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蓄意谋娶-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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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堂燃着炭火,阳春三月带着闷腐朽的霉味,林愉忍着脸色闷红,潋滟眸中从始至终都不变淡笑。见老夫人目光不退,林愉也不退。
  老夫人抓着被褥坐起来,“若,他注定殒命呢?”
  林愉不动,粉唇深处似有话说,不着痕迹的拢住双手。
  老夫人对着这张浓夭丽色,忽而惋惜道:“为成相,他赴渡山。八百里长关,二十万将士,白骨堆积的围城,回来不到百人。死的是苏家儿郎,薛家公子,甚至天皇贵胄。傅承昀胜了,可多少人恨他。”
  “于父母而言,仗可以再打,孩子只有一个。傅承昀一军主帅,他舍弃了那些人。”
  “惨烈的胜利,拆了多少家庭。”
  林愉坐着,烛光恍惚在墨眸之中,整个人忽然有些冷,她抿唇静默。
  不是没话,只是说了没用。
  古往今来,战争一贯残酷。为将者,短暂的伤痛和长久的折磨,这个选择因人、因时、因势而异。傅承昀选择一次伤到底,兵以饵兵战以止战,他没错。然而那些死了孩子的父母,也没错…
  “老夫人今日,目的是什么?”林愉耐着性子,问出来。
  老夫人明显错愕,她倒是小瞧了林愉,“傅家需要退路。”
  “退路?”
  老夫人浑浊的目光看着燃烧的炭火,“皇后无子,良禽择木而栖,傅家需要选择,这个选择目前看来,是宁王,魏瑾瑜。”
  “我只是一个女子。”林愉笑着,无趣的抓起腰上玉印,檀口微张,“老夫人说这些,我不懂。”
  “不,你是一个貌美的女子。”老夫人定定的看着玉印,原本的犹豫在这一刻荡然无存,“你懂。”只是不愿意相信。
  林愉生活的太简单,傅承昀这些日子也把她护的太好。
  “傅承昀当年放火,是晋王魏瑾殊下令。只要你劝傅承昀远离晋王,拥护宁王,宁王得圣上看重,从龙之功足以傅家荣耀。”
  林愉觉得可笑,老夫人的心早在傅家困的蠢蠢欲动,这是她见过最渴望权力的老人,只是心太大。
  要知道历来皇位之争,沥满了鲜血,不是你说拥护谁就拥护谁,傅承昀倒戈是可以换傅家荣耀,只是事成之后傅承昀这个曾经晋王的拥护者,他注定是一个死局。
  老夫人呐!她要的只是傅家,而不是一个有傅承昀的傅家。
  林愉想明白,也不愿意浪费时间,站起来就走,“您糊涂了,林愉告退。”
  老夫人伸手,眼神落在她楚楚衣衫之上,柳裙勾勒出纤细不足一握的约素,笑意阴恻。
  “林愉,宁王于你有心,来日…你可为一人之下。”
  林愉抓着的门框“吱呀”一声开了,外面阴云密布,大风卷着孝安堂那株断了半截的神木刮着。
  她转过头,风吹云鬓乱,目光阴冷的看着扑到炕边的老夫人,“这就是您所谓的退路?”
  “踩着他的血肉,贱着我的清白,可我没那么贱。”
  “我要脸。”
  老夫人几番劝说,如今脖子上苍老的筋脉鼓动,忍耐到极致,“帝妃之名,史册之尊,你也不要。”
  “在这世上,有些东西远比名利重要,”林愉看着那陷入泥潭的老妪,相比之前的生气,最后只剩恶心,“但那些,您一辈子也看不清。”
  老夫人拧眉,她起初没有说话,见林愉抬脚,忽然说:“你拿真心暖寒冰,可知寒冰本无心。就像当初傅长洲,他宠着姜氏,最后有了傅承昀。你焉知自己的执迷不悟,得到的是一个怎样的真相,又也许…他不止你一个女人。”
  “那是我活该!我受着。”
  林愉要走,但外面站满了孝安堂的人,皆面无表情的盯着她。
  “你们敢拦我?”林愉冷着脸,往前一步,“今日,谁敢拦我?”
