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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媚玉堂-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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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臣听说了。”
“有何话说?”
“在案发之前,儿臣对此事并不知情。案发后有二弟审理,也不曾擅自过问。”
跪姿端正,声音沉稳,并无半点慌乱心虚。
景明帝固然偏疼永王,对太子到底仍有慈父之心,知道他的性情。被永王激起的怒气消了几分,他缓了缓,道:“秦骁刺杀朝廷官员,罪行无可抵赖,只是此举委实无法无天,据秦骁亲口招认,他是受了你的指使,可有此事?”
太子仍旧跪在地上,抬眸看了看景明帝,又看向永王。
永王颇有礼数地跟太子拱手,歉然道:“臣弟只是奉命查案,还请大哥勿怪。”
“是吗。”太子伸手,径直从袖中取出梁靖寻来的书信口供等物,向景明帝道:“儿臣这里也有些东西,想请父皇过目。都是确凿可信之物,父皇可派人查问对证。”
太监朱权应命接了转呈御案,永王眉心微跳,不知太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景明帝也颇疑惑,将那东西接了挨个瞧过,眉目便冷了下来。
两个都是亲生儿子,永王那边有秦骁做人证,也搜集了些秦骁跟太子往来的证据。而太子这边……双方各执一词,这事儿就怪了。
老皇帝毕竟还没昏聩,沉吟半晌,却是不发一语,挥手叫两人都退出去。
永王不知就里,恐是太子耍花招,下意识道:“父皇,那案子……”
景明帝摆手打断,“朕自有道理。”
永王微愕,虽识趣地闭了嘴,脸上那一闪而过的不甘却没能逃过老皇帝的眼睛。
反观太子,却是气定神闲,不急不躁。
兄弟俩退出去,景明帝翻着那摞书信口供,半晌才收起来,叹了口气。继而,又扣着御案微微一笑。
太子这反应出乎他所料,回头想来,却又合情合理。
东宫之主,将来毕竟要承袭天下,须耳聪目敏,不可被人蒙蔽,更不能任人左右玩弄。秦骁的案子虽未有定论,东宫听到风声却也不奇怪,明面上波澜不惊,暗地里却搜罗了这东西,周全齐备,又没打草惊蛇,可见是能沉得住气。
真相如何暂且不论,单就这心性,太子终究是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然而目下的情形,世家盘根错节,皇权力不能敌,太子却是个倔性子,非得跟世家对着干。这性子若不改了,回头朝堂上未必能安生,届时争斗动荡,恐怕又会是十余年前那样的事。
景明帝疲惫地揉着眉心,想起那位故去已久的太师,平白生出种无力之感。
九五之尊、坐拥天下,一念便能定人生死,却也有些事力不能及。
人争不过天,太子的锋芒,终究是未能敛尽。
……
有两边的物证在手,要查问对证,并非难事。
景明帝自有信得过的干将,凭着两边供出的事查证,不出半月便有了定论。而后秦骁问罪,景明帝为顾全颜面,不曾张扬他背后的主使,却将一道禁足令下到了永王府——
秦骁刺杀未遂,此事本就可大可小,但有意栽赃陷害,就不能是几句斥责能平息的。
整整两个月的禁足令,命永王安分留在府里读书,不许参议政事,对外则须称病,免得臣子揣测,徒生是非。
旨意传下去,峰回路转,彻底打得永王措手不及。
过后被召入宫,被景明帝狠狠斥责一顿后,他才算明白原委,却是为时已晚。
费心策划的刺杀栽赃都打了水漂,谢鸿还好端端活着,玉嬛没能落到他手里,太子更是安然无恙。到头来,却是他碰了一鼻子灰,撞得鼻青脸肿,简直晦气!
