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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探幽录-第2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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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来时过境迁,已经是多少年之前的旧事;二来现在国公府风雨飘摇,贺兰敏之暂顾眼下还不及呢,也不是说起的时候。
  因被敏之耽搁了这半天,阿弦回到户部,已是过午将黄昏之时。
  相识的同僚见了,彼此打个招呼,只当她出外差去了,并未多言。
  阿弦一路溜回库中,正碰见一个小书吏,劈面笑道:“十八弟,你怎么来迟这许多,先前王主事来找档册,翻了半天都没找到,气的骂了半晌才走了,你留神他明日寻你的晦气。”
  阿弦吐吐舌头:“他要的是什么?”
  那书吏说了个名儿,又笑:“你现在亡羊补牢许是晚了,对了,你因何下午没来?”
  阿弦道:“我、我遇上一件急事绊住了脚。”
  书吏去后。阿弦入内翻找主事要看的档册,此时日影昏黄照在窗纸上,整个书库静谧非常,只有蝉唱带着黄昏将至的燥热,不停地卷扑在窗纸上。
  阿弦情急寻不得,正翻得满头大汗,身后一个声音道:“这个在南墙角儿最顶上。”
  原来是黄书吏不知何时飘了出来,立在墙边儿默默地提醒。
  阿弦笑道:“多谢。”跑到里头墙角儿,又挪了椅子过来,爬高了一看,果然见尘灰蛛网盖着书卷册子。
  阿弦忙小心取了下来,又拿到外头拍打灰尘,夕照落在她的头上身上,红通通地一片,显得十分温暖。
  黄书吏情不自禁地跟着飘到门侧,幽幽问道:“你今儿做什么去啦?我等了大半天呢。”
  阿弦头也不回道:“以为你无所不知呢,怎么竟不知道这个?”
  黄书吏抬头看看外头的天空,喃喃道:“唉,我不能离开这个地方呀。”
  阿弦一怔,却忘了避开扬起的灰尘,顿时呛的咳嗽起来。
  阿弦揉了揉鼻子眼睛:“这又是为什么?”
  黄书吏摇头:“我忘了。”
  阿弦挑了挑眉,抱着卷册往内,经过他身边儿的时候忽地想起一件事:“上次……你怎么忽然不见了?”
  黄书吏问道:“哪次?”
  阿弦道:“就是我阿叔来的那次。”
  黄书吏肃然道:“你说的是崔天官么?”
  “我还有几个阿叔?”阿弦把书册放在桌上,等明日好交给王主事,又思忖该如何将此事搪塞过去。
  黄书吏却叹道:“天官身上有阳明之气,威压太重,不便靠近。”
  “嗯?”
  刹那间阿弦想起,之前数次被鬼魂附身,一旦崔晔出现,那些鬼冥顽不灵者便会立刻灰飞湮灭,机灵些的就会远遁。
  又想起孙思邈曾跟自己说过的话,阿弦眨眨眼:“我有些明白你的意思,不过……”
  眼前又出现在豳州雪谷初相遇的情形,阿弦问道:“那么……明王是什么意思?”
  也不知是否是阿弦的错觉,当她说出“明王”二字之时,黄书吏的鬼影子竟往后飘了飘。
  阿弦失笑:“噫,总不会说说就管用?”
  黄书吏叹道:“日月神光为明,天官身上又有……”他迟疑了一下,小声道:“王气。”
  阿弦愣了愣,心里忽然朦朦胧胧地浮现一个奇异的念头。
  “王气?”
  黄书吏却仿佛不愿多提此事,他飘动了两下,道:“我所感知有限,总之,对我等阴灵而言,天官比外头那太阳还叫人忌惮,所以但凡是鬼灵见了他、甚至嗅到他的气息都会心生恐惧速速远遁,免得受伤或者万劫不复。而你……”
  阿弦回过神来:“我?我又怎么样?”
  黄书吏嘿嘿地笑了两声,似有些不怀好意。
  阿弦哼道:“到底怎么样?你只管笑个什么?”
  黄书吏道:“你饿了的时候最喜欢吃什么?”
  阿弦一愣:“饿了?”
