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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媚玉堂-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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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萧家在这节骨眼跳腾,惹得那群御史疯魔后乱咬人,揪出跟禁军的牵扯,反倒坏了大计,得不偿失。
三人商量权衡,将永王夺嫡、笼络圣心的事摆在牵头,不肯因小失大,便由永王将这意思说与萧敬清。
萧敬清翻来覆去地掂量着,心里却仍存疑虑。
比起困在深宫,只会在女人堆里用心思的两位贵妃,他素日往来的都是重臣高门,自认见识卓然,非两个女人能比。而永王虽是皇子,到底才二十出头,萧敬清活到半百的年纪,经历的风波更多,揣摩人心的功夫也更深,自问能比永王看得透彻。
这次太子挑着萧敬宗刚回相位、权柄不稳时发难,景明帝虽摆出偏袒萧家的态度,却也数回召见太子和怀王,终究令人心中不安。
凭着在朝中经营多年的敏锐,他总觉得,景明帝这回像是有备而来。
——这些年萧家门庭簪缨繁华、烈火烹油一般,景明帝消沉收敛,仿佛不欲追究旧事,但萧敬清却牢牢记着当年跟皇帝的庭中对峙。那是埋在景明帝心里的一根刺,彼此都心知肚明。
宫中那位毕竟是真龙天子,岂会真的毫无芥蒂。
若萧家盛宠不衰、能稳稳屹立朝堂便罢,景明帝忌惮当年世家围剿的事,也未必会刁难。但倘若萧家稍露败相,任由萧敬宗被问罪论处,景明帝是否会趁机报私仇,可就难说得很了。
而至于两位贵妃……
于景明帝那般阅尽美色的男人而言,红袖温存和昔日旧恨孰轻孰重,其实格外分明。
这些念头在脑海里翻来覆去,搅得萧敬清心神不宁。
往日里碰见大事,都是兄弟俩商议,偏巧如今的刑部尚书是个油盐不进的铁面冷脸,将刑部大牢那一亩三分地看得死紧,连景明帝的面子都未必肯卖,他想内外通个消息,都颇为艰难。
这般进退两难,萧敬清踌躇过后,怕景明帝留有后招,无奈之下跑去跟永王商议。
哪知永王听罢,却是面露不豫,道:“父皇这回惩治小舅舅,是因外面闹得难看,为压住口舌。若舅舅因此事而勾结别处,给父皇下马威,父皇只会更生气。太子连番生事,便是想挑拨离间,舅舅岂能轻易上当?如今哪怕吃点亏,等我将太子赶出东宫,往后难道还会亏待萧家?”
一番话说得萧敬清哑口无言,叹息出门。
两边虽是协力夺嫡,但最终所求的却迥然不同——
萧家扶持永王,是为保住世家的权柄,哪怕永王当了皇帝,这权柄也是不能拱手相送的。永王如今虽笼络倚仗萧家,往后承继大统,却又会被世家掣肘。归根结底,无非是为自家利益考量,合则聚、不合则散。
如今碰见麻烦,又摸不清景明帝的心思,自然是以自家利益为先了。
萧敬清深觉失望,也没跟永王商议,径直递消息往淮南魏州等处,自是故技重施,危言耸听,只说景明帝这回是拿萧家开刀,一旦萧家倾塌、权柄尽失,下一回刀锋所指的,便该是京城外的各处了。
消息经萧家亲信递出来,先送到了跟京城更近的魏州。
梁靖这趟专程回来,等的便是这消息,这阵子让人四处探查动静,如今萧家的人露了踪影,哪能轻易放过?递信的人前脚离开,梁元辅还没来得及叫兄弟过来商议,便见外头梁靖扶着武安侯爷并肩走来,将他堵在了门口。
老侯爷虽上了年纪缠绵病榻,却也是朝堂风浪里滚过来的人,肃容而来,面目威严。
梁靖则正当盛年,英姿勃发,前世今生在沙场历练出的那股刚硬劲头毫不收敛,深邃锋锐的目光瞧向梁元辅时,少了平素对长辈的恭敬,却有几分杀伐决断的气势。站在老侯爷身边时,如护驾的猛将,令人忌惮。
梁元辅迎上去,下意识道:“父亲怎么过来了?”