永王恨得砸了两套官窑瓷器,才算恢复了往常的温和模样。
不过此事虽挫败,却不能就此罢休。
景明帝上了年纪,越发前怕狼后怕虎,也更容易感情用事。他有小魏贵妃吹着枕边风,往后的路还长,就只是那太师遗孤……
永王想到玉嬛,有些头疼。
韩太师虽是盖棺定论的罪人,但他在景明帝心中的分量,永王却已借着小魏贵妃的柔情探问,摸得九成清。深藏十余年的愧疚,像是藏在身体里的瘤,年岁越久便越深,且这种事难于启齿又耿耿于怀,若他能帮着悄悄寻回故人遗孤,无异于戳中景明帝心底里最脆弱的地方。
贴心而聪慧的儿子,比起太子那时常令景明帝头疼的行径,哪个更讨欢心,一目了然。
且若能借此拉拢怀王叔,四方夹击下,太子纵有天大的本事,怕也难挽颓势。
永王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该尝试一次。
硬的不行就来软的,毕竟是个娇滴滴的姑娘,法子多着呢。
第32章 第32章
魏州城里, 玉嬛这些天暂且在帮谢鸿整理书楼。
谢鸿自幼爱读书, 这些年下来,虽说大半俸禄都花在了铭文碑文上, 也积攒了不少新书, 都藏在书楼里。先前事情忙, 也没顾得上这儿,如今暂时松口气,将书楼整个翻看一遍,竟有不少受潮。
正好秋高气爽, 一家三口便带了仆妇随从们, 忙着将书搬出来曝晒。
甬道被打扫干净,铺了一道道木板,上头整整齐齐摆着受潮的书卷,玉嬛蹲在旁边挨个翻开,听见孙姑说有寄给她的信时, 颇为意外——哥哥谢怀远修的家书都是寄给谢鸿, 淮南那边也是, 若说会给她寄信的, 就只好朋友季文鸳,可两人昨日才见过面,哪需书信往来?
疑惑着起身, 接过石榴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 撕开腊封迅速扫了一眼, 心下洞然。
信上说秦骁的案子已办结, 永王称病在府,太子安然无恙。
极简短的三句话,底下没有落款。但这封信出自谁的手,其实显而易见。
玉嬛没想到梁靖会寄信过来,遂拿着进去给谢鸿夫妇看,等到晌午吃完饭,一家人在厅里喝茶歇息时,谢鸿便屏退旁人,提起此事来。
“永王这回督查八州军务,差事办得漂亮,按说该受奖赏才是,如今既是称病,怕是受了责罚寻的借口。真是没想到——”他将那简短的信翻来覆去地瞧,向来温雅的脸上带着几分嫌恶,“他瞧着平易和气,竟是条毒蛇。”
冯氏亦摇头叹道:“笑里藏刀的人多了。倒是晏平,梁家跟永王踩着一条船,他却能戳穿永王真面目,行事着实叫人意外。”
“他本就是个有主意的人,跟太子殿下交情好,能抛下家族荫蔽,自去军中历练,闯一番天地,确实与众不同。”谢鸿啜了口茶,叹道:“这一点上,我不如他。”
朝堂上虽行科举之制,但靠着家族庇护谋职的世家子弟仍旧极多,哪怕是科场考试,世家子弟也因与考官的交情赏识,占极大的便宜。过后礼部选拔任用,没门路的去穷乡僻壤,有门路的留在京城或是富庶之地,即便同是科举入仕,前路也是悬殊。
谢鸿当年中了进士后,便是靠着家族荫蔽,在几处清平富庶之地为官,没吃过苦。
以梁靖那一身本事,有武安侯府撑着,再跟永王卖个好,这会儿早不知哪里高就去了。
他却是花了三年时间历练,如今立场又跟家族背道而驰,这份胆气就令谢鸿自愧弗如。
这边感叹着,玉嬛手指绕着绣帕,目光在博古架上乱扫,心里却在想旁的事。
这回若不是梁靖出手,一家三口的性命怕是都得搭进去。哪怕侥幸活着,也都是蒙在鼓里,憎恨秦骁、怀疑太子,而后转过头去感激永王查明真相。细想起来,那人可真是条毒蛇,只是——
“永王暗里指使秦骁谋害父亲性命,明面上又数次招揽,他究竟什么打算?”
玉嬛蹙眉回身,偏头瞧着谢鸿,耳畔珠钗微晃。
冯氏亦担忧道:“是了。上回去丹桂湖,他还单独召见玉嬛,格外青眼的样子,难道是察觉了什么?”
