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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琴也勾着嘴角，双眼冒着星星：“真的吗？恭喜姐姐！”
澄儿失语，琥珀色的瞳孔倒映着姬无邪的脸……这场成亲，来得太迟了。
若是当年他们没有横生枝节，或许，也不会有今日了吧？可是，姬无邪已经回家了啊，可是，孟仪宣还在战场上，有家不能回。
“既然卫琴如此高兴，我便也放心了。”姬无邪威胁般的看了看澄儿，忽然觉得心情大好，笑着：“回吧，雪色冻人，还是宫里暖和些。”
说着，领着澄儿走在最前方，余留下卫琴，冷漠地盯着姬无邪的背影，仿佛眼中有利剑。
卫琴惨烈一笑：“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
吴国外围。
孟仪宣带着琉未和魅笙，躲在城外荒庙中。他手中拿着细卷的信封，信上娟秀的小楷写着：三日后，成亲。
孟仪宣捏紧了信纸，心中气恼，恨不能马上捏碎了姬无邪。琉未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宽心，毕竟他们都知道，一切的一切，都将在三日后结束。
“倒是杜庭威。”琉未想了想：“他可靠吗？”
孟仪宣点头：“他是我培养在十杀之外的暗部，聪慧过人，让他带军队回大央，是最合适的。接下来，大央信孟还是司徒，全靠他了。”
三日前，孟仪宣带着所有部下从山河谷中走出，看了眼日渐低沉的天空，忽然改变了突击吴国的注意，改让心腹杜庭威带着人马杀回大央，夺回皇位。
而他自己，只带着琉未与魅笙，去吴国结束这一切。
琉未长叹，那种临近结局的压迫感，让他十分不安。他算得到的，只有三日后吴宫一场大火，可是大火之后，谁活了下来，到底是什么结局，他全然无知。除了孟仪宣这个转世帝君和澄儿以外，竟然连凡人姬无邪的命运，他也摸不着结局。
未知，才是最可怕的。
孟仪宣忽然轻笑一声：“怎么，堂堂紫薇星君也会害怕吗？你可是经历了十万年前那场神魔大战的，若不是沉溺在蓬莱岛，按你的资历，连我也得叫你一声爷爷。”
琉未瞪了孟仪宣一眼，不再说话。临华帝君生前，也是这般毒舌的，看来除了觉醒记忆和法力以外，连毒舌也觉醒了。
可是，一想到他心中的压力，也不再说话。
忽然，想到那个派去吴国的卫琴，琉未好奇地道：“那个卫琴，怎么回事儿？”
孟仪宣双眉一挑：“在姬无邪第一次攻打大央时，我便拍了卫琴出去。他是十杀中的小十，其实年纪还比十一小些。我最早的目的，便是要卫琴混入吴军中，若是……”孟仪宣忽然沉下生来：“若是最终无法劝退姬无邪，只有让卫琴杀了他。”
琉未心头怅然，山雨欲来风满楼。


第六十一章　
第二日晚。
这场雪，连着下了整整五日。
上好的银霜炭烧得旺实，屋子里暖如春日，澄儿窝在榻上，小脸烧得通红，静静地看着窗外，风雪簌簌，好像从天上落下的星子，光芒耀眼。
孟昶宣盯着炉碳出神，澄儿在意卫琴，如今姬无邪有了卫琴做筹码，他们连逃也不敢逃。
忽然想起当年母妃死的那一刻，奶娘将她关在衣橱中，紧紧捂住她的嘴不让她说话，静静看着杜若儿将毒酒灌入母妃的嘴里，就那么一会儿，原本美艳的母妃七窍流血，双眼混圆地盯着杜若儿疯笑的脸，连死都不敢往衣橱这边瞧一眼。她知道，母妃害怕杜若儿发现她的女儿。
那个时候，她多想叫出来，歇斯底里地求杜若儿放过她的母妃。
可是她知道，她不可以。否则，母妃就白白牺牲了自己。
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日后也有这么一遭，她连话都说不出来。因为一旦说出来，她会害了自己，害了澄儿。
