楚,还请掌柜的介绍介绍,这下头都是什么地方?”

    你一官府衙门的头儿,让她这个做客栈掌柜的人来介绍衙门是什么地方?楼似玉很想破口大骂,但转头想想她是收了人银子的,掌灯客栈的宗旨就是——给银子的都是大爷。

    深吸一口气,楼似玉颤颤巍巍地指向前门:“大爷,那边是衙门的正大门,三进三出,石敢当以前就放在右边的石狮子之侧。再往里就是前庭,这边一排厢房奴家也不知道是办什么事儿的,奴家来这儿只管交税,从左侧回廊绕过小花园,再往前走的那个院子就是交税的地方,奴家只在那儿喝茶,然后就从侧门离开。”

    顺着她指的路线看了看,宋立言发现,如果她没撒谎,那就这样的路线,是怎么也不可能接触到大多在后庭和审查院办事的县令的。

    “六月廿当日,楼掌柜来县衙,也只走过这些地方?”他问。

    “六月?”楼似玉眨巴着眼努力回想了一番,略有些躲闪地道,“记不太清了。”

    宋立言嗤笑:“才过去一个月不到,掌柜的就记不清了?”

    楼似玉抱着飞檐不吭声,身子缩成一团,微微抖了抖,看起来无辜又可怜。

    然而宋立言压根不吃这一套,冷声道:“在这地方问话,的确是不太合规矩——掌柜的可知天牢在哪个方向?”

    “……不必去天牢,奴家好像又想起来了。”本着识时务者为俊杰的原则,楼似玉放弃了抵抗,老实道,“六月初一奴家来衙门交过税,到六月廿开始清账的时候,奴家才发现税款不对劲,多交了三吊钱,于是便来衙门打算跟税官讨个公道。”

    “可是碰巧,当日税收院没人,奴家在院门口左顾右盼,正打算找人来问问,就听见后庭的方向传来一声惨叫。只一声,就没了下文。奴家当时被吓了一跳,可衙门里巡卫的衙差都没反应,奴家也就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惨叫声?宋立言皱眉:“大约什么时辰?”

    “巳时左右,太阳还没到顶呢。”

    案卷上记录,刘知恩刘县令死亡的时辰就是巳时前后,衙门里其他人都说当时没听见任何动静,可这掌柜的却说她听见了一声惨叫?

    敛下眉目,宋立言轻声道:“掌柜的所言非虚?”

    “您瞧奴家有撒谎的胆子么?”楼似玉可怜巴巴地抬头,“撒谎也没好处呀,奴家就是个开客栈赚营生的,万是不想卷进命案里头,可大人都这么问了,奴家也只能照实说。而且大人……”

    咽了口唾沫,她左右看了看,放低了声音:“奴家当真觉得这衙门是被动了风水,惹着了什么仙家,所以才接二连三出事的。”

    “哦?”宋立言蹲下身子,撑着屋脊坐在她身侧,“掌柜的懂风水?”

    “不懂,但您瞧啊,浮玉县这么多年都顺风顺水的,一动石敢当却就出了事,哪有这么巧的?再说了,若是普通的凶杀仇杀,案子早该破了,怎么会一连八个大人的命案到现在都没结呢?”

    她倒是个明白人。宋立言看向县衙大门的方向,若有所思。

    石敢当里有什么东西他不知道,但显然它是个祸端,可令他想不通的是,那石敢当在两年前就被挪走了,县衙怎么还会死人呢?就算有妖怪想要那石敢当,也该冲岐斗山去,而不是在县衙杀人。

    “还有个消息,不知道大人感不感兴趣。”

    回过神,宋立言道:“请讲。”

    “前几任大人遇害的日子,都是衙门的‘开仓日’。”

    “开仓日?”

    “浮玉县是商贸大县,所以农耕之人甚少。官府为了鼓励百姓事农,每月的二十号都会开仓给务农一年以上且不从商之人放粮。奴家前后算了算,没错,每位大人出事都是二十号,至多有两位是失踪,具体哪天出的事,衙门并未传出消息。”

    轻吸一口气,宋立言拧眉:“你怎么不早说?”

    “这种话,奴家敢同谁说啊?”楼似玉扁嘴,“都是些小道消息,加上奴家自己瞎猜的,真当口供说出去,还不得让人怀疑奴家和那一串儿命案有关呐?好处没有,白惹一身麻烦,奴家又不傻。”

    “……”作为一个正在怀疑她的人,宋立言略为心虚地别开了头。

    “奴家是看在大人与别的县令不同的份上,才同大人说这么多,还望大人千万莫牵扯奴家才好。”楼似玉委屈地揉了揉曲疼的腰,“还有,大人,咱们能下去了吗?”

    宋立言应了一声,扶住她手臂,带她下了屋檐。

    脚终于踩着实地,她大大地松了口气,脸上也恢复了血色,又笑得明媚灿烂了:“该说的奴家都说了,奴家还忙着回去清账,就不陪大人闲逛了,奴家告退。”

    “等等。”

    刚迈出去的步子戛然而止,水红的裙边划出几道好看的弧线,那人回过头来,满脸茫然地看向他,眼眸缓缓地眨了眨,无辜又纯良。

    宋立言一顿,还是问她:“本官为何与别的县令不同?”

    茫然的脸上慢慢绽出一抹笑,那笑意点上眼角,叫眸子都亮了两分。她回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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