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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探幽录-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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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仓皇里,手指被横斜的枝桠,碎骨乱石等划破,阿弦却不觉着疼。
  直到手底碰到一物,有些湿嗒嗒的,略带温软。
  在这种临近黄泉最近的地方,这种手感,又能是什么东西?
  阿弦心悸,本想缩手,但就在这刹那,她的耳畔忽然出现了一种难以形容的“静”。
  这种静默出现的太过突然,一瞬间阿弦以为自己是被那些声音吵得终于聋了。
  但是很快她就发现,这是真的“静”,原本围绕不去的那些吵闹声音忽然神奇地消散。
  而且那股围困萦绕她多年而无法消散的阴冷,竟也随之陡然消失!
  往昔,就算她站在太阳底下,脊背处都是凉浸浸的。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阿弦茫然懵懂地睁开双眼。
  她仍然还是在谷底,依旧是苍灰的天穹,冰冷矗立的坡壁,向空中延伸的枯枝乱草,纷纷坠落的碎雪……
  但是,最重要的是,没有那前仆后继奔她而来的鬼灵。
  之前以为自己聋了,现在不由又怀疑是瞎了。
  阿弦呆呆地揉了揉眼,仍是一个鬼影子都没有。
  她又试着摸了摸脸,身上,臂上传来的痛感,让她知道自己并没有死。
  最后,阿弦转过头去。
  她看见自己的手正落在一张沾泥带雪,额头还有一抹鲜红,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的脸上。
  有那么一霎时,阿弦以为摸到了一个鬼。
  或者是一具尸首。
  但是手底下的皮肤并没僵硬冰冷,反有一丝温软。
  并且在那乱发底下的额头上,正缓缓渗出新鲜的血液。仿佛在提醒着她,这的确是个人。
  后知后觉,阿弦探手在那“人”鼻端试了试,又缓缓缩手。
  并无任何鼻息,这人像是死了。
  她呆了会儿,不死心地复把住他的手腕,如此仔细听了半晌,才终于察觉那脉象里还有一线极微弱的跳动。
  阿弦微微松了口气,五味杂陈,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
  前一刻还围绕不退的狂鬼乱魂,竟神奇的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且始终压在她身上那股阴煞之气竟也消失不见,就像是背负的重担被突然卸下。
  阿弦吐一口气,摇摇晃晃起身。
  她疑惑地看看自己的双手,目光扫过地面,又小心翼翼地逐渐看向远方——目光所及处,什么也没有!
  只有看似可怖的现世场景:泥石,白骨,杂草,斜坡,飞雪。
  却没有那些她本就该看不见的魂灵们。
  十多年积压在身上的苦难酸涩,都在这时侯荡然无存,阿弦还未反应过来,眼泪便流了下来。
  这是喜极而泣。
  虽然不知原因何在,但在这一刻,阿弦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自在跟轻松,虽然如今仍站在阴霾不散,飞雪飘零的谷底,于她来说,却似立在阳光普照,春风和煦之中。
  她自觉如一个簇新的初生儿般,扬首向天,雪花温柔地落在脸上,那种冷是清爽痛快的冷,阿弦长吁一口气,呵出的气息在空中化作白雾,又轻快地消散。
  她睁开双眼,完完整整,仔仔细细,毫无畏惧地打量这个世界,泪却悄无声息地从眼角斜入鬓中。
  在顿感轻松愉悦之余,又有种无所适从不明所以的惘然。
  阿弦回头看着地上那人,他仍昏迷不醒,生死不知。
  上下打量着这“人”,却见他身着一袭几乎看不出本色的破烂长袍,身量颇为长大,只是极瘦,如同一杆修竹笔直地横在地上。
