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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的谎言-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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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拔出了枪,他无意识地扣动扳机,手臂朝着面前包围并准备时刻吞噬掉他的黑暗无意识地左右晃动,丝毫不考虑在这么窄小的甬道里子弹被甬壁反弹回来伤及自己的可能性是多么的大。巨大的响声贯穿着他的耳膜,连续开枪的后坐力让他的虎口发麻,肩膀被一股大力抵在甬壁上硌得生痛。借着短暂的,开枪时那一瞬间跳动的火花,他看见了四周的景象。
这确实是刚才和侯风遇见吴仲达的甬道。地上的那盏油灯还在,那油桶还在,只是现在,只剩下自己一人,以及无止境的黑暗。曾通记得很清楚,当自己和侯风来到这里的时候,后面的甬道一路的油灯都是亮的。现在,他明白了第一次他不明白的问题:是谁将那些油灯弄灭的。
曾通无力地垂下手臂,他手里的枪仿佛有千斤之重,让他根本就没有办法在举起射击。对于人,枪是一件非常有威慑力的东西;可是对于在黑暗中未知的恶魔,枪绝对没有办法对付——要是有用的话,乌鸦他们恐怕早就出去了。
狱长是对的,他出不去的,即使跟着侯风这样的强人,即使跟着吴仲达这样知道真相的人也一样。不可否认,刚才自己之所以没有再坚持狱长的预言,而是符合并跟着侯风朝自己以为的外面走去,是因为自己心里终究难免的侥幸。
自己会死到这里么?那只手会来再次找到自己的?它想干什么?还有办法么?狱长的预言?
曾通忽然想起了狱长,同样是在象这样的一片黑暗之中,狱长温暖的手握住他的手微笑地写道:「曾通,很荣幸认识你。」
等等,狱长温和的表情和坚定犀利的目光出现在曾通的脑海,让他镇定了不少。他忽然想到,狱长在他怀里塞的一张纸,那是西洞的地图!他瞬间记起了狱长还告诉过他的话:「别想着出去,你不可能出去的。但是你如果你想获救的话,想办法去西洞。」
西洞!小崔说过的,他们把那些本来的看守埋进了西洞,那个原来的监禁室!以前马宣说的什么关于西洞坍塌的了话是谎言,那是掩盖他们暴动的证据!
那里,一定埋着很多的死人。也许有很多的怨灵。那里也许就是事情的根源,是鹘山监狱黑暗和恐怖的根源吧。
西洞!狱长说过的,到了西洞就能得救!曾通心里忽然燃起一丝希望的火花,可是去了西洞怎么样?象那些死去看守的亡灵解释自己和这事无关?狱长并没有交代。但是狱长总是对的这个念头却一直潜伏在曾通的心里深处,即使是在侯风从疯狂中救了自己、和最亲近的时候,即使是狱长惨死之后,他也从来没有怀疑侯风或者别的什么人比狱长更能让自己依靠。狱长说这样,一定就是这样。他深信这一点,尽管他从来不去仔细想,但他心里早就深深烙下狱长不可战胜的印象。
但现在的问题是,一片黑暗,狱长绘制地去西洞的地图救在怀里,自己却偏偏无法看见。怎么办呢?曾通想扰扰脑袋,却发现自己手里却还拿着那把狱长的配枪。
枪里应该还有子弹……曾通探下身去,摸向那桶灯油。
从油灯熄灭的一刹那,侯风就意识到情况似乎开始朝着超出他控制的范围发展。他的心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恐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越来越意识到自己的意识是正确的,那是无数次在死亡边缘的悬崖走过的直觉。
他忽然发现,后面的曾通似乎完全没有脚步声!他松开那只以为是曾通的手,向后一捞。
他什么都没有碰到。
“曾通!你又搞什么鬼?”侯风大喝道。
他下意识地抓紧前面的吴仲达,让他停住脚步,伸手向后一抓,还是什么也没有抓到。曾通不见了?
