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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芳-第1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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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出来,催也不好催,叫也不好叫,等得心都焦了!”
  沈念禾听得茫然极了。
  裴三哥什么时候出去的?为什么他出去同旁人说,却不同自己说?那差官又是什么情况?
  正莫名间,果然外头来了个差吏打扮的人,对方也不进门,只在门口行了一礼,道:“沈姑娘这一处若是忙完了,不妨收拾收拾——裴官人分派过,今日我们兄弟两个送你同赵婶子回去。”
  赵账房就在边上敲边鼓,道:“不是我说道,裴官人当真是体贴极了,自家因事不在,却不放心你一个人回去,特地还把后续首尾都收拾好了,又叫我等陪着,免得路上遇得什么不妥……”
  沈念禾勉强笑了笑,不知自己应当要回什么才好,只觉得心中有些空落落的,忙同两个差吏并那赵账房歉道:“叫诸位久等了,早知如此,应当叫我一声的,偏还耽搁你们时间!”
  她草草收拾好东西,等到出得门,鬼使神差地抬头看了一眼。
  只见那裴三哥公厅外头的门上贴着一张便条,那条子也不知是谁写的,比自己的字漂亮多了,纸面也十分整洁,说的是裴继安因事某时某刻外出,今日应当不再回来,如有急事,交代某某某,如有公文,另有交给某某某。
  这两个某某某一个姓张,一个姓郑,俱不姓沈,更不叫沈念禾。
  不过一个下午的功夫,就发生了许多变化,这变化俱是同沈念禾息息相关,可她却几乎是最后一个知道,一时之间,竟是不知应当作何感想。
  她不是傻子,见得裴继安如此行事,自然不可能再骗自己说他是临时起意,没来得及同自己交代。
  ——连小公厅里头文书同差事,自己当要怎么回家都已经已经安排好了,如果当真有意,怎么可能来同自己说一声都不行?
  可这究竟是为什么?
  难道是因为自己早间的一番回复吗?
  沈念禾实在琢磨不透,偏生那赵账房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是看得出来她同裴继安之间出了什么矛盾一般,一路上不断同她夸那裴官人这样好,那样好,又举自己从前同丈夫尚未成亲时,因是青梅竹马,又都脾气倔强,难免时常置气,有一回自己一气之下,险些就要择了旁人去嫁,幸亏最后醒得过来,却又白白蹉跎两年,十分后悔云云。
  这话实在叫人听得哭笑不得,偏偏她又不是明说,全是旁敲侧击,叫沈念禾欲要打断又不能。
  好容易回得宣县,沈念禾进得裴府大门的时候,只闻得正堂里浓香四溢,那郑氏见得她回来,急忙上前相迎,口中抱怨道:“怎的这样久?你三哥今日给你熬了老鸡汤,还不知从何处寻了鲜掉眉毛的菌菇,赶紧去洗换了衣裳过来——再熬两个时辰,锅都要干了!”
  沈念禾下意识问道:“三哥甚时回来的?”
  郑氏也不做他想,随口回道:“申时就到了,特地还带了老母鸡同菌菇回来。”
  沈念禾越发觉得心中有一股说不上来的滋味。
  便同那裴三哥说的一般,他姓裴,自己姓沈,并无什么血亲,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顾忌自己是情分,不考虑自己也是理应之道。
  可不过短短一日,这转变也太大了罢?!
  明明还是前一天的事情,那裴三哥因故要去巡视各县原本残余下来的残破堤坝,跑完最后一个地方,其实距离宣县家中不过一刻钟的路程,他却是又特地掉转回头,去小公厅里头接了她,陪她回来。
  此事如果不是今日回家路上那赵账房学了出来,说她从某某某口中听到的,沈念禾怕是一直都不会知道。
  这才过了一天而已……
  沈念禾生出了几分迷惘,又有些发涩。
  裴三哥行事应份不算,还特地回来做了鸡汤——这也是上回她偶然间提到过的,说从前某一回吃到过一锅杂菌鸡汤,不知混了什么菌子进去,汤鲜且甜,叫她吃得眉毛都掉了,后头一直念念不忘。
  这才过了多久,他就特地回来做了出来。
  若说生分了,好像又称不上?