姬无邪，原来你果真是块捂不化的冰。
母妃去世后，杜若儿翻遍了皇宫，才在角落中找到昏迷不醒的孟昶宣，奶娘告诉她，从今以后，她必须做个男孩儿，必须忘掉在母妃寝宫中看到的一切。因为，男孩儿可以在必要时牺牲自己成全孟仪宣，忘记一切她才能活下去。
答应奶娘的，她都做到了。可是，却在这一刻，后悔了。若她不选择做个男孩儿，或许她与姬无邪，也不会沦落至此。
暖炉似的房间中，石化的二人，沉默不已。
此时，窗外风雪更大，吹动了半掩的门——
伴随着门框枝丫的声音，是沉重的脚步声，身后似乎还窸窸窣窣地跟着几人。
“姑娘，皇上来了。”
孟昶宣双眼一亮，看着姬无邪前后脚迈进门来。可是姬无邪并未正眼瞧她，而是直接略过她的脸，皱眉地盯着澄儿：“窗户开这么大，着凉了怎么办？”
说着，着急地上前关掉窗户。
“命工匠赶工出来的喜服送过来了。”姬无邪拿过叠得整齐的喜服呈到澄儿面前：“今日我来，除了给你看看喜服，还要告诉你个消息。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孟仪宣如何了吗？”
如石雕般的澄儿总算抬起头，看着他：“你说什么？”
“呵呵。”姬无邪得意地笑：“从我安插在大央的探子来报，这段时间，大央正在举行国丧。他们的皇上，死了。”
“你说什么？！”澄儿瞳孔放大，从榻上站起：“什么国丧？谁死了？”
姬无邪掩不住的得意：“他们的皇上，孟仪宣，死了！”
“怎么可能？”两道不可置信地声音同时响起。
孟昶宣蹭地而起，看着姬无邪。
得到他们的反应，姬无邪难道好心情，耐心解释道：“探子来报，大央皇上，在冬至那日，便薨了。传说，是被城中军队乱刀砍死——想必，是司徒次没耐心等了吧？”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澄儿不愿相信：“你在说谎，姬无邪你是在骗我的，你在骗我……不会的，孟仪宣怎么会死呢？他答应过我，会好好活着的。”
说着说着，眼眶盈满了泪。
就算她不愿相信，听见这种消息，还是忍不住地难过。
“澄儿！”姬无邪捏着澄儿的肩膀，硬撑着她的下巴，强硬地道：“孟仪宣死了！他死了！他死了！他不是神，他一个人怎么可能对付得了司徒次和他盘根错节的利益集团？你我都要成亲了，我何必骗你？难道，图你伤心吗？”
澄儿含着眼泪，决绝地看着他：“我不信！”
“哼。”姬无邪冷笑，放开了颤抖的澄儿：“不信也得信，大央国丧天下皆知，明日成亲后，你自己去瞧瞧。”
说完，将喜服放在衣架上，准备离去。
“对了，昶宣姑娘，还是住在南边的宫中吧。”
孟昶宣看着姬无邪的背影，心中一阵酸涩，又是难过，又是悲痛，又是苦涩。
孟仪宣……真的死了吗？她唯一的亲人，真的死了吗？
南边的宫中……是最偏僻的地方吧？姬无邪是害怕她会破坏他的婚礼吗？
原本充斥着温暖地屋子，一时间被寒风席卷，暖炉中的银霜炭被寒风吹灭，卷起一屋子的灰尘。
原来，这才是他们应该呆的地方。
·
第二日。
大央国丧遍布天下，传到吴国也不过数日。
与大央形成对比的，是吴国皇帝姬无邪的倾城大婚。大吴的婚礼，从未有过的盛大景象，姬无邪给了澄儿这世间最令人鲜艳的万千瞩目。十里红妆，铺满了刺眼的皑皑白雪，仿若精心粉饰的喜庆祥和，躲在红妆下是瑟瑟发抖的白骨。
寒风卷着冬日的梅香扑鼻而来，伴随着暮霭钟的吉时钟声，姬无邪挽着澄儿的手走向祭祀高台。
吴宫的传统便是此般，皇帝成婚需携着新婚皇后走向祭祀台祭拜天地与祖上，才算行礼完成。
迎着冬雪寒风，澄儿忍不住往后缩脖子，纵使身上披着狐皮裘衣也挡不住风雪的侵袭，澄儿望着天空，飞雪簌簌，呢喃道：“今年的冬天，格外冷呢。”