“若说是为玉嬛的身世,太师那事儿……他该避之不及才是。”
想来也是,盖棺定论的罪臣之后,哪怕是个冤案,也有污名在身。永王有夺嫡的野心,哪会蹚这浑水?思来想去,谢鸿也只能想出一条理由来——为了拉拢淮南那边。
朝中夺嫡暗潮云涌,如日中天的萧家和魏州的梁靖都对永王忠心不二,淮南谢家居于富庶之乡,虽也帮着永王些,到底不是死心塌地。在太子和淮南间挑拨离间,便可坐收渔利。
之后秦骁失手,永王那般示好,怕也是心虚所致。
想到这节,一家人自是对永王有了芥蒂防备。谢鸿本欲修书回府,又恐留了痕迹泄露出去,索性派个心腹管事南下,带了许多魏州风土特产,亲自向淮南族中众人问安,再同谢老太爷当面禀明此事,请那边留个心眼。
……
管事派出去没多久,便是重阳佳节。
这一日素来有登高赏菊的习俗,衙署里休沐一日,更是添了热闹。
玉嬛清早起来,穿了身轻便装束,到日上三竿时,谢鸿从衙署走了一遭回来,便带母女俩一道去登高。到得城外,官道上人来人往,尽是趁着佳节散心的百姓,往四面山上蜂拥而去。
谢家要去的是燕子岭。
魏州城外四面皆被群山环绕,峰峦叠嶂,高低起伏,这燕子岭并非最高处,也未必是风景最妙的地方,但它占着一样好处——离梁家别苑颇近。
梁家别苑的花圃是魏州有名的,四时花卉不断,到金秋时节,那秋圃里菊花绽放,千姿百态,各色花卉延绵,就着山水风光,着实是赏菊花的好去处。日子久了,梁府每年重阳也会在别苑设宴,邀请常往来的男客女眷,共赏佳景。
谢鸿一家子正跟武安侯府议亲,当然也在受邀之列。
车至山脚,因登山的人大多都在这时辰,已是停了许多雕车香轿。
一家子循着山路往上走,到山腰处,那座道观里香火极盛,便打算暂时歇歇脚,顺道上柱香。玉嬛跟在冯氏身后,还没进观门,就见季夫人迎面走出来,那张圆润的生得和气,平常总代笑意,今日却似有郁郁之态。
两位夫人招呼过,玉嬛也含笑行礼,“季伯母。”
“好一阵子没见玉嬛,还是这样讨人喜欢。”季夫人抚着她发髻,笑意却没能渗到眼底。
玉嬛诧异,左顾右盼没见好友,便道:“文鸳呢,没跟夫人过来吗?”
“来了,就是心绪不大好,那儿散心呢。”
玉嬛随她所指瞧过去,就见季文鸳站在远处山坡上,临风而立。她站在背光处,因山间风冷,那边晒不到太阳,几乎没什么人。身旁虽有仆妇丫鬟陪着,那身影却又似孤零零的,站了半晌也没挪动半点,是相识以来从未有过的孤单落寞姿态。
季夫人叹了口气,“她有心事,又不肯跟我说,散散心也好。我在这边等她,里头人多挤着呢,你们快进去吧。”
因梁家邀请的多是高门贵户,女眷出门自是前呼后拥,里头几乎水泄不通。
玉嬛进门后跟着冯氏走了几步,便被那摩肩接踵的情形吓住了,心里又惦记着季文鸳,想了想,便请冯氏和谢鸿自去进香,她去找季文鸳说话。
道观外的山道都整修过,平坦而宽阔,因怕太陡了不好走,便弯弯绕绕,蛇行一般。
玉嬛身后带了孙姑和石榴、香橼两个丫鬟,走至拐角处,山石后的斜径上,却忽然拐出个人来。
“谢玉嬛,好巧。”熟悉的声音,带几分刻薄神态,竟是秦春罗。
这还真是冤家路窄。
玉嬛脚步微顿,挑眉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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