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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神总在欺负我-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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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州城投降的日子很是精妙,在新年的前十天。
于是皇城在十天内洗去盘踞多少年的血腥气,迎接他登基,为他开启全新的一年。
皇兄的后宫,他也让人经过精心筛选过,眼看着后面有贼心不死母族撑腰的妃子们,一起给皇兄陪葬,剩下的,便安置在法镜寺里安心礼佛,度此余生。
于是偌大的皇城,只有他,和一众宫人们。昔日朝歌夜弦的殿宇间,只有他这一个主人。宫人们是从西南西北凤州城精挑细选的,带着谨慎又敬畏的神气。偶尔子煦闷极了,突然抬头看他们,他们也在好奇地看他,仿佛他才是那个生疏新奇的客人。
新年的祭天大典上,他独自在祭坛上叩首,从前不是这样的,他知道,群臣也知道。册后的奏折几乎将他淹没。可恨的子昊,始终没有一丁点儿讯息送来。
越阳王胆战心惊地上奏,雨吟整日在闺房中以泪洗面,先帝虽然早已驾鹤仙去,但他的赐婚,无论如何都不该被废弃。
再一次看到冷雨吟的时候,她比先前清减几分,整个人几乎消失在华丽的锦袍当中,苍白着脸,立在他的御书房当中,双唇微颤,双眼潮湿。再是心存幻想,她也不得不认命,一个要娶她的男人,不会这样生疏地远远望向她。
“雨吟,我们情同兄妹,现在封你为长公主,满朝文武世家子弟,尽你挑选,我即刻下诏赐婚,这是今年皇族的头一桩大事。”子煦从酸枝木的座椅中站起,仍然远远地望向她,“我没有任何姐妹,你是周朝独一无二的长公主。”
雨吟怔怔立在原地,泪水一滴滴落在空旷的地面,吧嗒吧嗒的声响,如同夏日落在芭蕉上的雨滴,没有穷尽。
“我不要皇兄,我要丈夫,我做错了什么吗?”幽幽的声响从呜咽声背后升腾,“我做错了什么?”脚下一个趔趄,她跪在冰冷的地上。身旁紫鸢想要扶她起来,被她奋力挣脱,只能陪着她跪。
子煦依然远远地望她,“起来。”却不肯伸手。
“我要见我哥!”外头不耐烦的嗓音划破寂寥的皇城上空。
“皇上在见客。”
“皇上,是啊,现在是皇上了,我要见皇上!”
子昊回来了,子煦喜出望外,命人传他进来,甚至下意识地走出去几步。
走进来一个身影,高大急促,是风尘仆仆的子昊。
对了,望霁现在还只是个无名无分的猎户之女,怎么也不可能跟他进宫来,是子煦急躁得犯傻了。
“人在哪儿?”顾不得屏退左右,他急切地望向弟弟。
子昊无所谓地一摊手,摇摇头,反而回头看地上的两个女子。
“人在哪儿?”对已经相当大不敬的子昊满是怒气,先前憋着,这会儿一齐涌上。
突如其来的恼意激得子昊一愣,而后决意嘲弄他似的,露出个不屑的笑,“不见了。”随手丢下一卷白乎乎的物件,蹲在女子身边,小声唤道:“雨吟?是我,子昊。”
子煦忙蹲下身捡拾,是宣纸,是画着梅岭山的宣纸,却白花花一片,他伸展双臂,看到的是白色的花瓣,漫山遍野,只在最角落的地方,用墨汁涂上黑色,小小的孤寂的一片。重又掷在地上,一把拉起地上的子昊,阴沉着脸,“人呢?”
“走了,不见了,我的人找遍梅岭山上下,都说木屋空了有一年,她早走了!”
难以置信,他许下这样郑重的誓言,她答得好好的,居然只等了他一天就一走了之?“你撒谎,你还回去看过她。”
子昊一手挽着地上的雨吟,冷笑着看向子煦,“是啊,当时大战近在眼前,你却鬼迷了心窍,如果告诉你她走了,你大概头也不回地去找他,哪有现在在皇城里耀武扬威的时候?皇上,你该怎么谢我?”转头对紫鸢吩咐的语气倒极尽温柔:“带你们家小姐回去好生歇着去。”
子煦如同心头被人捅一刀,捡起地上的画卷,跌坐在椅子上,他在刀风剑雨里想着她的脸;他在尸山血海中念着她身体;他在这孤寂皇城里的每个夜晚都在思念她。而她,根本就没有等他!