  她对“吃”也算是极上心了,听黄书吏提起,竟精神抖擞,自然而然地跟着认真思考起来,“我饿了的话,要喝伯伯做的双全汤,还要吃胡麻饼,芝麻烤的酥脆里头裹着肉馅的那种……”
  黄书吏目瞪口呆,不料她居然如数家珍地,身为一个鬼他几乎早忘了尘世的吃食是何味道,但听阿弦如此说,却仍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好了好了。”
  阿弦打住,这才有些反应过来:“你问这个做什么?”
  黄书吏才又笑道:“我只是想告诉你,对我等鬼灵而言,看见你,就像是饿了的人看见了……双全汤,胡麻饼一样。”
  好似霹雳之声,阿弦张口结舌:“什么?”
  黄书吏道:“总之,就像是看见天官会立即望风而逃一样,看见了你,则会望风而至。”
  阿弦想到先前种种悲惨遭遇,悲愤交加:“我原来是你们眼里的食物?”
  黄书吏认真思忖了一下儿道:“我只是说,对我们而言,你是不可抗拒的。看见了你就有一种自然而然的亲近喜欢之感……”
  阿弦忙摆手道:“这种亲近喜欢我宁可不要,都给你。”
  黄书吏哈哈笑了起来,忽然道:“有人来了。”
  阿弦还未问来者谁人,门口上人影一晃。
  一名英武青年在门外,本来极冷肃的神色,看见她之时才面露喜色。
  他极快地又打量一眼周围,见空空无他人,便挑了挑眉。
  这来者竟是袁恕己。
  阿弦放下卷册迎了几步:“少卿,您怎么来了?”
  袁恕己将她通身上下扫了一遍:“是虞娘子派人去给我送信,说是周国公不知为何把你带走了,她担心有事,让我帮照看着。你怎么样?”
  “暂时无事了。”阿弦这才有些懊悔,先前离开国公府后该先回去告诉一声儿,白让虞娘子担心了。
  原来之前贺兰敏之不由分说带了阿弦去了,虞娘子束手无策,思来想去,便出外拦了一名京兆府的相识巡差,让去大理寺报信。
  袁恕己得了消息忙赶往周国公府,门上一问才知道阿弦已经离开了,因回平康坊顺道经过户部,便进来碰一碰运气,果然运气不错。
  阿弦请袁恕己坐了:“要不要喝水?”
  “不必。”袁恕己又问贺兰敏之带走她是何意图。
  阿弦也不瞒他,便将敏之心神大变一心要见贺兰氏之事说了。
  两人说话间,黄书吏本远远地站着,不知何时便飘近在桌子边儿,全神贯注而听。
  袁恕己听罢,道:“周国公现在这个样子,倒也可想而知,魏国夫人到底是他亲妹子。也算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阿弦不语。
  袁恕己咳嗽了声,左顾右盼:“我方才进来的时候,隐隐听见说话声音,你……总不会是又找了一个‘朋友’吧?”
  阿弦正因敏之触动心事,听袁恕己这般说,才又失笑:“是啊。”
  袁恕己睁大双眸:“真的有?”又仔细看了一眼周遭,叹道:“在哪里呢?在你跟前儿我就如睁眼的瞎子一样。”
  阿弦看向他的右侧桌边儿,袁恕己顺着看过去,当然仍是空空虚无。
  虽已有些“习惯”,但本能地还是隐隐汗毛倒竖。
  他举手点了点彼处:“这里?”
  阿弦点头。
  袁恕己咽了口唾沫:“不知这位是?”
  阿弦道:“姓黄,是此处书吏。”
  袁恕己“啊”了声:“原来还是你的前辈同僚。”又向着身侧拱手道:“黄先生好。”
  沉吟中,阿弦忍不住捂着嘴笑。
  袁恕己问道:“你笑什么?”
  阿弦道:“黄先生向你见礼,还赞说少卿你英武非凡,一表人才。”
  袁恕己笑道:“原来黄先生这样慧眼识人,失敬失敬。”
  此时黄书吏坐在袁恕己旁侧的桌边儿,对阿弦道:“我也早听说这位袁少卿的威名,今日一见当真名不虚传,将来也是前途不可限量啊。”
  阿弦忽然想到一件事,迟疑看了袁恕己一眼,便抬手在唇边遮住,倾身过去悄悄问黄书吏道:“他将来……也会是个了不得的大官儿,你怎么不怕他呢?”
