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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不急，穆唯与那小妖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司玉命瞧着好笑，将他们拦下，道：“梦魇来源于他的心魔，他不是对此没有感觉，不过是害怕那是梦境罢了。”

　　的确，被梦魇折磨了百年之久，或许他早已无法分清现实与梦境，这也是他会决定将云染带走的原因。一个误会纠结了百年之久，大概早已说不清对错。

　　女子没有得到回应，只是一步步向着夔牛走去，她似乎并不能将眼前之景看清，只是迷蒙之中感觉到他就站在那里。

　　“子羽，是你么？我……我一直在等你。”她披散着长发，原本的失神转为了神采奕奕，小心翼翼地走来，笑容宛如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我知道延长寿命或许是逆天的行为，所以你不要生气……我没有做伤天害理之事。”

　　她不知撞到了什么，一个踉跄差点栽下来，而夔牛却及时出手拉住了她，这才与她正面相对。他的神色有些愕然，嗓子哑了：“你……一直没来找我，是因为觉得我生气了？”

　　女子怯怯地点头，目光混沌，却是伸出手在他脸上抚了抚，满足似的笑了：“你一直没有来，我以为你是生我的气了，后来不知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方。我想跟你解释清楚，所以一直不肯走，但我是孤魂，我怕被鬼界抓走，再也见不到你，只好留在这个地方，这里的结界可以阻断一切灵力，他们找不到我。”

　　夔牛凝视着她的脸，紧紧握住她的手，竟是一时说不出话来。

　　如果她们之间没有误会，或许不会像现在这般阴差阳错，但她终究会死。到了那个时候，他是不是会做出逆天改命的事来？这个问题，他没有想过，也不敢去想。

　　“子羽，你不要生气，我已经快消失不见了，还好见到你了。”女子冲他笑笑，明媚温暖，而身形却在渐渐变得透明。她本就是一缕孤魂，在云池最终呆了太久，接触不到外界的灵气，能撑这么久已是不易。

　　“我没有生气，从来都没有。”他将她抱得更紧，痛苦地重复着，“是我不好，如果我当初不走，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他立即想将女子带出结界，可她却似乎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将手抽了出来，有些尴尬道：“我是凡人，在这里呆了几百年，早就不适应外面了。”她再次笑了笑，安定他道，“你陪着我在这里说说话好不好？”

　　夔牛没有出声，低声哽咽着，却还是不放弃似的，将她拉到司玉命的面前，想也不想地跪下：“上仙，求你救救她。”

　　穆唯愣了愣，随即想起他大约是看到司玉命的法术之后，认定了他身份不凡。在大荒之中，凝聚魂魄的法术只有仙人才能参悟；如果当初阿苏与阿芊没有遇到司玉命，或许他们真的会就此消亡。

　　司玉命摇了摇头：“她已经死了百年，魂魄早已与这里同化，无论救不救都不会活过来。”他顿了顿，似乎是看出夔牛想做什么，“如果你想强行逆天改命，你会遭受到天罚，而她则是会彻底魂飞魄散；万万不可莽撞。”

　　夔牛咬着牙，抬头问：“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司玉命想了想，沉声道：“她的魂魄暂时还是完整的，我可以送她转世，但鬼界的事我们都插不了手，你或许永远都找不到她，你可愿意？”

　　“当然。”夔牛不假思索道，“只要她能活下来，哪怕再找一千年一万年，都没有问题。我会去寻找她的转世。”

　　望着他决然的神色，司玉命默默点头，正欲使出法术，却被穆唯摁住了手，闻她道：“这些天，你的身体恶化了，我看的出来。”

　　这一路走来，他的状况如何，她再是清楚不过。他时常会与她讲述凡人的许多想法，或是自私或是丑恶，然而在面对他人的困难之时，他却总是不吝出手，有时甚至连她都不能明白他的真正想法。

　　司玉命向她摇了摇头，微笑示意她无妨，掌心的蓝光徐徐将那女子包围，与夔牛道：“她的魂魄已经与此地分离开来，只要出了结界便可以送她去转世了。”

　　夔牛沉默片刻，“让我一个人送她出去罢。”

　　他的背影时而会显得孤单落寞，而此刻却像是放下了什么包袱一般。穆唯的视线落定在他的背影上，转头问司玉命道：“方才……你为何要骗他？”

　　司玉命故作讶然：“我骗他什么了？”

　　“你之前可以用法术寻找到那姑娘的魂魄，之后肯定有办法找到她的转世。”穆唯侧首望他，双眼明净澄澈，“为何要骗他，说永远也找不到？”

　　心知瞒不过她的眼睛，司玉命微微叹了口气：“因为这是最坏的结果。”他淡淡一笑，“尽管我能送那姑娘去转世，但最终她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我完全无法预料。如果他能接受这最坏最煎熬的结果，或许……在事情不如意时会好受一些罢。”

　　穆唯有些不可思议，却是撇撇嘴，一把抓住他的手：“烂好人，以后不许再这样。”

　　“好好好，都听你的。”他笑得十分温暖。

　　穆唯拽着他走，却或多或少在夔牛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不如说，她的个性会更加顽固，倘若司玉命真的元神俱毁，她也会想办法将他重塑。她不止一次想过要用血玉来救他，可同样会感到恐慌。

　　如果她真的催动了血玉，自己却不在了，留下了司玉命一人，会不会是……更大的伤害？

　　她有些不敢再想下去，赶忙回了南海之中，才知楚清已将阿苏与阿芊送了来，大约是东海的结界需要重建，实在受不了这两个小呆子东闯西闯。

　　“阿唯，你可算来了！”阿苏很是委屈地坐在外边，一看见他们便跑了过来，“小蛇和二呆哥在里面，差点就要打起来了呢！”