一声轻轻的叹息,子昊踱到他跟前,“哥,这么几年来,你从下风一直战到上风,着实不容易,出生是皇子,却生活在行伍间,我这做弟弟的,反倒风花雪月,如今坐享其成。人,总有天真任性的时候,你对望霁,那就是短暂的任性,和我,和卿远相比,根本谈不上什么出格。”长出一口气,“现在是时候回到正经事上来,钦天监算过了,还有五天,是册后的吉日。新帝登基,皇家头一桩大事便是遵先帝的赐婚,没有比这更正统的事儿了,你如果没有别的想法,我这就帮你去越阳王府上传口谕。”
子煦颓然地坐在座椅上,他这得了天下的年轻皇帝,居然是这样愚钝的人,可他想不明白,“她怎么……”
“她救了我们、帮了我们,因为她知道你会是周朝的君王,她在做一个臣民应该做的事情,猎户出生,她还敢奢望什么呢?”子昊带着看通世事的豁达,走出御书房。
分寸、礼制,这些从他出生开始就环绕四周的纷繁事物,他该谨记在心的种种,在遇见望霁的一瞬全部消失不见,可她却替他守了这些规矩。这,又欠了她一桩人情,可是去哪儿还呢?他已经贵为天子,却无法还她的情。
虽然仓促,却毫不含糊,五天时间里,皇城,乃至整个京城都遍地红色,映着连下了两个月的积雪上,红艳动人。
子煦册封冷雨吟为皇后,越阳王便是国丈了,却是个在朝中无权的国丈;而众人觊觎已久的辅国公,则给了翘首以盼的宁铮道。从今往后,他项子煦只需要静看两个老狐狸朝上朝下斗法,为他的江山社稷尽心尽力,他自己,隔空看着,必要时出手拉一拉,稳住局面便好。
拜天地直至送入洞房,从早到晚,他都在思量这两股力量的牵制,直到雨吟自己揭开了盖头,才发觉寝宫中已只剩下他们二人。
☆、合卺礼(三)
空荡的寝殿里红烛高悬,重重叠叠的垂幔折射出亮光,映得雨吟脸上的胭脂分外娇艳动人。空气中飘浮着令人燥热的香气,子煦觉得口中阵阵发干,胸前一紧。主动褪去一身霓裳,只剩一件小衣的雨吟,蜷进他怀里。
已经是夫妻了,子煦反手拥住她。
一双素白的小手抚上他的前襟,子煦觉得热血直往头上涌,他由着看起来不堪一握的雨吟牵着手走到床边,她甚至细致妥帖地将床帏放下。
于是寝殿外的宫人们,只能望着微微颤动的帷幔窃窃私语。
红烛几乎燃尽。子煦从睡梦中醒来,雨吟的长发卷曲在他胸前,痒得有些恼人,他用手轻轻扫开,透过床帏的间隙,看到微明的天光。
香炉中余香袅袅,已不似昨夜那般浓烈。他起身走出寝殿,摒退睡眼朦胧的宫人们,独自沿高高的石阶走下寝殿前的长廊,在最后一阶台阶上,他站定,弯腰脱下自己的鞋。
脚掌先是一凉,走出几步,只觉得有尖细的针直戳脚心,那细密而热烈的疼痛,比刀剑的伤更难耐。
子煦咬着牙,赤脚踩着积雪走出去五六十步,立在交泰殿前空旷的广场上,迎着正月清晨飒飒北风,感受身体上排山倒海的痛。
回过神来的宫女慌张地捧上他的鞋追出来,又转头吩咐跟着的宫人去取春凳来。
当初因为子昊那个拙劣无比的玩笑,望霁就光着脚踏着雪追出来看他,原来是这样疼。想起她蜷缩在门廊里的背影,她明明那么担心他,怎么轻易就放手了呢。
“皇上,奴婢帮您把鞋穿上。”身后的宫女没料到皇上会有这样疯狂的举动,小心翼翼地试探。
子煦坐在已抬到他身边的春凳上,一敛方才的心情,沉静地看蹲在脚边的宫女们,她们是一群举止得体的女人,回望交泰殿半掩的殿门,里头的冷雨吟也是个仪态端庄的女人,却都不是她。