  那些人神色微顿,望向老夫人。
  林愉也转头淡淡的看着她,“如果你敢,我倒是不介意留下来,只是——你有命留我吗?”
  …
  林愉出来仍觉恶心,觉得孝安堂恶心,就和吞人入腹的怪物,它张着流泻的血盆大口,面目可憎的看着她,好似狰狞的笑着。
  她一时没有忍住,扶着半截树枝吐了。
  “夫人,快下雨了,我们快些回北院吧!”守在外面的铃铛看见林愉,小跑着过来扶她,见林愉光洁的脸上一片白色,素日樱唇失了眼色,眼中雾霭的就要哭出来,忙问道:“夫人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吗?”
  林愉摇摇头,浑身一寸一寸的冰凉,她再没有这样恶心过。
  “铃铛…我想他了,我想见他——”
  林愉哽咽着,强忍着把泪憋回去,方才坚强的一个人,想起傅承昀就心酸满怀。
  她想见他,现在就想。
  “夫人,是老夫人说什么了吗?夫人被欺负了?”铃铛挡着风,见林愉哀伤不及,也不知如何安慰,只能寄希望于北院。“夫人,我们这就回去,说不定今日相爷就提前回来了。”
  “…好。”
  她被铃铛扶着,回头看了一眼孝安堂古老的木门,黑漆漆的颜色,被劲风一吹哐当响着。透过窗户,依稀看见里面站着一个颤颤巍巍的老妪,正看着两人。
  林愉心一紧,拽着铃铛走快了些,铃铛足底绊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她一边配合着林愉,一边忍不住转过去看,蹙了蹙眉头。
  难不成,夫人真被欺负了?这事还是要告诉相爷。
  两人很快回了北院,索幸雨没有下来,傅承昀也还没回。林愉被扶进屋子,她第一次把人都赶出去,就想一个人呆着。
  铃铛没有办法,就守在外面,她听着里面林愉咬着牙哭,也不敢进去。
  林愉就一个人,一个人的时候她想了很多。
  就像她生来无母,但得长姐爱护,父亲不疼,也生活富足。她从来没有见过大奸大恶,以至于听见老夫人说那番话呕了出来。
  女子一生,当自尊自爱。林愉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成为权贵的朱砂痣,还要被人推出去,换取名利。
  若她嫁的不是傅承昀,今日她能拉开那扇门,走出来吗?
  林愉想着,浑身无力,但又清楚而肯定的知道,她不能。
  因为知道,所以惶恐。
  傅承昀回来的时候已经傍晚,沉闷许久的天空飘着细雨,他一个人手持玉笏,玉面清颜跨步进来,有些心烦。
  北院正房没有点灯,他有些惊讶,等冻的发抖的铃铛一下子跪到面前的时候,傅承昀竟有些慌,眸色暗沉。
  林愉,出事了?