　　阿芊重复道：“差点就要打起来了呢！”

　　穆唯赶忙进去，才知霍紫筝将云染带回来后，却始终没有与她好好说话。两人就这么沉默了半天，云染的火爆性子终是受不了了，想要立即走人，而霍紫筝却是不让。

　　她简短交代了夔牛在云池发生的事，霍紫筝大喜，而云染只是问：“你搅和了我的婚事，那你娶我么？”

　　他张了张嘴，许久没有作答。

　　“阿染，你可还记得你小时候来山里找我玩，差点跌下山摔死？”霍紫筝不再与她玩笑，难得肃穆道，“还有之前我们离开翠河的时候，你因为我而被瘴气侵蚀，险些醒不过来？我的命格是从出生起就注定了的，直到我元神毁灭的那一天，也只能孤身一人。”

　　正如他们你追我赶了数千年一样，云染并未退缩，只是凝视他道：“这些都是‘差点’，可我从来没有死。我早就知道你是天煞孤星，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她说话之时，眼眶红红的，一直盯着他的双眼。霍紫筝咬咬牙，却是并未死也没有开口。便在这时，两个小徒弟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包药粉，想也不想地往他脸上拍了过去。

　　他们虽然有些呆，法力却是十分高强，此举不由令穆唯想起了初见时被二人轻松干掉的一幕，正想躲开，谁知阿芊手一抖，竟是把药粉撒了一半在她身上。

　　“这是什么？！”穆唯大惊失色，慌忙凝聚法力将药粉驱除，却不知为何忽然开始打嗝。司玉命亦是不知小徒弟们做了什么，紧张地上前，却忽闻她道：“你烧的饭真难吃。”

　　“……”他有些愕然，又听一旁的霍紫筝道：“我早就不想搭理老家这群疯子了。”

　　这回不止是司玉命，连云染都愣了。阿苏一脸得意，完全没有做错事的恐慌，昂首笑道：“这个是让人说真话的药，我从集市上偷来的！”

　　司玉命闻言，将两个徒弟一人敲了一下脑袋，随即在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之前将穆唯抱了出去。她一直在拍着胸口，却仍旧在打嗝，抑制不住地说话：“我好想揍容轩。”

　　他微微笑了：“我帮你揍。”

　　“不、不对……你快解开我的法术！”穆唯在他怀里挣扎，可喉咙处却难受至极，“我想把你抢回寨子很久了。”

　　他“噗嗤”乐出声，点头道：“多久？”

　　“……还不快解开！”穆唯拼命地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再发出声，却抑制不住打嗝，说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话。

　　司玉命终于看不下去了，用法术将她所中之术解开，低声道：“这算是邪术之一，所以我才不让他们学，没想到他们会偷偷练习。”他顿了顿，将手掌放在她的眼睛上，“解开咒术的方法就是让你沉睡一天，或许会做噩梦，但我在这里，别怕。”

　　穆唯的喉咙里依旧很难受，然而却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感到很是安心，困意渐渐袭来，徐徐闭上了双眼。

　　她的意识越发模糊，朦胧之中发觉身体轻飘飘的，不知去往何处，当她再度能看清眼前的时候，却发觉她回到了云来镇中。

　　眼前的正是初见时的高脚楼，在这烟雨朦胧的景象之中宛如一幅画卷。她的身体渐渐能动了，不确定这是梦境还是现实，只是鬼使神差地向前走去，听见了一个轻微的脚步声。

　　一抬头，是有一个紫衣男子从高脚楼里走了出来，视线恰好与她对上，似乎有些惊讶。

　　司玉命，是他却又不是。

　　她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见阿苏与阿芊的身影，正想开口，却闻他道：“请问姑娘是……”

　　42「迷途」

　　眼前的男子是那般熟悉，却又陌生到可怕。

　　穆唯怔忪站在原地，几乎想冲上去揪一揪他的脸，看他是真是假，愕然道：“你……不认识我了？”

　　司玉命摇了摇头，目光中带着疑惑：“看姑娘法力不凡，应该是从山上下来的，找我有什么事么？”

　　她不可置信，大约知晓这是梦境，可眼前的景象却又太过真实。云来镇中依旧是阴雨绵绵，仙山之上依旧是云雾缭绕，他也依旧住在那间高脚楼里，然而一切又似乎完全不一样了。

　　穆唯想也不想地冲进他的屋子里，环视四周却没有看到阿苏与阿芊的身影。屋中的摆设简简单单，与她初时看到的没什么不同，却又像是少了什么。

　　“在凡界之中，擅闯民宅可是要……”他耐心地教导着这个在他屋子里翻来翻去的女子，可见她丝毫不听自己的，遂没有继续问下去，只是上前道，“你在找什么？”

　　“你的小徒弟呢？”

　　“……徒弟？”司玉命微讶，摊开手道，“我没有徒弟啊。”

　　的确，这间屋子里除了他以外全无其他人的迹象，就像阿苏与阿芊根本不存在一般。她不由猜想这里并不是云来山，而是一个她所不熟悉的世界，遂问：“云来山上的大王叫什么？”

　　“大王？”司玉命仍是不解，似乎是担心她生了什么毛病，还用法术在她眉心一探，“你是……迷路了么？云来山虽是仙山，但并无什么大王，只有一些小妖罢了。”

　　“……”这下穆唯彻底愣了。

　　连她自己……也不在了？

　　她不停地猜想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然而心里却不知为何恐慌了起来。梦境也好，现实也罢，难道她……竟不曾出现在他的生命中？

　　穆唯越想越觉得可怕，这时听到门外有人敲门，转头一看才知，是一个布衣村民急急跑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