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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一提……他终于要摘掉面具了么，我是那么想看清楚，视线却已经模糊，能看到的范围越来越小，终于，一片漆黑。

　　我想我真的要死了，一定是这样的，不然，普满也不会给我看他的脸……

　　
　　这真的只是个梦，我坚信这一点，他是孤高到云彩顶上的南华上仙，本领高强正气凛然，心善貌美闻名六界的水仙女都因他而伤情，可我在泥土里啊，纵然他悲悯众生愿意俯视我，我也不敢去仰望高高在上的他，他太夺目，定会灼伤我的眼……所以，即便这梦境千般美妙万般动人，即便这梦境千般煎熬万般难受，终归是我一人的卑微绝望。只是，楚上仙最后离开时的淡然眼神，久久萦绕在心头，不能散去。从前只知道他的脾性一贯如此，却不知，到底为何如此。是什么让他长久以来甘愿守着寂寞，又是什么让他眼眸里的风采掩埋的那样深？大家好歹在一个殿里住着，总不至于我都死了，连埋我的功夫他都不愿花费……

　　那的确只是个梦，我没有死，楚上仙也没有走，临风依然不会飞，普满的面具还好好的带着。许多年后，我又长大了一点，午夜梦回，重新想起这梦境，才领悟了一些——

　　心生爱慕便是如此，那是这世上唯一一条，你不知对错却会毅然走下去的路。也许有一天，这段路会走到尽头，这段旅途也随之结束，你却依然不知道，当时，自己的勇气到底是哪里来的。


　　醒过来的时候，我正紧紧地拽着楚上仙的袖子不松手，脸上也是冰凉一片。我看着自己苍老的手，布满沟壑斑纹，心一哆嗦，便松了开。大概没有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适应瞬间的衰老，我连忙去摸自己的脸，不出意料，依然没有恢复。湿润的一片，这个梦，还是叫我哭了吗？楚上仙正看着我，不知是什么时候醒的，恐怕对他来说，面无表情也是一种表情，专属于他的表情。一想到梦中的他和我，我心又是一哆嗦，腿一软，便跪在他跟前，一连说了几遍：“小初知错了。”

　　直到白泽提醒我：“小初，你怎么了啊？”我才反应过来，他们一定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这样奇怪的举动，在旁人眼里，一定荒唐极了。

　　解释的话还未说出口，便被楚上仙按住了肩膀，他淡淡道：“只是个梦。”

　　我遂起身坐好，低着头，盯着眼前的桌面不说话，心中忽然一沉，这是我的梦啊，既然只是个梦，他又怎会知晓，这只是个梦，我都梦了什么，他还能看见不成？如此心生疑惑，我便再不敢看他了。


　　天色大亮，外面渐渐有了声响，伙计打开了茶楼的大门。客来客往，唯独不见冷无求的身影。

　　“冷公子不常来我们茶楼，几位怕是要扑空了。”过午之后，茶客都走光了，一室懒散寂寥，店小二过来这样告诉我们，想来是打算打发了我们好休息片刻。

　　“哦？”楚上仙看了他一眼，随即一把按住他的手。

　　店小二大概头一回被这样对待，慌张的急着抽手回去，问：“公子这是为何？”

　　楚离凡哪里会让他就这样挣脱了，直直拽的他往前踉跄了一大步，才松开手。问：“掌柜的给你多少月钱？”

　　“五十文，怎样？”店小二不满的揉着手腕，不明所以。

　　“五十文，不多。”楚离凡点点头，拇指和食指不经意的摩擦着，道：“怪不得，干活不怎么上心吧，还有闲情逸致来抚琴……”　楚上仙那样性情孤僻的一个人，竟会与人闲聊，我们均是吃惊的不行。

　　谁知，那店小二竟突然冷了脸，看着自己粗砺的指尖，又不可置信的看了楚离凡一眼，随即笑了起来，那笑太熟悉了，我马上就想起来，冷无求也是这样爱笑的。就在他摩挲手指尖的时候，我们也清楚的看见，那上面覆着一层薄茧……

