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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堂也有一双媚眼-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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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他素来生活的地方。
  读着她的诗,心变得轻盈了,轻盈得犹如七月天里一阵微风从柳树上吓落的绒絮。我站起来,用手指触摸着一册册弧形书脊,恶作剧似的想:最适合做爱的地方,其实不是卧室,而应该是在书房,在读过奥维德的《爱的艺术》之后……
  第一次见到铁木儿,是在这个夏天。
  那是刚刚搬来不久,我们几个在郊区公路上飙车,中途下起了瓢泼大雨,就躲进了一家新开的咖啡馆,咖啡馆的主人正是铁木儿。当时,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她的双眼,掩藏在两弯眉毛下,像夜一样黑,像梦一样神秘。我们要了几杯浓咖啡,只喝了一口,就品味出这是煮得十分地道的咖啡。彭哥对铁木儿说:“这么好的咖啡,卖如此之便宜有点划不来,满可以把价钱适当地向上浮动一些。”
  “我不但不会涨价,如果你们能在桌上的那张羊皮纸写下几个漂亮的句子的话,我还会免费的。”她说。
  “真的?”我们几个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惊叫起来。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她微笑着说。
  这么有意思的女骇难得一见,我和我的几个狐朋狗友不禁都来了兴致,跃跃欲试,可是又全没写过那种押韵的玩意,正在束手无策的时候,苏怀想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写诗不是我们的强项,要是背诵书中的精彩片段倒是可以试试。”
  “背什么呢?”她问。
  关键时刻,还是我挺身而出:“背拉伯雷的《巨人传》怎么样?”我问道。
  她调皮地点点头,“好吧。”
  于是,我端起了咖啡杯比划了一下,就开始背诵《巨人传》中的一章:“对付渴的办法是什么?和防止狗咬的方法正相反,跑在狗后面,狗总咬不着你;喝在渴前面,你就不会再渴。”
  没等我背完,铁木儿就接着背了下去,而且是用法语,而且是用特别有韵律的那种优雅法语。我们几个简直被震住了,禁不住为她鼓起掌来。
  “我喜欢上你了,小丫头。”趁人不留意的时候,我凑到她跟前,悄悄地说。
  “她说,我也有一点喜欢你,老家伙。”
  就是从那天起,铁木儿成了我们当中的一员,跟我们结成了死党。
  
天堂也有一双媚眼 14
每一回按彭哥家的门铃响,都有一种腿肚子转筋的感觉,他所设置的音乐,特像救护车的汽笛,让所有的来访者,都以为是到哪家医院就诊,门板的那一面一定有几个拿着手术刀的家伙在严阵以待。
  当然,我说的是笑话,拿手术刀的家伙绝对是没有的,但是却少不了一台跟榴弹炮差不多的长焦照相机瞄准着你,彭哥像个狙击手似的眯缝着一只眼,嘴里不住地说“笑一下,”或是“把脸稍微侧过来一点,”他不让闪光灯把你折腾的晕头转向、眼冒金星是决不善罢甘休的。哪一次在他家开派对,都是这样。
  苏怀和原田他们比我来得早,却没有一个出来主持公道,还笑,还说风凉话。我没顾上理他们,偷偷地让眼睛绕场一周,看到铁木儿已经在了,在跟梅梅窃窃私语,“圣虹姐呢?”我问。
  彭哥像刁德一似的阴阳怪气地说:“在当她的知心大姐呢。”说着,冲里屋努努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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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悄悄把里屋门打开一条缝,看见圣虹姐抱着电话不撒手,跟作报告似的正滔滔不绝地说着什么。煲电话粥是圣虹姐新添的一个毛病。彭哥说她患了并发性电话综合症,从早晨一睁眼开始,就打电话,一直到天黑。最惊人的是,她曾有过从晚上“新闻联播”开始打电话到转天早晨“东方时空”结束的纪录。我以天主的脾脏起誓,这绝对是真的!