  哪有这样体贴的生分?
  沈念禾忍不住患得患失起来。
  她心中一直惦记着此事,等到洗了手,又换了衣衫出来,坐在桌前,果然见得自己位子上已经摆好了炖得极浓的鸡汤,那汤中混杂着各色菌菇,还未吃到嘴里,光靠鼻子就已经能闻到其中鲜美滋味。
  沈念禾见得好吃的,又见裴继安坐在对面,看着像是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一时心中也生出了一股希冀——应当是自己太过疑神疑鬼了罢?其实三哥哪里有那个闲工夫来计较自己这点小事?
  她松了口气,忙同裴继安道谢。
  裴继安道:“应当的事。”
  这一句话他说得十分简单客气,其中并未杂着其他情绪,仿佛只是为了招待客人一般,同他从前的反应,全然不同。
  沈念禾听到耳朵里,顿时觉得面前的鸡汤顿时就寡淡了不止三分,再去喝一口,甚至都品不出什么鲜味。
  裴家饭桌上并无食不言的规矩,平日里郑氏也常常给这个搛菜,给那个加汤,而裴继安从来话不太多,今日自然也是一般。
  可不知为何,一顿饭下来,沈念禾居然有了一种食不下咽的感觉。
  她从前并未留意,此时才发现,原来往常吃饭时那裴三哥虽然不曾做出什么给自己添饭加汤的事情,却时常更碗换碟,有时挪一挪这一盘菜的位置,有时转一转那碗汤,都不是什么大动作,却总能叫她面前摆着的都是喜欢吃的。
  而今日,他安安分分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头都极少抬一下,只偶尔同郑氏应两句话,或是看她一眼,那眼神也好,表情也罢,俱是客气得很。
  菌菇鲜甜,可沈念禾嚼在嘴里,居然吃出来了苦味。
  她味同嚼蜡,却又不知道当要如何是好。
  沈念禾往日一直觉得这裴三哥脾气好得很,为人细致体贴,无论对谁都温柔得很,可到得今日,却忽然渐渐醒得过来。
  ——原来他不是对任何人都这般好。
  果然古人诚不我欺,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她从前得了那许多好,此时忽然没有了,虽然不过短短半日,已是觉得半点都无法适应。
  原来这就是外人的待遇?


第211章 君子
  沈念禾开始慢慢理解到了什么是裴继安眼中的“客”字。
  这“客”实在“客”得很彻底。
  他虽然依旧体贴照应,样样都想着自己,看起来好似同从前没甚差别,可那细微处的做法,却是让人如鲠在喉,难受极了。
  饭毕,裴继安收拾碗筷,也不说什么,径直回了厨房,剩得郑氏在一旁,欲言又止地看了沈念禾一眼,见她眼睛跟着裴继安往厨房走,手里拿着插着半片林檎果的竹签,半晌不记得去吃,便猜到这两人之间有了什么事。
  郑氏本是过来人,深知此时自己不要多掺和最好,也不去问,手里本来还削着冻橙,却是忽然“哎呀”了一声,道:“一时忘了,我同人订了时鲜果子,得赶紧出去拿一趟。”
  又忙把削了个头的橙子递给沈念禾,道:“你三哥爱吃橙子,我这一处赶着没空,你帮着收一收尾。”
  语毕,将刀往桌上一放,拔腿就朝外走。
  沈念禾倒也没有多想,拿了刀起来,心不在焉地给橙子削皮,因她手笨,偏那橙子皮又薄,等到回过神来,低头一看,手中橙子早被她削得同狗啃一般坑坑洼洼的,实在不好意思摆出去,只好放在一边,另又取了一个过来。
  她在此处同个橙子较了半天劲,里头裴继安早已收拾好了,才出得厨房,见沈念禾手中持刀,动作间颇有些笨拙,便连声音都不敢大出,只站在门口,等她把那刀放下了,复才走了进来,道:“你不惯做这个,放着就是。”
