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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佛子连个麦-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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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无心顾及那些政务。
如此一来,御书房便成了姜昭与王符的博弈之地。
王符依附于皇权之下,此前虽有一手遮天的局面,但总归还是越不过皇权,自谢、柳一事后,他深知拥兵自重的可贵之处,便开始筹谋起了兵权。
然而洛阳之中的兵权,各有将领把持,他若想要夺这些兵权,势必得罪这些各有士家大族傍身的武将,如何想,都不是什么简单事儿。因此,相较之下,他更为眼馋的还是淮城长公主手里的那支千机军。
可惜他屡屡蛊惑帝王,却未见成效后,忽而意识到,仅靠蛊惑还远远不够,兴许还需要更为致命的手段,让这位公主失去帝王宠信。
不过,让王符更为难以预料到的,却是这位不知隐忍、喜怒外放的长公主,居然隐隐有了和他夺取政权的局势。
未时,王符一撩衣摆越过内殿的门槛,于清光中瞥见了正将奏折缓缓翻过一页的公主,他眼中闪过些许晦色。
缓缓的,他想起了顾九思的话。
公主之贵,远过君王矣。
……
洛阳越临近正月,天也越发的冷了,一连几日都是白雪连绵。紫微城的红墙黛瓦被覆上了层层斑白的锦缎,在天辉破晓时,流光满目,晶莹明洁得宛若碎了遍地的琉璃。
姜昭不爱穿厚重的袄子,故而风一大,就受了点寒。这日她躺在床上喝了点姜茶,耳边尽是和尚叨叨絮絮的叮嘱,和尚近日似乎也忙得很,姜昭一闭眼都是他在和这个和尚那个道士,说些深奥得叫人听不明白的话,她听不懂,但也晓得不能扰他分心,所以甚少唤他。
细细算来,今日真是他们难得一次的交谈。
她捧着盛着姜茶的瓷杯,连连应是。其实自从母后去了行宫修养后,就少有人会这样唠叨地关心她了。
年少时不知父母心,屡屡嫌这儿烦那儿的,如今懂了明白了,却已然物是人非。
倘若不是情真意切的关怀,又岂会有人愿意多费口舌?
“和尚啊……”姜昭倚着榻头的秋色软枕,轻轻呢喃一声,眼底融下了一池暖水,“我时常感谢上苍,谢他让我识得了你,若无你……若无你……”
她缓缓停了声。
姜昭想着,若无这样好的人一直伴着她,她又该是如何光景?兴许是孤身一人在这政治漩涡里苦苦挣扎,又兴许在历经跌宕后磨灭了心志……
她垂眸饮尽散着热气的姜茶,忽而意识到原来在孤身苦斗时,总有一个人伴着,是何等幸事。
“殿下,没有什么‘若无’,遇见便是遇见,识得便是识得。”
身在珈蓝殿堂的僧人,面对诸多佛陀,缓缓放下了持珠。
他温声:“缘起而动念,既定之事又岂有‘若是’之说?”