“怎么?”前面的吴仲达阴阴地问道。
侯风拼命压抑住自己心中那丝疯狂增长的慌乱,那不是曾通,又是谁?他用有生以来最平静的声音说道:“他不见了,不要多事,关好你的事情。继续走!”
吴仲达尖声笑道:“他不见了!哈哈哈哈……他不见了……”
“笑什么?领路!”
“领路?领什么路?”
“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我说谁能在一片漆黑里辨别得了方向。”
侯风知道自己已经落在了下风,他伸手捏住了吴仲达的脖子,吴仲达的声音开始走样,变得怪异地尖锐起来:“你以为我会带你们出去!你别他妈做梦了!你跟乌鸦那伙人是一路的,别以为我不知道。曾通不见了?你遇见鬼了!那些鬼已经来了!你说的,曾通也杀了人的,不错,那么他也得死!它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企图越狱的人的!”
“看来你是已经不想活了。”
“你说对了,我是不想活了!我受够了,在老舜死了之后,我就再也不能忍受你们这些混帐!你们这些杀人凶手!不要忘记了,我是个看守,你是个囚犯!你想威胁我来越狱?来呀,来呀,杀了我呀,杀了我你以为你就能走得出去吗?你以为你现在在什么地方?嘿嘿嘿,不要问我,我也不知道……”
侯风绝对不能容忍一个象吴仲达这样的人的任意奚落,他的另一只手加了上来,抱住吴仲达的头,双手一扭,吴仲达的颈关节两节骨头“卡喇”一声错位,头耷拉下去,再也不能发出一声声音来。
侯风松开吴仲达的尸体,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怎样。唯一有认识路的人已经死在了自己手里。他继续向黑暗深处走去。到现在这样的情况,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忽然,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是谁?吴仲达还没死?是狱长?曾通?乌鸦?马宣?百羽?无数人的脸浮现在他眼前。他感到自己的头皮发麻,似乎头皮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抓了起来,他挥手一斩,他自信自己一斩的力量,没有人的手臂骨能承受这一斩的力量。但是他却斩了个空。本来应该出现手臂的地方是一片空无的黑暗。
是那只手!那只手一直跟着他!现在还停留在他肩膀!
就在刚才,他还感叹宰断过多少人的手,也不知道哪天会被谁来宰断。
他猛地转身。
借着子弹里的火药和子弹碰撞子弹的高温,曾通成功的将自己衣服上撕下的布条点燃。一大桶油意味着他暂时不需要考虑灯油枯竭的问题。再一次,他感受到了光明的力量。那力量驱走了黑暗,照亮了他前行的方向,也多少赶走了些他心中的恐惧。他捧着这个硕大的油灯,慢慢往前走,丝毫不在意所有的油灯在一瞬间被扑灭掉的事情。
由于第一次夜探他曾经走过这条路,他很轻易地回到了自己熟悉的甬道。厨房,水房,监仓……他走过自己曾经住过的那条甬道口,阴森昏暗,甬壁凹凸不平,四扇打开的门,想着自己曾经在这里住了半年之久,他离开了。主干甬道,看守们的寝室,一切都如他初次看见的时候一样。
当然还有不一样的地方,没有一盏油灯亮着,即使里面还有灯油。也没有一个人,或者说,没有一个人还活着。
他来到狱长的房间。狱长的地图是从这里画的。他开始按照地图向目标进发。目标是西洞。
渐渐的,曾通看出狱长的地图似乎不太对劲。狱长告诉自己前往西洞,可是这个方向却是一路朝北,径直走下去,和西不沾边。不过曾通马上抛掉对狱长的怀疑,他相信狱长没有错。西洞一定在这条路的尽头。再说,从来没有人给自己指示过西洞的具体位置,西洞为什么叫西就一定在西边呢。