  头发散乱,双眸紧闭,嘴角至下颌都生着凌乱的胡须,看着仿佛是年纪不轻了。
  惊疑不定,目光逡巡,最后落在男子的手上。
  这是一只十分修长好看的手,虽然枯瘦,也沾着泥尘残雪,却仍能见秀美的形姿,骨节匀称,手指颀长。
  从这只手而言,却也并不像是个老人家所有的。
  阿弦看看这人的脸容,又看看这只手,总觉着其中有一样东西长错了地方。
  可忽然间,她发现自己不能被这只手的样子迷惑,因为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只手看来十分眼熟。
  阿弦盯着那只看着很眼熟的手。
  想起来了,这只手对她而言,何止眼熟,简直“神交”良久。
  她第一次看见这只手的时候,是在雷翔派人去接她、在自家门口所见的幻相里头。
  第二次,则是方才在坡顶路上,她坠马之前,就是这只罪魁祸首的手,不由分说地将她拽下了马儿。
  “原来是你?”阿弦看着昏迷不醒的男子,不知是该怒还是该笑。
  连续两次看见那只手,在阿弦觉着,那应该是属于鬼魂一类,谁知道竟是个不折不扣的“人”。
  虽然如今这人的情形,也不知是否还能称之为人。
  但是他的额头有新鲜的划伤,腿也折了,想必是方才跌落的时候所致。
  阿弦重回到他的身边,在腰间的搭兜里翻了翻,找出一块汗巾跟一瓶伤药。
  因她当这个差,老朱头不由分说,在她的搭兜里塞了无数的东西,简直如一个百宝囊,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有备无患。
  阿弦看着那瓶伤药,又看看重伤的男子,不由笑笑。
  身上的阴冷消失无踪,这前所未有的轻快清爽感觉让她心中的欢喜忍也忍不住,看待伤者的目光也很不同起来。
  他额头上的伤痕略深,几乎见骨,这让阿弦倒吸一口冷气,只好竭力放轻了手脚,最后敷好了药粉后,身上居然出了些热汗。
  在给这人料理伤处的时候,阿弦飞快地理出了一点头绪。
  这位既然是个人,那么……他大概是从坡底想要爬上大路,可惜的是,他选错了法子,非但没能成功,反而把她也拽了下来。
  现在回想,往下坠落的时候,似乎感觉身边有什么东西,当时她还以为是又见了鬼,直到这会儿才了悟,必然是这人在她底下,所以阿弦才没有伤重,他反而伤的较重一些。
  可是掉落的这处实在不是地方。
  因为先前战乱荒年,村镇里或灾或病死了许多人,有些得以入土为安,有的则随意在无人处抛落。
  所以先前她才会看见那么多的鬼魂,因为这的确是临近黄泉最近的地方。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她终于“正常”了,她终于看不见那些无处不在窜动的家伙们了。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祸兮福之所倚”?
  一念至此,阿弦的目光又柔和了几分,将帕子用旁边干净的雪搓了搓,举手轻轻地将伤者脸上的泥雪血渍略擦了擦。
  污渍逐渐除去,阿弦面上的喜欢之色也转作了诧异。
  她看见一双如修如画、斜飞入鬓的长眉。
  虽然双眸紧闭,却透出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气质。
  而且……最怪的是……他看着很脏,可气息却异常地干净。
  因为体质异于常人,阿弦看人也是自有所感。
  凡人都有七情六欲,所以身上也会有各种不同的气息,酸,甜,苦,辣……不一而足。
  但此人身上,却只有一股淡淡清冽的气息,如高山清雪,明月松泉。
  干净的太过诡异。
  阿弦呆了呆,迟疑着想把他脸上其他地方也擦一擦,眼前忽地一花。
  下一刻,那只修长好看的手,不偏不倚地掐在她的颈间。
  方才还生死不明的家伙,仍是躺着未动,也不曾睁眼,手上的力道却如铁钳一般,只要他再多一寸力道,阿弦的脖子就会被轻易拗断。
  阿弦无法呼吸,手松开,沾血的帕子跌在那人脸颊旁边。
  挣扎无效,阿弦试图将他的手掰开,却发现自己的力气跟这人相比,简直如蚍蜉撼大树。
  她涨红着脸,竭尽全力道:“是我、我救了你……你不要、害我!”