正如他……正如他也从不曾、从不敢想过,在万相灵宫十年如一日的生涯里,若无姜昭长伴,又该是何等寂寥。
适时,珈蓝殿外有僧人求见,说是三清观有道师请求论道,而此人自称是华丹真人。
止妄缓缓掀开眼帘,眼底微波轻涌,似有莲华在眼波中翩然摇漾,他再度拾起持珠,起身走出珈蓝殿。
华丹真人,名唤顾九思。
正是传言之中蛊惑君王痴迷道术、无心朝政的妖道,也正是惹得君王与姜昭多次不睦的祸端。
国寺的珈蓝殿外,止妄手持念珠,朝着那身着月白袍的道人微微行了佛礼。
那道人漫不经心地掀起眼皮,遥遥望来。
他周遭是僧道一众,此行受三清观所托来此会一会这西域而来的法师,却不想仅此一眼,便从此人身上瞧得了日后的佛法传世之命。
传道渡恶,泽披众生。
顾九思修习相术多年,却也并非全然偏信相术之人,然而此时此刻,见这西域法师姿容清俊秀逸、不似凡俗,于雪色天光中静若莲花,这等华光宝相之下,竟也生了几分忌惮之意。
他当即敛了容色端正仪态,亦朝止妄行了个道家之礼。
这一场论道,设立于国寺的珈蓝殿前,因三清观请来了这颇受君主喜爱的华丹真人,又想着借此打压禅宗,便有意将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如今偌大的国寺,宾客如云,竟如昔年香火最为鼎盛之时,其中也不乏朝中显贵。
寺中僧众在待客奔走间,穿梭过此人海,心里也难免有了些许惶惶不安。毕竟近来洛阳佛道相论越多,却近乎是败多胜少,倘若此次国寺介入也无法扭转颓势,此后洛阳恐是道家独得香火了。
一小僧在止妄身侧点上了檀香,青烟如轻薄至极的云纱般,将那团蒲上的秀色法师笼在其间,他的目光清清浅浅地扫来,似殿中神佛宝髻之上的明珠。小僧略为晃神,在迷迷糊糊间,竟忍不住朝止妄道:“此后洛阳禅宗的盛衰,全已付于法师今日尔。”
止妄合掌一礼,却不言一语。
他的余光已瞧见顾九思身前的香燃起,不过片刻,二人身侧的香头折落,灰烬飘散。
周遭骤然一静,只待二人开论。
顾九思道:“听闻法师自西域佛国而来,敢问读过中原几许书?”
止妄闻言,脑中却不由自主地浮过宫中藏书阁的那些经史子集。
昔年姜昭聪敏,与宫中先生争论儒道名家之言,先生被这公主扰得不胜其烦,便斥她“经史子集不曾读过几分,便以鄙陋之见曲解名家之言!”那心高气傲的公主自是听不得这般话,便将自己关在了藏书阁中,苦读了许久,誓要将这先生论倒才罢休。
第74章 他是她的佛陀
“略通一二。”
止妄每每回忆这些与姜昭有关的事儿; 心中不免就生了笑,他缓了缓,朝顾九思如是道。
然顾九思见他神色怔忡; 半响才肯答复,便以为这位西域法师兴许是不善中原的学问,心下倒有了几分算计。
日晖之光流转; 在此二人的衣袂上几经浮动。顾九思的目光流连过寺中画壁; 笑而道:“中原有一苏姓学士,曾住寺中,留一诗云:‘溪声尽是广长舌; 山色无非清净身。夜来八万四千偈; 他日如何举似人?’,法师以为,此境界如何?”
顾九思口中的苏学士为前朝的诗词大家,因作下此诗而入禅宗,号为居士; 在中原禅宗与诗坛上被列为以诗入禅的第一人。
以此为论道之题,也着实是刁钻。论坛外的众人各有窃语,多是觉着此题不好品评。
止妄稍一思量; 不急不缓:“贫僧以为; 苏学士之诗气势不俗; 却是好诗,然于佛门学问中却实乃门外汉之论。”
顾九思抬了抬眼皮; 心说这和尚倒是好胆色。“法师有此高见,不若就此谈一谈是如何见解?”
止妄道:“苏学士的诗意以溪声作为佛陀说法的声音,以山峦作为佛陀的法身,皆有所寄托之物; 倘若不闻溪声,不见山峦,当如何?”
“若见万物,万物即是佛,若不见万物,佛亦在心中。苏学士诗中,已有几分着相了。”
顾九思拊掌道:“甚妙。”
止妄望着他,温声:“近日贫僧拜读道宗之作,有诸多不明之处,不知道师可愿解惑?”
顾九思抬手:“法师请说。”
“道宗典籍多言:道为世间本源,乃至极至大。敢问可有大于道的事物?”
顾九思拂袖,不假思索:“道是至极之法,无一物可大于道。”
“如道师所言,为何《道德经》曰: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止妄目露疑惑,作不解状,“道效法于自然,可见自然高于道,道师又如何说道为至极?”