“把我的朝服拿来换上。”子煦又吩咐道。
整了整衣襟,他朝皇城的南面走去,这不过又是登基后无比寻常的一天,可一切都不同了。
大婚礼成,皇后之位稳固,对子煦来说也是桩好事,不用再看堪比人高的册后奏章,那些大臣们终于能专注于他的河山社稷。
雨吟的身体不好,大婚之后时时病恹恹地卧在寝宫里。子煦体恤她,早晚间会去探望,夜间大多宿在他自己的寝宫,或是御书房外的偏殿上。
大婚那个晚上的情形,和军帐中的夜晚,交织在一起混在他的记忆当中,滚烫又冰凉,夜深人静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像头幼兽,舔舐过血腥的滋味,却始终没能大快朵颐。雨吟吗,宫人吗,好像欠缺点儿什么,他不知道要去哪里找寻能让他心满意足的猎物。
大臣们真是心急,才半年不到,雨吟毫无怀孕的迹象,又开始操心皇室子嗣的问题,于是那些册封妃子的奏折又一次叠得有人那么高。
子煦面无表情地看大臣们滔滔不绝地讲述皇子的重要性,心说,不就都想自己的族中能出个皇子吗,何必绕这么大的圈子,讲这么多大道理,当他听不懂人话吗?不胜其烦。
谷雨后一天,西南传来侯王薨的消息,子煦正好在宫里待厌了,手一挥,下令大修宁族的陵寝,他要亲自前往锦城祭奠。
父皇在位时,醉心炼丹,无暇顾及丹房之外的事情;到了皇兄,更是视西南为敌营。多少年来,西南终于迎来天子,民心雀跃。
一路往西南去,气象和他来时完全不同,和他上一次逃亡时更是相异。
翻越梅岭山时,他只带了两个侍卫,独自翻过山丘,去找她。木屋还在,那门廊、后院、甚至是院中的柴火,都和他记忆中的一样,只是衰败不堪,她弃之如敝履,已经一年了。
饶是如此,他依然心存侥幸地推开房门,空无一人,久无人居的迹象。在屋中坐了半个多时辰,才走出木屋,那失落的情绪,在心头不是一天两天了,也就不觉着有什么异样,继续向锦城进发。
锦城除去战事的戒备,重又换上西北重城的亮丽装扮,城门大开,虽然因为侯王的丧事而戴上重重白幡,却掩不住它华丽热情的性格。
临近端午,日长夜短,绿荫环绕,鸟雀争鸣。
子煦拜过宁族陵寝,摆驾回锦城,经过东郊清湖时,见湖水清澈,湖边垂柳依依,公子佳人在湖堤边吟诗作对、或在粼粼湖面上泛舟,一时驻足。
不等他吩咐,已有宫人张罗开去,不消片刻,一艘带着皇家气度的龙舟便停泊在岸边等候。
子煦在舟头独坐,只留一壶酒,难得如此清净,一坐就是几个时辰。抬头,天上是一弯峨眉月,这才记起,已近端午。
宫人们早就摸透了他的性子,都远远在舟尾候着。
湖面上逐渐有微弱温热的灯光,小小的,盈盈的,在宽阔的水面上飘荡,可怜中泛起一点儿可爱,再后来便是浩浩荡荡,于无望当中陡生希望,全是荷花灯。
子煦一愣,无边湖水上颠簸着的花灯,像极了虽然卑微却胜过一切的信念,他俯身捞起一盏,甩两下湿淋淋的手,取出花灯中的纸,惟盼良人。心头像被小兽啃过,这话、这纸、这灯,他见过,在梦里?这是哪个羞怯的女孩子写出的东西?
他立在舟头四处张望,湖面上还有三两游船,都忌惮地飘在远处,遥遥传来丝竹声,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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