一路上,他的头皮开始发麻,呼吸再次急促起来。到处都是尸体,有看守的,有囚犯的,有的人可以看出伤很重,淌了一地的血还没有干;有的人却一点伤痕都没有,面目狰狞扭曲得可怕。曾通又想起了刚刚狱长的地图和面前的自制油灯的光亮驱走的、他不愿意想起的黑暗。
黑暗中的影子,爬行的人,怎么也走不完的迷宫,抓住他的冰冷刺骨的手……忽然,他想起了狱长的惨死。他的冷汗开始不停的淌下,手潮湿而冰冷,他拼命地抓住手中的油桶,希望那小小的火苗能够带给他一点温暖。
甬道还在他面前延伸,他的思维又开始飘渺起来……西洞里面会有什么?自己应当怎样处理?会看见什么可怕的东西吗?谁杀的狱长?侯风和吴仲达走到哪里了?那影子还跟着自己吗?还有那只手……
恍惚间,似乎有什么跳动了一下,曾通停住脚步,他的眼角余光已经瞥见了,那是自己的影子。
自己怀中抱着的是唯一的光源,自己的影子却在前面晃动了一下。
他加快脚步,走得更快了。
忽然之间,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谁?侯风?吴仲达?没有死的囚犯?不,他感到全身所有的毛发全部都竖立了起来,他小步跑了起来。他叫喊道:“别多想,别回头,狱长说过的,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去管……只去西洞,只去西洞,只去西洞,只去西洞……”
他越过了吴仲达的尸体,他没有敢多看一眼。侯风躺在前面,他仅仅只瞥了一眼,侯风的脸如同狱长和所有那些莫名其妙死了的囚犯一样,狰狞,扭曲,恐怖,仿佛随时要站立起来一样……他飞快地跨过侯风。
油灯不断地飘动着,桶里的油晃来晃去,几乎要被摇晃出桶,好在自己撕下的衣服够长够大,足够做一个可以燃烧很久的灯心了……忽然,前面似乎有一处光源!那是一个人拿着油灯在缓缓行走!怎么办?那是谁?曾通不知道,但他感到那身影有点熟悉。
那人似乎感到了曾通在他后面,他缓缓地停下来,慢慢地转过脸。
那是乌鸦!
“别管他,他死了,”曾通对自己说道,“我只去西洞,狱长说的去西洞就有救,去西洞就有救……”
他闭着眼睛,闭上眼的一瞬间,他看见乌鸦阴恻恻地笑了。但他还是越过了乌鸦。他的嘴里兀自还在念叨:“狱长说的去西洞就有救,去西洞就有救……”
忽然,他的脚步乱了一下,他几乎跌倒在地。
因为他意识到一个问题:如果狱长知道去西洞有救,为什么他自己不去?
不,狱长一定有他的理由。狱长是狱长,狱长不可能犯错的。狱长说过的,不要理会发生什么事情,去西洞,也许狱长有绝症,也许狱长不想活了,但是狱长想救自己。他不断如同念咒般念叨着,希望能够给自己心理催眠以忘记自己的理智对狱长的怀疑。
“曾通。”一个熟悉的身影在背后喊道,那是狱长温和的声音。他停住了,他几乎忍不住要回头了。狱长没有死!那个坚强的背影还在……这个想法是多么的诱人啊——
不,不能回头!他的脖子扭动了一下,终于又摆了回去,他更加快速地奔跑起来。他想起了狱长临别时候温暖的笑容,尽管他从来没有真正看到过,狱长说:“很荣幸认识你,曾通。”
曾通忽然感到自己的眼睛在发热,狱长死了,自己亲眼看见他死的。他被人切断了喉管,爬来想警告自己,结果被侯风用狱长的配枪打得脑浆四射……狱长是被人杀死的?可是狱长为什么脸上一样是那么狰狞扭曲?如果不是人杀还他的话,为什么狱长身上又有那么致命的伤痕?
不,狱长救自己的想法是不可置疑的……侯风说他也是个杀手,和他侯风一样的冷血杀手——可那又怎样?在面对监狱里更加冷血更加邪恶的黑暗的时候,在这个侯风所说的善与恶被扭曲,或者没有善只有恶的世界里,狱长这个职业杀手却是在正义的一方……那温暖的笑意,甚至带着点恶作剧的狡猾作弄的语气,“很荣幸认识你”,那不是一个邪恶可以冒充的!
曾通猛然抬头,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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