顾九思一时语塞,忙道:“道为自然,自然即是道。”
此时香已燃去半数,缥缈烟丝缠于止妄的眉眼间,朦胧间似有几分少见的锐利。他依旧笑得温和,却寸步不让:“倘若自然是道,那天可是地?地可是人?”
天不可能是地,地不可能是人。顾九思将道与自然认作同一物,无疑是封死了本次的辩论。此时已被逼入绝境,面对止妄的发问,他应或不应,似乎都已经无法扭转败局。
宾客哗然,众多窃窃私语中,他已然听见了些许贬低他的言辞。顾九思深受皇恩,哪怕是权臣贵胄都对他多有追捧,如何忍得被这些人评头论足,当即觉得颇受羞辱,就推翻了香案摔袖离去。
随他而来的道宗一众见此,也知颜面无光,留下了句“今日顾道长身体不适,他日再一较高下”,也忙跟着顾九思匆匆离开国寺。
止妄身侧的小沙弥喜笑颜开,连连道了几句“阿弥陀佛”,他撤下了香案,又扭头对着不动如山的止妄道:“法师果然如方丈所言的那般佛法高深,今日一番激辩,弟子听了也深有所得!”
这小沙弥眼中的崇拜近乎如水般将要溢出,“法师日后若是要在洛阳开坛论法,弟子定要前去受教。”
止妄朝他温和地笑了笑,道:“若能以此鄙陋见地与洛阳高僧一同论法,是贫僧之幸,那便承君吉言了。”
又见老方丈远远走来,止妄挽袖起身,不敢再坐团蒲之上,忙迎着去。
老方丈倒也不说其他,只环顾了一番四周,道:“此地人多,法师论胜了顾道师。恐会多受香客叨扰,不若先回禅房小憩?”
这时,止妄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周遭香客的神色热切,若非有一众沙弥守着,恐怕便要立即冲来拜会。
他唯恐人多生乱,便顺着老方丈的意思,先回了禅房。
。。。。。
却说顾九思回了宫廷,因此事如鲠在喉,本就怀着火气在心,又听道童来报有猫糟蹋了他养的草药,更是气急败坏,当即下了杀畜令。于是一连几日,但凡是靠近道观百米的猫儿狗儿,都统统被丢入火炉做了炭灰。
偶有其他宫的太监宫女路过道观,听见这些猫儿狗儿的惨叫,都给吓得全身发麻。
一日小太子从宫女嘴里听说了这事,不由得担忧起他的小白猫。午休时,他趁着宫女不注意,换了身便服就从东宫溜去了道场。
这会儿道场里的内侍又捉了一批猫狗关在竹笼里,正准备将它们活活烧死。小太子躲在红木门后,看着那些大大小小的猫狗,一团挨着一团地呜咽叫唤,又是凄惨又是可怜,不由得对顾九思的行径恨得牙痒痒。
火炉内的火舌大盛,太监们拎起一个竹笼,似乎是要准备丢进去了。小太子忙冲了进去,粉面含怒地喝道:“住手!”
这里的太监们总归是识得宫里的小太子的。他们听见了这位贵人的话,一时之间拿着竹笼,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战战兢兢地站在那儿为难得很。
小太子见此,心下怒意更甚,斥道:“你们好生大的胆子,听得那妖道的话,竟听不得孤的话了?!”
他年岁虽小,但总归是皇家养出的贵胄,日后更是要继承大统的储君。诸位太监见小太子颇有威仪,自然也不敢再欺他年岁小,便顾不得顾九思的命令,将手里的笼子都给放下了。
尚在丹房内的顾九思听见小太子的声音,挽着拂尘走了出来。
他瞧着那小小的储君,笑道:“太子心善,然而这些孽畜颇有野性,在宫中也多是祸端。若是畜生祸及了人,这一念之善可就是万般之恶了呀。”
姜祐见了顾九思,目色更怒。
他年岁小,但心思却是尤为通明。这道士入宫以后,蛊惑他父皇痴迷丹术,又几次三番地以所谓相术,说他无明君之相,更说大齐日后的国运并不在他。
这是何等贼子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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