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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神总在欺负我-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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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远的,有马蹄声急促,红色的火把在漆黑的山间分外耀眼,一道道传令兵的嗓音在山野间更显清亮。不等最后一道传令兵近前,子煦已经放下酒杯,淡淡地冲走进院落的兵士道:“把我的盔甲拿来。”从容平和的样子,令一旁起先惊诧无措的卿远抱拳认输。
  四年来,朝廷与西南西北,严格按照当年停战的界限各自为营,谁都不越界半步。然而今年年初,朝廷治下暴雪连连,春种前青黄不接的日子险些熬不过去;紧接着,老天又干旱三个月未施一滴雨,毫不意外,饥荒蔓延,不光平民百姓吃不饱,就连军饷都有了问题。
  皇城内的御林军尚能维持体面,而与西南西北割据的兵士们的口粮,经过层层剥皮,到嘴边的就只有稀粥而已,于是边境上时有骚扰。
  起先零零星星,宁军捉住便量刑问罪;逐渐的频繁起来,西南宁军采取在面额上刺青再赶回去的刑罚,起先有震慑的效果,到后来也作用甚微。上个月更是出了一队骑兵冲入西南地界,打家劫舍的恶劣罪行,宁军没有心慈手软,在丛林中捉住这一队匪徒之后,全部绞死在两军对垒处的高地。那之后,据说朝廷的兵士看宁军的神色都生出歹意,表面上安稳许久,实则暗流涌动。
  子煦接过自己的战甲,往身上穿的时候,不知是紧张激动还是释然放松,他等这个机会等了一个月?不,他等了四年,从那夜仓皇出逃开始,他终于等到了。
  边境上一个卒长率领百名士卒冲入宁军阵营,抢夺早已成为白骨的骑兵尸骨。宁军自然不会任其妄为,围起百人轻而易举,朝廷那边能放出这百人来,定是早有预谋,此刻从从容容,隔着边界大声警告,要宁军保百人毫发不伤。宁军将领也不是个吃素的,不听那声喊话还好,一听登时火冒三丈,偏偏在朝廷军面前架起柴堆,将百人烧死给他们看。
  子煦骑在马背上,想到五百里外一片血海的边界,内心毫无畏惧。身后有十万大军,连夜驰骋,抵达战场时,一声号角,正在厮杀的宁军转身便退进山林。杀了一夜的朝廷军疲惫困顿,正四下找寻,即刻被飞驰而来的箭雨射杀,全军覆没。
  看着满地疮痍,赢了第一场仗,并没有特别喜悦,他有十万人,朝廷在边界上只留了五千不到,这一仗,还没有打就知道结果,是镇南宁侯送给他这个外孙的一场胜仗。
  登高远眺,西南层层叠叠的山林,使得百里的距离那样迂回曲折,重山背后的宜州,是从西南地界往京城去的第一个城池,攻下宜州,才是他真正意义上的首捷。
  在边界上休整一天,子煦被人摇醒,正想说是谁这样胆大,却看到子昊一张白净的脸,跟在他身后的,还有舅舅。
  攻打宜州,这十万大军都是子煦麾下的,舅舅只以军师的身份出现在他的军帐,为他出谋划策。
  要去宜州,先要翻过陡峭的梅岭山。山路崎岖不提,最窄的关隘只能容两匹马比肩而过。
  金秋十月已过,西南大地仍旧一片苍翠,但梅岭因为直冲云霄的挺拔,自半山腰处便终年白雪皑皑。
  子煦的大营驻扎在山腰雪线之上的一片开阔地上有半个多月,日日仰望阳光下泛着金光的山脊,最窄的关口就在山脊上,他不敢带军贸然上前,而是派一队擅长飞檐走壁的兵士上去探看。
  派出的第一队兵士走了八天,没有一人返回;不得已,又派出一队,八天依旧没有回音。
  他就知道,朝廷不会白白让那五千人送死,他们等在通往宜州的山脊上,准备将他一击毙命。
  军帐外,白雪从柳絮状变为鹅毛样,无声无息地下。
  舅舅在西南领兵多年,对梅岭上的雪见怪不怪,主张按兵不动,却没想到,暴雪紧随其后,连下山的路也全部封死。
  无光的暗夜,天地一片混沌,从睡梦中醒来的子煦,听到有女人在叫他,尖细柔媚的声音,一声声轻唤。他走出营帐,看到树林间一个女子,穿着兜头而下的白色斗篷,若不是她乌黑的长发,子煦几乎看不到她。狭长的柳叶眉下一双同样狭长的眼,流转着秋水与波光,一双红唇在黑夜中楚楚动人。看到他上前几步,女子的唇边绽出一个笑,冲他展开双臂,大氅下只一条薄如蝉翼的纱裙,勾勒出曼妙的身姿。
  “哥!”睡眼惺忪的子昊从旁边的帐中跑出,看到这个女子,惊呆了,“你是谁?”