　果然，他张开双臂原地转了一圈，那张桀骜不羁的脸便显现了出来，衣裳也换做了华丽的锦衣玉带，周围渐渐喧嚣起来，街上人来人往，阳光都暖了三分，我看着身边的那些物件，虽没有作改动，却好像重新染了一层色彩一般，无比真切生动。最重要的，是我们的容貌，随着周遭的改变终于恢复如常。

　　“这，这是真的凡世！”鲁南第一反应便是去看那门廊的柱子，果然在上面找到了掉漆的那块。

　　“都是真的，真的都是真的，绣颜倒底还是个小姑娘，竟冲到门口街上，这摸摸那看看的。”

　　冷无求轻笑，道：“楚离凡，你果然有些本事。”

　　“那，昨天的那个……”俨如圣问。

　　“那个，只是他变幻出来拖延我们的，他一直伪装成店小二的模样，正大光明的观察着我们的一举一动。”楚离凡答。

　　华凤几经变故，早已没了耐心，急急的上前去讨：“既然如此，你还不快将珠子给我们？”

　　冷无求却是没有理会，嗤笑了一声，“既已领教了我青云之境的厉害，在我尚未出手之前，从哪里来便回哪里去罢！”说完，一甩手，往门口大街上走去。

　　“白玉兰她不会回来了！”楚上仙突然扬声道。

　　蓦然，冷无求转过身来，那眼里的寒意，仿佛下一刻，就要毁灭这世界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欢迎吐槽，
我的心，
坚强无比。





第15章　四方青山
　　“白玉兰她不会回来了！”楚上仙突然扬声道。

　　蓦然，冷无求转过身来，那眼里的寒意，仿佛下一刻，就要毁灭这世界一样。

　　鲁南和鲁北的反应极快，只这一瞬，浮屠起势，摘星出鞘。白泽却是小声嘀咕了一句：“这白玉兰又是哪一个……”我也是好奇得很，白玉兰……听起来像个女人的名字，难道，还能在这诡异的青云之境扯出一段风流韵事不成？

　　“你是如何知晓……”冷无求一字一顿的问。

　　楚上仙难得的莞尔了一瞬，却没有答他，而是将那件久远之事娓娓道来。

　　“复灵珠初初破碎之时，其中的一小片，就落入这青云山。机缘巧合，被当时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修仙少年得了去，而这名少年，也因借助这枚碎片的灵力，而在极短的时间内就修得了金仙之体，这在仙界中曾是轰动一时的。”

　　楚离凡说到这，冷无求不知为何苦笑了一声，方才的狠厉全无。

　　俨如圣蹙眉，说：“不错，我也是有所耳闻的。传闻此人后来遇上一凡间女子，想来是爱到了骨子里，竟随着双宿双飞到人间去了，从此销声匿迹，再不曾在仙界出现过。莫非……”

　　“没错。”楚离凡临窗而立，单手负在身后，继续说：“那人确是冷无求冷上仙。只不过，冷上仙求的是恩爱寻常百姓家，然一生缘薄，那女子却是求得长生。她修炼心切，近水楼台偷到了那碎片，竟一时心急吞了下去，却不知自己当时已有身孕，巨大的灵力在她体内难以消解，最终……一尸两命。”

　　“不要再说了！”冷无求的身后已经幻化出无数利刃，蓄势待发。

　　我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我们几经辗转，多次涉险，真正的冷无求竟然就隐居在这凡世里，还不惜逆天道而行，给自己创造了一个拥有他二人美好记忆的幻境，他怕是决意终其一生都在这里守着过往了，怪不得，他衣衫上绣着的，尽是隐隐约约的纯白玉兰花。当年，冷神仙定是得知实情，受了重创，性情才变得如此乖张，躲在这凡世，苦守他一个人的白头偕老。