去年的这个时候，自己还蜷缩在华仪宫中的暖炉旁，如今眨眼间倒成了别人的新娘。
高台下，卫琴身着红色风衣，风雪吹起他的衣角，在刺眼的白色中猎猎作响。卫琴抬起头朝她笑了笑，仿佛在说，他没关系。
一个时辰前，澄儿再次表达了不想爱的人在一起不会幸福，强扭的瓜不甜，然而姬无邪似乎笃定了心思一般，告诉澄儿，卫琴在高台下等着她行礼完成。今日宫中所有的骑兵都围着高台守卫，但凡有丁点异动，目标最大的那个人，一定会成为刺猬。澄儿知道，若是她不听话，那个刺猬一定是卫琴。
更何况，卫琴身旁，还站着目光哀切的孟昶宣。
姬无邪捏到了她的七寸，她在这漫天的雪光中，动弹不得。
仿佛听见了她的呢喃，姬无邪淡然一笑：“这场雪，大概是上天送与我们成婚的礼物。”
澄儿沉默。
暮霭钟楼上，再次响起吉时的敲钟声，伴随着长号嘶鸣，二人已行至祭台。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姬无邪站在高台上，睥睨着高台下的群臣，高声道。
他牵起澄儿的手，仿佛君临天下的王，这世间在没有一切可以阻挡他们长相厮守。
生当复来归，这便是他从前执意发兵大央的目的，只有如此才能与他的澄儿再次重逢。
死当长相思，若当初他没能从战场上活下来，即便身死，相思依旧。
说着，他温柔一笑：“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澄儿愣住，仿佛透过他看见了孟仪宣，还是那副讨人厌的表情，可是活生生地站在她的面前，对她招手。
不知何时，一阵狂风卷起积雪，发疯似的在天空中无头苍蝇般乱窜。
澄儿不止为何，忽然放开姬无邪的手，抱着头大叫一声——
头，撕裂般的疼。
此时，天空的乌云更加靠近地平线，乌云中闪着刺眼的光，伴随着霹雳吧啦的雷声，从风雪中走出一个人。
他叹了口气：“大胆妖孽，迷惑人间，竟然与人类私相授受，若不是我巡视到此处，只怕你要酿成大祸！”
澄儿睁开眼，只模糊中看着一位身着青色长衫的男子，他从风雪中缓缓走来，手中捏了跟白玉长笛，俯下身怜惜地看着她。
她小声叫出：“束玉仙君。”
束玉点头，抚手将靠近的姬无邪扇开：“随我回仙界受罚吧。”
仿佛受了蛊惑一般，澄儿伸出手，木木地跟在束玉身后。
“澄儿——”
远方，一阵撕心裂肺的叫声传来。


第六十二章　
孟仪宣亦从风雪中走出，身后跟着琉未与魅笙。刚落地便朝着澄儿而去，毫不客气地将束玉推开，将澄儿搂在怀里，顺手给她紧了紧狐皮大麾。
仿佛从梦中醒来，澄儿惊疑不定地看着孟仪宣，又转过头看了看束玉，不确定地道：“孟……孟仪宣？”
孟仪宣点头，双目长箭一般射向束玉，冷淡地道：“束玉星君，你管好你的仙界，来人间做什么？”
束玉有些惊诧地看着孟仪宣，脑海中转了几百圈，终于发现面前的这个人有些眼熟，从前的天界应该有他的一席之地，总算有些疑惑地道：“你是……临华帝君？”
复而，又看向姗姗来迟的琉未，脑海中顿时出现天界百晓生守在天宫门口说书的场景，十万年前一袭白衣温润如玉的紫薇星君为情所伤，不敢相信又无法确定的疑惑：“你是……紫薇星君？”
一下子见着两位传说中的人物，束玉不太确定二人身份，毕竟从前的这二人，都是活在仙界供奉的壁画里的。
“束玉，你回去吧。澄儿的事情，我们会处理。”孟仪宣看着束玉，并未正面回答。
束玉从疑惑中恢复，确定了二人的身份，可到底是威武不能屈的天界名流，纵使对方二人都是传说现世，仍旧一脸刚正：“帝君，一码归一码，这妖精触犯天条，诛仙台是她唯一的结果，还望帝君遵从天规。”
孟仪宣冷漠轻笑，为这场如冰窖般的暴风雪增添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