  她顿了顿,转而唤一声子昊,再唤一声子煦,于是子昊如着了魔般,向林间走去。子煦一直警惕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拉过子昊的后颈,一步步后退。
  女人的脸变得苍白、愤恨又狰狞,呼唤他们的嗓音一声比一声急,然而子煦很快地退回帐中,子昊一直呆呆地望向林间女子的方向,即使看不见,也望着,然后倒头睡着。在跳动的油灯下,子煦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觉着方才是个幻觉,那个女子的躯体甚是美妙,嘴角一挑,也倒头睡下。
  再次醒来时,自己躺在雪地里,没有战甲,没有大氅,没有军帐,周围的兵士更是不见一人,茫茫白色中,只见得不远处睡得四仰八叉的子昊,同样衣衫单薄。急忙将他摇醒,二人抱肩瑟缩。
  子煦勉强举起腰间的墨阳剑,发着颤往外走出几十米,依旧皑皑的雪,还在下,四下一个人影都看不到。雪打在脸上,又冰又疼,几乎不能呼吸。
  远远的,眼前一道山脊上,一个红点出现,是雪地中唯一的色彩,缓慢变大、变清晰、变鲜艳,一步步在雪地里艰难地前行。
  四下毫无遮挡的地方,子煦立在雪地里举起剑。来人略显矮小,不是他的对手,于是将剑放下,剑尖在雪地上划出一道窄窄的线。那人的每一步都深陷在雪中,走得格外缓慢,等待的时间是这样漫长,终于,在抬脚的一瞬,头也微微抬起,从红色斗篷的帽檐中露出半张脸。
  子煦心中一滞,是个女孩儿,蓦地想起一句不相干的话,与君初相识,如遇故人来。
  终于走到跟前十步远,她将头脸全部露出来,“老远就看到你们俩,躺在雪地里不冷吗?”语气中满是诧异。
  “冷!冷!好冷!”子昊蜷成一团,在雪地里一下蹦得老高,蹦到她面前。
  子煦想要拉他,却因为一时恍惚没能拉住,反倒被他带着往前走了两步。“这是哪儿?”
  “梅岭山。”脆生生的一句。
  “梅岭山绵延几十里,这个山谷,叫什么?”子煦索性走到她跟前。
  她显然不习惯和生人靠这么近,后退了两步,正了正色,“这是琼花谷。”
  “可我们明明在阳关下。”子昊嘴快,将自己的老底抖得干净。
  “就隔一个山头。”她抬手指向突兀的山脊,狐疑地看着他俩,“梅岭山有山魅,引得男子夜间四处游走,冻死在雪地里,你们莫不是……”
  兄弟二人都想起昨夜那个妩媚的女子,面面相觑,“翻过这个山头要多久?”
  她“啧啧”两声,“年轻力壮的人,一天一夜可以,但现在大雪封路,给你们十天也未必能翻过去,况且,你们这——”她隔空点点他们的锦衣,虽然质地厚重,却挡不了严寒。
  “请问——”子煦只得收起方才举剑时的气势,低下头来,这女孩儿杏眼圆睁,很是娇俏,不可能见过,可……“附近有什么地方能让我们避避?”