  隔着门,他看着脚下的丫鬟,隐约之间好似听见里头林愉小声啜泣。
  断断续续,偏声声入耳…
  …
  傅承昀冷着脸,他站了很久,久到握着的玉笏没有丝毫温度,终于开门进去。
  他开门很轻,小心翼翼的就怕吓到什么似的,也许连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这份心思。
  外头下着雨,里面没有点灯,有些暗,不过这些于傅承昀没有影响,他是生来活在黑暗,习惯的很。
  林愉的哭声吸引着他,他循着走进去,就见一方垂下的床帏,林愉靠着墙躲在角落里,她蹲坐着,双手环着膝盖,偷偷咬着牙哭。
  泪水流了满脸,哭的近乎无声。
  傅承昀看着,心有些疼。
  林愉被箍在痛苦中,这种痛苦来的莫名,勾出从小到大所有的心酸。若一开始有人抱着她,说声没事儿,林愉可能很快就出来了,可没有人…
  没有人哄她抱她,她越想越觉得没用,本就是十几岁刚经事的姑娘,娇气要人疼的年纪,泪就不受控制的下来。
  偏林愉懂事,她不愿麻烦亲近之外的别人,就一个人躲起来,舔着伤口。
  不知哪里来的冷风吹进林愉的眼中,她扑闪着眼睛,伸手就要抹一抹,忽然就看见一道身影。
  那身影修长,带着淡淡铁锈的腥味,冷冽的戾气围绕着看不清的面容,他站在床边,直白的视线凝视着她的娇影。
  林愉呼吸一滞,泪眼婆娑的朝他伸手。
  就在要够到的时候,他忽然坐下,张开双臂不重也不容拒绝的抱住她。熟悉的怀抱,有力的臂膀,还有身上永远冷气逼人的温度…
  是了,是傅承昀。
  终于赶在她无力支撑黑暗的时候,他回来了。
  林愉窝在他怀里,湿哒哒的手揪着他同样湿冷的衣襟,方才忍住的泪水再一次决堤,她哭着,说不出说不出一句话。
  傅承昀就伸手,轻轻拍着她颤栗的背,他说:“别哭,我回来了。”
  林愉哭声一顿,转而深深的埋进他的怀里,很快她的眼泪流进半湿的衣裳,灼人的温度和一路回来落下的冰寒,竟是两种极端。
  “相爷,我好想你啊!”
  说完紧接着,林愉大哭起来,她揪着他,好像倦鸟归林,茫然之后得到归途,在他身边不顾一切,大哭起来。
  林愉并不幸福,别人被父母疼着爱着,她只有病弱的林惜。她不敢哭,哪怕她本身爱哭。
  林愉很珍惜,因为有的少,给予毕生温柔。她心悦傅承昀,别人却轻易负他。
  林愉很胆小,偏生无意招惹宁王,权势的威压几乎让她喘不过气。这样的事情,世俗之下,身为女子,她不敢说。
  她有许多疼,许多苦,许多的委屈…
  害怕自己,更多的是心疼、舍不得他。
  等到林愉着说出口的时候,也只是轻轻的一句,“我好想你。”
  状似呢喃,“你不在,我好害怕。”
  害怕屈辱的生,更害怕没有告别的死。
  “不怕。”傅承昀说:“我在。”
  我在——
  傅承昀很少说什么情话,可就是这样一个“我在”就给予林愉许多心安。
  是了,他在,没有如果。她嫁了他,他是傅承昀。
  傅承昀在,她又怕什么。
  林愉闻言,心生无限力量,慢慢的林愉平静下来。
  她的这些尚有傅承昀撑着,可他的那些呢?
  傅承昀不容易,生的不容易,长的不容易。别人说他阴冷残忍,但林愉所见的进步。
  渡山一役,五年安稳的升平。
  利刃之下,贪污奸恶的畏惧。
  傅承昀拖剑的路上,与四海安乐同行。哪怕身处黑暗,也当与名贤殊途同归。
  可这些,他该不愿听见,也没人理解,包括他的家人。林愉仰头看着他,突然就很想亲亲他抱抱他。
  于是她就从他腿上跪起来,抽着鼻子搂住他,低头生涩浅浅的吻在他的薄唇。傅承昀扶着她腰轻笑出声,是没想到林愉上一刻再哭,下一刻就这样亲过来。
  但似乎…感觉不错。
  “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真是个傻姑娘。”
  他笑着,抿紧嘴唇,任由林愉学着他的动作去舔去撬就是不张开,林愉自己反而呼吸急促起来。
  “你…你张开。”林愉咬他,有些不满。
  傅承昀忽然就忍不住,搂着她大笑起来,引的林愉讷讷的跪着,停了动作。
  “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林愉血红着一张脸,上面沾着没有干透的泪水,尽管羞愤,还是没有下去,固执的可爱,“相爷,你要我吧!”
  她把下巴搁在他肩上,娇软的身子贴着他,承诺道:“我这次不让你下去了。”
  “怎么?不哭了。”他调侃着,拍拍林愉耷拉着的脑袋,拖着她不给滑下去。这个动作就和哄孩子一样,可林愉不是孩子,特别是这个时候,她不喜欢,就偏头不给他摸。
  又一次说:“哭够了,自然就不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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