  阿弦不知道这句话到底有没有用,但是在她沙哑着嗓子哽咽着气息说完之后,那只正在收紧的手陡然松开。
  阿弦往下跌落,正压在这人身上,却又很快地爬起来往后退了出去。
  她满脸惊恐地看着仍静默未动、甚至双眼自始至终都没睁开的这人,原先的喜悦已经荡然无存。
  脖子被掐住的瞬间,心里满是恐惧跟憎恶,完全抵消了先前仿佛重获“自由”似的欢喜。
  阿弦震惊且愤怒,摸了摸仍旧疼痛的脖子,牙咬的咯咯响。
  目光横来转去,又落在那只好看的手上。
  心头的怒火烧得更旺了。
  这只手跟她可着实缘分不浅,第一次,他将她从坡上拽落谷底,第二次,他竟想要自己的性命!
  如此恩将仇报,何其可恨!
  阿弦本要倒退,却又上前,用力在那手上踢了一脚。
  这才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往前跑去。
  老朱头跟她讲过很多次“东郭先生与狼”“农夫与蛇”的故事,她怎么竟都忘了?实在可恨。
  但就在阿弦满怀愤怒往前狂奔的时候,眼前影子闪烁。
  那股再熟悉不过的感觉令她戛然止步,定睛看去。
  果然,方才神奇消失不见的那些鬼影,就在她前方不远,重新一一出现,那呼啸嚎叫的声响,也隐隐又响起来。
  阿弦咽了口唾沫,呆呆地后退数步。
  鬼魂们迫不及待地欲向前,却又好像在忌惮什么似的,摇摆着不再靠近。
  古怪的僵持中,阿弦忽地听见一个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昏睡中的某人:我宣布,我跟那只手的所做所为毫无关系
  那只很好看的手:主人,你怎么可以这么无情?


第25章 迷离夜
  许多声音悄悄窃窃:“那是……什么?”
  “那是……”
  阿弦回头; 看向群鬼的畏惧之源。
  雪安静地从天际飘落。
  一根枯骨插在地上; 顶端嗤嗤地燃烧着,发出蓝汪汪地光芒。
  幽诡的火光跳动闪烁; 映出阿弦眉心皱起的脸。
  她跌坐地上,喘的很急; 时不时斜睨身旁仍旧直直躺着的那位仁兄。
  对方闭着双眸,安静昏睡着; 对眼下的情形一无所知。
  这谷底不是什么环境绝佳的好地方,且又隐秘,若是呆在这里不动,只怕到死也不会有人发现。
  为今之计,只有自救。
  可难上加难的是,还有个昏迷不醒的成年男子。
  虽下了决心要带他一起; 但已领受过他的手段,阿弦万不敢再冒着性命之虞贸然靠近。
  绕着转了一圈; 才鼓足勇气; 远远地捉住他的双脚腕。
  不动手还好,一动手才发现,瞧着明明枯瘦若修竹般的人,居然有这样沉重; 阿弦拖拽的时候,感觉不像是在拖一个人,而是一座山。
  她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如蚂蚁拖动大象; 才勉强将他拖了十几步远。
  饶是如此,却已累得手酸脚软,浑身发热,头顶也好像要冒热气。
  阿弦擦了擦额头的汗,又是恼恨又是无奈地望着那浑然不觉的昏迷者,正要俯身再接再厉,肚子忽然发出“咕噜”一声。
  阿弦才记起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了。
  从早上开始,被领着匆匆地去见苏将军,便没有吃饭,中午又被不由分说赶了出来,她居然到现在才觉着饿,大概是先前被吓得什么都忘了。
  幸而阿弦身上最不缺的就是吃食,这当然也是老朱头的功劳。
  不管阿弦去哪里,他都会给她准备些炒米炒面,干食常备,他常常语重心长地说:“吃的东西是最要紧的,不管再苦再累,有一口吃食下肚,身上有力气了,就能再有劲儿翻身。”
  他自己缝了个搭绊让阿弦随身背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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