  她像是犯了难,“梅岭雪线之上,极少有人家。”咬了咬因为寒冷而失了血色的嘴唇。
  “能去你家避避吗?”子昊直言不讳。
  子煦看到她双眼大睁,一副受了冒犯的样子。
  

☆、梅岭“山魅”(二)

  “我们不是坏人。”子昊这个草包,一手已经握在刻有名字的玉佩上。
  子煦眼疾手快按住他,亮出自己的令牌,“我是西南宁军的军将,这是我的侍卫,只求一个屋檐避寒而已。”
  红衣的姑娘见了令牌,眼中的警惕这才微微放下,又迟疑了会儿。
  子昊抖得像筛糠似的,嘴唇泛紫,“小姐姐,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一句小姐姐,子煦嗤之以鼻,心说这姑娘和子昊,不知道谁更年长些,自己的弟弟,这四年武艺学问没长,脂粉堆子里套近乎的功力倒长了不少
  姑娘犹豫片刻,下定决心,“跟我来。”
  子煦心里一颗石头落了地,踏实地跟在她身后,“不知姑娘怎样称呼?”
  “我姓胡,叫望霁,你们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脆生生的回答。
  子煦觉着很少听到这样动听的嗓音,灵台一片清明,“因为一直生活在梅岭山雪线之上,父母才给你取了这样的名字?”
  她在前面点点头,斗篷上的帽子垂下,低头的一瞬稍显落寞。
  “你的父母?”子煦的声音轻轻的。
  “在去年的暴雪中被埋了。”她反倒回头冲他笑,扫去先前的失落,语调坦然。
  居然是一名孤女,不肯带他们回家也就情有可原了。
  “小姐姐,你一个人在山上怎么过活?”子昊嘴甜,腆着脸一声声“姐姐”,子煦听得要为他脸红。
  “我们家是猎户,我跟着爹爹学了点儿皮毛,混个温饱不成问题。”
  一行三人悉悉索索地在雪中前行,翻过一个矮矮的山头,百米开外的林中,显出木屋的形状。
  三间一字排开,屋脊上落满雪,胖了一圈儿,却没来由地给人踏实感。廊檐下挂着几只风干的野兔山雉,和几串金色的玉米,屋后空地上的干柴码得齐整。
  望霁将他俩安置在东面的房间,看起来有些日子没人居住了,虽然没有灰尘,可屋中毫无人气,冰凉凉的。“我给你们生个火。”望霁刚脱下身上的斗篷,也觉得屋中寒气逼人,双手抱肩抖了两抖,就转身出去。
  斗篷上落下几朵晶莹的雪花,掉在子煦的手背上,微凉细小,在他心头软软一咬,他探手去,险些拉住她的胳膊,及时停住,手悬在空中,“生火这种活儿我们自己干就好。”
  望霁回眼望一眼已经瘫软在椅子上的子昊,再看看卷起袖子的子煦,眼中有些疑惑,顿了顿,就走出去了。
  确实,怎么会有军将自己动手,侍卫倒甩手不干的,可子昊肩不能担手不能挑的样子,让他去生火,出的纰漏更大。
  子煦在屋后抱柴火的时候,瞥一眼空地上的斧子,还有一堆没有劈开的柴,都堆放在屋檐下,望霁一个年轻的姑娘,着实不忍,心说等雪停了,一定帮她把这堆柴火全劈完。
  走进屋里,子昊正捧着一杯姜茶一个劲儿吹气,又想喝又烫嘴,急得像只猴子。望霁将另一个茶杯递到子煦手中,手指触到他的手掌,冰冰凉,子煦忙道:“你先喝。”
  望霁嘴角一挑,“我还有。”
  子煦这才接过,看到脱掉斗篷的她,身着一条棉布长裙,质地虽粗糙,却剪裁合身,于是她纤细的腰身和微鼓的前胸都尽收眼底。
  望霁转头走出门外,子煦盯着半开的屋门出神。
  “哥,你脸怎么这么红。”一旁的子昊终于把姜茶吹冷了几分,一口下去甚是畅快。
  子煦长出一口气,一时不知如何作答,打着哈哈,“这柴火还挺重的。”把姜茶放在案桌上,俯身生火。
  子昊惬意地翘着二郎腿,“这小姐姐和我一样大,按月份算,比我还大两个月,小姐姐真没叫错。和我一样大,也就和雨吟一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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