  人都到齐了,在彭哥一再催促之下,圣虹姐撂下电话招待客人。我发现,她的眼圈通红通红的,像是刚刚哭过。“怎么了,圣虹姐?”我问道。
  “嗨,一个女孩失恋了,跟我倾诉,”圣虹姐有些难为情了,“说着,说着,把我也说得心酸起来,所以就陪着她哭了一抱。”
  铃子说:“你这里成了垃圾回收站了,他们有什么都往你这里倾泻,你烦不烦呀!”
  圣虹姐眨眨眼睛说:“实话跟你说,我还真的不烦,而且乐在其中。”
  彭哥笑着骂了一句:“有病!”
  圣虹姐故意板起面孔说:“你要敢再骂一句,我的烧鹅就不给你吃了。”
  这下子,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烧鹅上,而忘了别的。圣虹姐不愧是烹饪高手,她烧出来的鹅翅膀获得了一致的好评,被评为本周美味排行榜最佳。彭哥得意地说圣虹姐是他的御厨,我们几个是沾了他的光,结果挨了圣虹姐的一巴掌,“美得你,撒泡尿自己照照去!”
  吃完饭,按照惯例,我们端着酒杯,到了彭哥的音乐室,这是他照着录音棚的格局装修的,而且配备了上好的音响设备,进去以后,彭哥给每人一对耳机,就是要欣赏林肯公园德克萨斯演唱会,这是今天特意安排的余兴节目。
  我故意坐到了铁木儿的旁边,用胳膊肘捅她腰眼一下,却又装作是无意的;铁木儿马上采取了报复行动,拿高跟鞋的后跟狠狠地跺在我的脚面上,我疼得差一点叫出声来,她偷偷笑了。
  实话说,在彭哥这里听演唱会,感觉确实好,特有现场感。可是,演唱会一开始,我就发现彭哥还是神不知鬼不觉地溜掉了。偷眼瞅瞅圣虹姐,还好,圣虹姐似乎浑然不觉。
  大多数人都是闭着眼听,嘴里跟着哼哼,像是牧师在祷告,几乎没有谁去注意大屏幕上的画面,我趁机跟铁木儿调了一会情。
  无非是搂搂腰或勾勾手什么的。
  因为都戴着耳机,所以无法交谈。
  林肯公园乐队的几个歇斯底里的混帐小子疯狂起来还是极富魅力的,比上周彭哥放的“空气补给”乐队25周年纪念专辑和上上周放的“碎南瓜”乐队2000年巡演实况更对我的胃口。要不是铁木儿在旁边搅乱我的军心,我早就投入地跳起来了。
  铃子一直极力推荐布兰妮的拉斯维加斯演唱会,都让彭哥搪塞过去了,始终没有纳入日程。这让铃子非常不开心,总是在苏怀耳朵边扇阴风,点鬼火。苏怀跟我提起过这事。
  演唱会快结束的时候,铁木儿匆匆写了张纸条,塞进我的手里。一切都做得极其隐秘,绝对的克格勃水平。
  我借着昏暗的灯光,看见上面写着:今夜我到你那里去过夜。
  好啊,求之不得。
  这时候,彭哥也回来了,坐在犄角旮旯,气喘吁吁的,仿佛刚刚完成了二万五千里长征。
  “我想找个机会跟你谈一谈。”临走的时候,我对彭哥说,说得很严肃。
  “别那么严肃好不好?好像我做错了什么似的,”彭哥一脸的莫名其妙,揪住我想问个清楚。
  “我现在不想多说什么,只想奉劝你一句:千万不要辜负了圣虹姐。”我操着一嘴的外交辞令说。我看见,彭哥的塌鼻梁不住地耸动,他一生气就这样。按法国人的说法,鼻梁坚挺的是因为母亲的奶头软,吃奶的时候,鼻子跟陷进奶油里一样,所以不会阻碍鼻子的发音,而彭哥这样的塌鼻子,显然是他母亲的奶头太硬的缘故。
  “请别忘了,在这里我是老大,请你说话客气一点!”