  袁恕己在她对面儿,只见她鬼鬼祟祟地向着“虚空”邻座不知说些什么,看样子是跟自己有关,他便问道:“说什么?什么怕不怕?”
  阿弦仍是侧身,这会儿却是个倾听的模样了,一边听一边盯着他看,还时不时地点了点头,最后道:“原来如此。”
  袁恕己被蒙在鼓里:“你在跟这位鬼先生议论我什么?”
  探臂攥住阿弦的手,“快说,不许瞒着我。”
  阿弦咳嗽了声:“先生说你……身上有一股杀气,不过还好,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
  忽然她一怔,往旁边又看了一眼。
  袁恕己正在琢磨她先前那句话的意思,掌心蓦地成空,便又看向她:“怎么了?”
  阿弦将手抽回,皱眉斜睨旁侧,神情有些古怪:“没什么。”
  虽然袁恕己看不见,但毕竟阿弦能看见,两人之间多坐一个鬼,这感觉太过怪异。
  袁恕己便道:“时候不早,我陪你回家去可好?”
  阿弦道:“我今日迟到了,要再理一理册子才走。少卿不如先去。”
  袁恕己才来,如何肯立刻离开:“那我再坐会儿陪一陪你。”他又看库中,“除了这位,你还有别的‘朋友’了么?”
  阿弦正起身,闻言回头,无奈笑道:“黄先生已经走啦。”
  袁恕己一愣,瞪向邻座:“走了?几时走的?”
  阿弦笑道:“方才就走了。”
  “这鬼,怎地也不告别一声。”袁恕己哼道。
  阿弦本想笑,却又一摇头,跑到里间儿去了。
  袁恕己自己坐了会儿,眼睛却透过重重书架寻找阿弦的影子,最初还看见她不时地捧着一摞书,灵活地跑来窜去,像是一只忙着搬运所藏仓储之物的松鼠儿。
  日色越发昏黄,库中光线更加暗淡,袁恕己渐渐看不清了,他不由站起身往内走去。
  一重重地书架高高耸起,就像是一堵堵高墙,他一层一层地越过,一重一重地找寻却终究没有阿弦的影子。
  他忍不住有些着急起来:“小弦子?”
  “啊……”声音从里头传来。
  袁恕己心里有数,脚下加快往内,却见阿弦趴在高高地梯子上,正垫着脚尖儿伸展着身子,举手在整理最上头一层书册。
  听见动静,她扭身回看:“少卿你进来干什么?”
  有些旧了的梯子“嘎”地响了声,阿弦察觉,惊得一哆嗦,脚下一滑,待要站稳,“咔嚓”一声,不知哪里断裂了。
  电光火石间,阿弦忙抓住书架,却反把几卷书给拨拉了下来,刹那间卷轴跟书册齐飞,蛛网同尘灰一色。
  慌乱之间,阿弦更怕把书架也给带倒,咬牙松手,顺势纵身往后一跃,身子腾空。
  以阿弦的轻身功夫,本会妥妥落地,然而一来书架之间地方狭窄,容不得她随意腾挪纵横,若不留神便会撞翻书架,二来事出仓促,脚下又没有可借力的地方。
  因此就像是翅膀被困住的鸟儿般扑棱棱地随着书册坠落,只能借力提起稳住,幸而并不算太高,应不至于受伤。
  将要坠地的瞬间,身体却被一双很结实的手臂抱住。
  正两册书跟着坠下,眼见就要砸在对方头顶,阿弦及时举手一抄,将书卷握入手中:“好险!”
  垂眸看时,正对上袁恕己凝视的眼神。
  阿弦愣怔且有些意外,却又本能地笑道:“差点儿就跌着了。”她见袁恕己并没想把自己放下的意思,便双腿一挣,自从他臂弯间跃跳下地,手中还兀自举着那两卷书。
  袁恕己喉头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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