武安侯爷看了他一眼,默不作声地走到屋里,就着梁靖挪过来的椅子坐好,才肃然抬眉,直截了当地道:“这回萧家的事,不许掺和!”
这吩咐来得突然,未卜先知似的,梁元辅微愕,对上老侯爷的目光时,却霎时愣住了。
第65章 第65章
自十余年前出了韩太师的事,父子间裂出罅隙后, 武安侯便移居夷简阁, 将府邸内外的事交到儿子手里, 早年争雄朝堂、造福辖内百姓的意气日渐消沉了下去。
梁元辅有心做一番大事业,将梁家根基扎得更深, 平素争名逐利, 也办过许多弄权营私、笼络排挤地方豪贵的事, 只因牢记着府中祖训,不曾欺压盘剥辖内百姓,老侯爷便也睁只眼闭只眼,不闻不问。
一晃十来年,他独居在夷简阁, 目光平和浑浊,仿佛万事都不关己。
而此刻,那双堆了皱纹、时常垂着的眼皮抬起来, 老侯爷一改往日姿态,眼神竟自锋锐威仪, 颇有几分震慑人心的味道。梁元辅见惯了父亲这些年的消沉姿态,乍见之下, 略感意外, 愣了一瞬才道:“父亲这是何意?”
武安侯不答反问, “方才来拜访的, 是萧家的人?”
见梁元辅不答, 武安侯爷冷笑了声, “还是这样藏头露尾、鬼鬼祟祟!”
这话梁靖听着没觉得怎样,梁元辅神情中却露出点不自在来。
“也不是鬼祟,不过商议要事,来去匆忙。”他说。
武安侯爷听罢,哪会看不出来这是遮掩开脱?他眼底的嘲讽之意更浓,道:“商议要事……还是跟从前一样,说皇上要拿他府上开刀,等他萧家倒了,会挨个斩除世家。又劝你跟他一道在政事上使绊子,胁迫皇上退让。对不对?”
这话虽是猜测,却正合萧家的意思。
当年出了韩太师那件事时,萧家便是拿这话来危言耸听,将各处世家都拉到船上,去胁迫景明帝。彼时梁元辅便是信了此言,见武安侯有意要保韩太师,便串通弟弟梁元绍,瞒着武安侯,往韩太师身上踩了一脚,造出各处世家皆欲除韩太师而后快的情势。
景明帝纵然坐拥天下,朝堂政事也需借各处官员之手,迫于无奈,退让割舍。
那件事后,别处世家岿然不动,倒是萧家尝到甜头,将女儿捧成盛宠贵妃,将外甥扶持起来,与东宫分庭抗礼,俨然一副唯我独尊的姿态。
回头再看,当初那些助力的世家,倒成了他萧家的垫脚石。
梁元辅听得出武安侯语气里的嘲讽,也知道老人家对他当年欺上瞒下的事怀有芥蒂,只摆出恭敬态度,道:“萧家的忧虑,其实有几分道理……”
“有屁的道理!”武安侯不待他说完,便厉声打断。
他毕竟有爵位在身,又是尊长,不好怠慢,且旁边有梁靖门神似的守着,梁元辅也不敢放肆,当即拱手道:“父亲还请息怒。儿子是觉得,唇亡齿寒,世家本就同进同退、共荣共辱,若萧家被连根拔起,我等也难自保。”
同进同退、共荣共辱?
这话搁在十多年前,武安侯或许还会琢磨琢磨,如今却是将萧家那点心思瞧得透彻。
遂冷声道:“他萧家遭难,便拿出这般说辞,先前春风得意时,怎不提共荣共辱?玉琼在永王府上这两年是个什么情形?咱们府上办事时,他萧家何曾真的帮过?少在我跟前睁眼说瞎话!”