  彭哥气急败坏地吼了一嗓子,惊动了其他人,都以为我们火并了。
  我的心软了下来,我对自己说:一个讲究品德的人,就要经常在想拯救和宽赦每一个人。于是,就轻声说:“但愿是我误会你了。”
  “你肯定是误会我了。”彭哥的脸红得像金华火腿,而且是才从蒸笼里拿出来的金华火腿,一个劲冒热气,“早晚有一天,你会知道事情真相的。”他说,手指头戳着我的脑门。
  大家都过来劝架,圣虹姐也在其中,我赶紧解释说:“我们正在闹着玩呢。”
  “刚才你跟彭哥吵什么呢?”坐进我的车里,铁木儿问我。
  “嗨,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不值一提。”我说,我不愿让她知道得太多。


  铁木儿把脑袋搭在我的肩上,特小鸟依人,我不时地吻一吻她的额头,这时候,很容易使人联想到“甜蜜”和“温馨”之类的词汇。可惜从彭哥家开车到我家,不消五分钟,就到了。
  “这么两步路,你也要开车,太过分了吧?”铁木儿用嘲笑的口吻说。
  我赶紧说:“这算什么,原田到小卖部买一支笔也要开车去,那才叫过分呢。”
  “你们这些人精神全都不太正常。”
  “那么你呢?”我问道。
  “原来挺好的,跟你们呆久了,才感染了那么多的非无产阶级思想。”她说。
  我说:“这起码说明你是个意志薄弱者。”
  进门的时候,我在信箱里摸索了一下,发现没有门钥匙,这就是说秀大妈今晚没回家去睡,在这呢。最近,秀大妈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不知道她老伴想不想她。她的老伴原来是给农业社赶大车的,现在,农业社没有了,就只好守着自家的菜园子过日子。
  “你又不读书,不与外界交往,装个报箱做什么?”铁木儿问道。
  “放钥匙呗。”我说。“嘘,小声点,秀大妈在呢。”
  “我可不想跟她见面,惹她笑话,这样吧,你去叫门,我躲到车上去好了。”她压低声音说。我只好照她的既定方针办。秀大妈开了门,免不了又是一通唠叨。
  秀大妈又睡下之后,我才蹑手蹑脚地把铁木儿放进屋,牵着手,像两只行走在屋檐上的猫似的溜进卧室,关紧门,才松了一口气,相对一笑,就紧紧地抱到了一起。
  她让我把舌头伸进她的嘴里,我说:“你跟巧克力一样好吃。”她一边回吻我,一边说:“你却像奶酪。”此时此刻,除了接吻,我们不知道人生还有什么比它更有乐趣的勾当了。直吻得四海翻腾、五洲震荡才肯罢休。
  我舔她的乳晕的时候,她一个劲地哆嗦,我刚要说话,她却突然捂住了我的嘴,“求你——”她说:“你千万不要说我的乳房是世界上最精致的乳房,千万不要说!”为什么?“你别问了,不要说就是了。”好吧,不说就不说,我把她的腿像摆弄圆规一样地摆弄了一阵,然后,猛烈地冲撞起来,事实上,我刚刚一进入,她就崩溃了。
  每次到高潮时,她总爱说一句,“我被倒挂在一颗墩布似的老树上眺望,”接着,就痉挛,就瘫软,就紧紧地搂住我的腰,说“不要把它拿走,让它在里面呆一会儿”……
  在这样的时候,该有音乐才对,特别是手镯乐队的那首《永恒的激情》最合适。可是,不行,吵醒了秀大妈就麻烦了,她又得唠叨个没完。
  
天堂也有一双媚眼 15
“把灯打开,我给你看一样东西。”亲热过后,铁木儿神神秘秘地说。
  我抻了一下台灯的灯绳。
  “看看这个,是不是很好玩。”原来,她在肚皮上纹了一只小鹿,一只颜色特艳丽的小鹿,她让我摸摸看,我不敢,仿佛怕亵渎了神圣似的。
  我要她给我读上一首诗,她笑话我说:“你怎么也变得这么酸了?”在我一再坚持下她两手枕在头下,面朝天花板,背诵了一首叫做《诗被多情的长发缠绕》,那首诗的最后两句是:长发,丝丝妖媚,诗被多情的长发缠绕,以诗为生命的人,为此惴惴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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