  沈念禾见得裴继安,本想让他吃果子,只是看那橙子汁水淋漓的,哪里有脸拿出来,只好把手缩得回去,没话找话道:“婶娘说订了时鲜果子,已是到了时辰,方才出去拿了。”
  裴继安点了点头,也不说话,却是拖过一张交椅在边上坐了,取了桌上的小刀,另取了一个冻橙削皮。
  他的手极巧,运刀如飞,仿佛只是眨眼的功夫,就把那橙皮削成不中断的长条,外黄内白,螺旋一般,一圈圈又凑成了一个空橙子。
  沈念禾就坐在边上看着他把橙子皮削掉,将肉切成整整齐齐的八瓣,又用小竹签分别插了,取个碟子摆了个盘,重新推到她面前。
  “吃罢。”裴继安语气淡淡的。
  沈念禾更难受了。
  此时此刻,便是龙胆凤肝她都吃不出什么味道来,哪里还有心思尝什么橙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坐直了身子,道:“三哥,今次是我做得不对,只当时实在没有想太多——我近日虽是觉得仿佛有人在暗中窥视,毕竟没有证据,也不曾捉到人,早间见得那一个,因是在公厅之中,左近都是自己人,想着他如若身有歹心,不可能逃得掉,况且三哥这一处又太忙,我不愿拿这等小事来……”
  她话未说完,裴继安就轻声反问道:“你又安知这于我是件小事?”
  沈念禾听得微愣。
  她平常心脏是“扑通扑通”的跳,此时却是只有“扑”,“通”的一声仿佛被吞掉了似的。
  等跳过了那一下,沈念禾一下子就清醒过来,只觉得手心微微发汗,心也跳得越发快了起来。
  她心中生出一种预感,那感觉似乎是惶恐,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只好看着裴继安,本想要说些什么,忽然见得对面的人把椅子往前挪了挪,与自己几乎只错隔而坐。
  裴继安往前坐了坐,距离沈念禾只两步远,虽不至于逾越,然则比起平时,又多了些亲近。
  他问道:“你想同我做自己人,还是外人?”
  什么是自己人,什么又是外人?
  沈念禾想问又不敢问,只脑子里有一道声音告诉她,如果问了,之后一定会后悔,可另又有一道声音同她说,如果不问,会更后悔。
  她手心发粘,耳朵发热,就呼吸都变得局促起来,嗓子里头发干。
  裴继安问完这一句话,却是一动不动看着她,等她回答。
  他眼神专注,神情十分认真,似乎今次不等到一个确切的答案便不肯罢休一般。
  沈念禾抓着交椅的把手,勉强笑问道:“三哥又把我当什么人呢?”
  把这问题又推了回去。
  裴继安做事从来没有退缩过,今次既然已经开了口,便绝不会只说一半,吊着事情在半道上。
  他将手轻轻搭在沈念禾侧面的桌子上,仿佛半臂虚环着她一般,整个人往前倾,只把自己的上半身放得同她一般高,平视着道:“你才来时,就在隔壁厨间我问过一句话,还记不记得当时你是怎么回的?”
  沈念禾一下子就记了起来。
  只她还没来得及做反应,裴继安已是又道:“当时你初来乍到,许多事情并不甚清楚,眼下已是在宣县住了半载,诸事皆熟,再不复从前,我只想再问你一回——你觉得我为人如何?”
  沈念禾喉咙干涩,欲要回话,那话却被卡住了。
  裴继安面上并无半点笑意,当中只有郑重其事,把当日那后半句话再一次补齐,问道:“念禾,你看我为人如何,可堪托付终身?”
  沈念禾脑子里头乱糟糟的,只觉得这一句问话乃是意料之中,却又出乎意料,张嘴要说话,又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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