　　我虽知道在这里是用不上任何法力的，还是学着他们的样子一起拿起了武器——我的小弯刀……何况，我也没有法力。

　　就在这剑拔弩张即将兵戎相见之时，楚上仙却不慌不忙的转过身叹了口气，道：“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她已轮回百世，再不是你要等的那个人。她一介凡人，近百次的成亲生子，生老病死，即便你最终将珠子给了她，恢复了她与你之间的记忆，而这百世的记忆汹涌而来，足以使她癫狂。”

　　冷无求面色平静，想来那人的生生世世，早就是在他算计之中的。那些闪着寒光的利刃柔和了些，随后一根一根的跌落插在地上。冷无求“呵”了一声，道：“的确，我早就有了答案。”然后他竟转过来看着我，看的那样深，那样莫名其妙，我被他看的有些心虚，不知为何想起了之前的梦境，更加担心被他看穿了，眼神越发躲闪起来。我这一躲，到好像正遂了他的意，他转而楚上仙说：“五十步笑百步，活久了，还能遇上这等趣事。”

　　我不懂，听不懂，我看其他人，也是茫茫然的样子。唯独楚上仙，做了个“请”的手势。

　　那冷神仙也丝毫没有解释的意思，又看了眼这个他守了不知多少年月的世界，从心口逼出一枚闪亮的物件，一扬手，便推到了楚离凡眼前，楚上仙接了住，待光华散去，才看清，剔透晶莹，那便是来自复灵珠的一角碎片。

　　俨掌门几次欲言又止，直至楚上仙将那碎片交到他手里，交代了句“好生保管”，他的脸色才好了许多。

　　那冷神仙却一瞬间苍老的不行，佝偻着背，俊逸的风姿不再，窝在一把藤椅里，似乎有泪堆积在他脸上的褶皱里，可他却是笑着的，不知想到了什么欢欣之事，他当真是喜欢笑啊……

　　“你又是几时废去了自己千年的道行！”楚上仙那样淡漠的一个人，都不禁动容。

　　“刚刚。”冷神仙却也只是淡淡道：“你来了，我便知道，东西总归是要给你的，往事再难回首，我厌烦了，想死了。”

　　他似乎是真的解脱了，该是爱极了，恨透了，总算疲倦了吧。原来，他一直等的，不是那个人的归来，而是自己的死心啊。

　　“楚离凡！”听到冷无求再叫出这个名字的时候，竟是这般沧桑沙哑的声音，我不禁心里一酸。他第二次问起：“这些旧事，我从未同任何人提起，你究竟是如何得知？”

　　楚上仙有那么一瞬间的犹豫，答：“前尘往事久远，记不清了。也许，你也一样，明明说过，只是忘了。”

　　“就算过了我这关，之后的，恐怕……”冷无求沉吟片刻，道：“罢了，谁又能拦得住你。只是，你们还是赶快去找找那个小丫头吧，那宁四娘可不会像我这么客气。”

　　“绣颜呢？她跑到哪里去了？”一路上都是白泽负责保护绣颜，这会儿也是他最先反应了过来。

　　我这才察觉，绣颜自打方才跑出大门口，就再没回来过……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忙起来，
少少更一点。





第16章　逍遥孤岛
　　冷无求给我们指了方向后，便步伐缓缓的走到他那间天字一号的屋子里去了，一次也没回过头。

　　我们按照他的指示，一路往东南方向走，俨掌门恐怕已经憋了很久，终于问出口：“离凡，我该为了南华和苍生向你道一声谢的，只是，有些话不得不问，这四方境界的百转千回，你似乎清楚的很……”

　　楚离凡淡淡看了他一眼，却还是那句话：“师兄，前尘往事久远，来龙去脉，记不清了。”

　　“那宁四娘是谁呢？绣颜真的是被她捉了去吗？她会不会伤害绣颜？”我担心绣颜更多一些，一连串问了好几个问题。楚上仙却只答了我一个，仅两字：“不会。”

　　我还未等追问，白泽便拦住了我，轻声说：“上仙说没事，就是没事，你安心。”我只得瘪瘪嘴，安静的走下去。

　　那冷神仙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