梁元辅方才只是随口搪塞,被武安侯直言点破,脸上登时有点赧然。
他也不是傻子,世家固然曾拧成绳子,等风波过去,却也常争夺利益——京城里皇帝的恩宠和信重、永王府里女人们的地位尊荣、京城外的地盘势力、六部流出来的肥差银钱,拢共那么点好处,几家争来争去,不过是此消彼长。
这道理在场三人都明白,梁元辅没法辩驳,只好道:“是儿子说得不妥当。只是萧家若倒了,难免唇亡齿寒。”
武安侯气势上占了上风,也没穷追猛打,只盯着儿子沉声道:“这回萧敬宗受惩,是他萧家咎由自取!平日里卖官鬻爵、欺上瞒下,更甚者盘剥百姓、草菅人命,放任门里干出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难道还要咱们帮忙兜着?别说要他萧敬宗入狱问罪,就是把他萧家的爵位摘了,阖府问罪,不也是应该的么!”
许是太久不曾言辞厉色地训斥,他怒斥罢,竟自咳嗽起来。
梁靖忙帮他揉背理气,梁元辅却是站在那里,神情微愕。
萧家的事,他本就稍有迟疑,欲与兄弟商议后拿主意,老侯爷这话摔过来,便如当头棒喝,一瓢凉水似的浇到梁元辅头上。
他与萧家交情未必笃深,当初踏上那条船,也是觉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怕景明帝真的大刀阔斧,不管青红皂白将世家斩除殆尽。但这些年朝堂上死水无澜,世家各逐利益,萧家的作为他也都看在眼里。
平心而论,萧家那些罪名按律法来办,足够取萧敬宗满门的脑袋。
屋中一时哑然,梁元辅自觉理亏,倒了温水递过去。
武安侯爷也是个倔脾气,这十来年跟儿子存着芥蒂、时常别扭,而今见了那温水,也不肯接。但他终究上了年纪,身子又没能保养好,这一通咳嗽直闹得脸红脖子粗,肺管子都快咳出来了,也不肯接水。
末了,还是梁靖接过去,送到他唇边,老人家才肯喝两口。
梁元辅躬身,瞧着咳嗽得身体微颤的父亲,心中也自腾起一股酸楚来。
梁家满门男儿,除了混世小魔王梁章爱跟人玩闹说笑,旁的都是正经严肃的性子,也不惯跟人剖白心思,软语认错。当年的事各有考量,父子俩僵持别扭了十来年,眼瞧着老侯爷鬓边渐渐斑白,身体也佝偻下去,再不复当年的端然风采,梁元辅也是当了父亲的人,哪能不难受?
先前风平浪静,武安侯爷偏居夷简阁,他也硬着性子不肯服输,甚少交心。
而今老侯爷重拾威仪,却因这通咳嗽而老态毕露,梁元辅那颗刚愎硬朗的心里,也自觉得歉疚。他迟疑了下,终是蹲身到武安侯跟前,缓声道:“当年那事,我是怕父亲被私交所累,才擅作主张。我也是为族中着想,并没存私心。”
这话语气还算和软,因蹲身在跟前,态度也是愧疚解释一般。
武安侯渐渐平复呼吸,将他瞪了一眼,道:“难道我就存了私心?”
“父亲当然没有!”
“那不就得了!”武安侯该说的都说了,看梁元辅这样子,应是听进去了几分,遂缓了缓,道:“晏平这几日也不必在我跟前耗着,府里事情多,得空时也该帮你伯父分忧解难,元辅——从前的事我都不计较,但这回,萧家休想再拉咱们垫背!他自家的恶事,自家兜着去!”
说罢,让梁靖扶着站起来,脊背微微佝偻,缓缓走了。
到次日,武安侯爷果然亲自出面,将几位管事召到跟前,过问家事,留梁靖在旁。
梁元辅在旁瞧着,也琢磨出那意思来——
都督的大权虽攥在他手里,府里的爵位却仍在老侯爷身上,且武安侯毕竟是正经家主,哪怕数年不问家事,在这魏州地界的声望仍在他之上。若果真父子再起冲突,老侯爷一怒之下,执意将侯位和故旧交情交道梁靖手上,他也莫可奈何。
而梁靖的手腕,他已在灵州的事后渐渐领教过。
硬碰硬地争执起来,梁靖背后靠着东宫的人手,他还真未必能轻易压制。
而那般内斗,于梁府而言,也没半点益处。
梁元辅心中犹豫,见永王那边安安静静地没什么消息,武安侯又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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