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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冤昭雪之后 完结+番外-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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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重镜一愣,放在溯一脖子上的手猛地缩了回来。
  他惊恐地发现,即使溯一入了魔,屠杀了宗门同族,他竟然对溯一下不了丝毫狠手。
  溯一见到他抖着的手指,轻轻一哂,垂着眸将他鲜血淋漓的手展开,用一团黑雾想要为他治愈伤口。
  相重镜手轻轻一动,转瞬用血划出一道法阵,手臂大小的阵法猛地出现,瞬间将溯一手中的三毒黑雾击散。
  溯一动作一顿,他还未动作,相重镜反倒像是被击中似的,闷咳一声,直接一口血呛了出来。
  击散三毒的阵法,消耗的是相重镜的生命。
  溯一一把将相重镜扶住,一直笑着的脸上头一回出现了冷冷的戾气。
  相重镜死死扣着溯一的袖子,一字一顿全都带着浓烈的血腥气。
  “杀了我吧。”他喃喃道,“我本就没打算活着,也早就知道以身殉道便是我的归宿,你为何……”
  “为何阻拦我?”
  溯一垂眸漠然看他:“我给你夺来的自由,你不想要吗?”
  相重镜看到溯一眸子倒影中的自己,只觉得自己是个彻彻底底的卑劣之人。
  他沉默许久,才咬着牙,道:“是。”
  用无数鲜血换来的自由太重,他要不起。
  溯一沉默许久,突然惨笑一声,讷讷道:“原来……你不要啊。”
  溯一抬起手轻轻按在相重镜的心口衣襟上,垂着眸像是在打量一件物件似的,像是落寞又像是自嘲似的,轻声道:“相重镜,我好想将你的
  心挖出来,看看里面到底是不是用冰雪做成的。”
  否则,他为什么能这般冷血无情说出“不要”这句话。
  相重镜沉默不语。
  溯一起身,居高临下看他,道:“既然你不想要,那就继续在此处待着吧。”
  说罢转身离开。
  相重镜坐在台阶上,怔怔看着他堪称狼狈的身影,掌心一阵阵地发疼。
  他被囚禁在玲珑墟多日,每日会有黑雾凝成的人形为他送来药,相重镜看也不看将药碗整个扔掉。
  第七日,溯一终于出现。
  相重镜正仰着头看天边白絮,瞧见溯一过来视线只是随意一瞥,没有丝毫停留。
  溯一也不生气,淡淡道:“走,我带你去地脉。”
  相重镜终于抬眸给了他一个眼神:“地脉?”
  “嗯。”溯一,“去不去?”
  相重镜迟疑一瞬,才起身道:“去。”
  溯一将他困在四处皆是法阵的玲珑墟不得自由,既然能有机会出去,相重镜自然不会放过。
  两人顺着长长地宫台阶往下,终于到了地底地脉。
  地脉的三毒火已经不会再烧起来了,当日那狰狞血泊也被清扫干净,相重镜瞥见那空旷的地宫,鼻间恍惚泛起一道浓烈至极的血腥气,逼得他捂住嘴,险些吐出来。
  溯一瞥了他一眼,道:“阿镜,你可知地脉深处的三毒是从何处来的?”
  相重镜并不知晓,宗门并未将此事告知与他。
  溯一嘲讽地笑了:“是人心啊。”
  地脉深处的三毒是九州大陆沉淀了成千上万年的三毒,地脉镇压三毒,却被修道之人毫无节制地吸纳灵力只为得道飞升。
  “三毒火焚烧地脉,令修士化为恶兽。”溯一道,“归根究底,皆是人类咎由自取。”
  相重镜脸色苍白,不知该说什么。
  地宫很安静,两人越往下走就越能听到一股奇奇怪怪的声音,似乎是土壤落地的沉闷声响。
  相重镜一愣,环顾四周,终于在地脉旁寻到了一个孱弱的小小身影。
  那孩子穿着宗门的弟子服,此时正跪在地上,用一双小手用力地扒着地上的土壤。
  在他旁边,全是被三毒火焚烧过后的骸骨。
  相重镜呆怔看着那个
  小小的背影,踉踉跄跄地走了过去。
  那小小的孩子不知在此处挖了多久的土,一双手已经鲜血淋漓,有的地方甚至深可见骨,但他像是不知疼似的,眸光呆滞地用手挖了一个坑,恭敬地将旁边的一副骸骨放进去。
  相重镜声音微微发抖,喃喃道:“你在做什么?”
  孩童呆怔地顺着本能动作了一会,才像是听到了似的,茫然地回头看他。
  相重镜不记得这个孩子的名字,只知道他好像平日里总是跟在之前为护他而死的药师后面跑。
  孩子仔细辨认相重镜,好半天才轻轻“啊”了一声,木着脸俯下身磕头行礼:“宗主。”
  相重镜眼眶发酸,盯着他鲜血淋漓的手几乎落下泪来,他茫然地又重复了一遍:“你在……做什么?”
  “收敛族人骸骨。”孩子乖乖地回答,“我想让所有人入土为安。”
  相重镜呆怔看了他许久,突然俯下身一把将他抱在了怀里。


第93章 妇人之仁
  溯一残杀逼迫相重镜殉道的同族中;皆是宗门长老和大能修士,剩下的同门弟子修为不精,能成大器的没有多少个,并未去地脉;所以侥幸存活。
  相重镜将地脉深处埋葬族人的孩子抱了出来;带回了玲珑墟。
  那孩子仿佛痴傻了,成日只知道呆呆地在院子里挖土;将手边的木棍慢吞吞往土里埋;好像不知疲倦地为族人掩埋骸骨。
  相重镜坐在花团中,怔然看着他。
  宗门中还有许多不明真相的族人;相重镜上次出玲珑墟本以为可以瞧见;但走了一路却没有见一个人影。
  溯一在他旁边泡茶;垂着眸温和地笑着。
  相重镜看着自己面前的茶水,轻声问:“其他族人呢?”
  溯一笑了:“想见?”
  相重镜犹豫半晌,轻轻点头。
  这段时日相重镜已经不像刚开始那样魔怔似的心如死灰,有时他看着安静品茶的溯一,有些迷茫地胡思乱想。
  族人逼迫自己殉道,若溯一不杀他们;死的就是自己。
  自己又为什么要恨溯一?
  这世上最没有资格怨恨溯一的,难道不是自己吗?
  相重镜在宗门中多年;历经世事太少;在他的心中,宗门便是全世界,他生来的使命便是保护地脉。
  自小被灌输这种思想;让他早已将殉道作为最终的归宿,却未曾想到溯一硬生生改变他的命轮。
  相重镜盯着溯一俊美的侧脸发呆。
  溯一慢悠悠喝完一杯茶,将僧袍理了理;朝相重镜温柔道:“好,我带你去看。”
  那一瞬间,相重镜几乎以为自己回到了从前。
  面前之人还是那个温其如玉,偷偷带他跑出去玩的溯一。
  相重镜强迫自己不再排斥他,将放在一旁温着的药喝完,披着鹤氅随溯一往下走。
  在路上,溯一用如之前一样的语调同他闲聊:“宗门的族人死了多数,九州各大门派纷纷派了人前来询问。”
  相重镜正在看周围路边的柳絮,闻言偏头看他,好一会才道:“你是如何说的?”
  溯一似乎有些诧异地看着相重镜,他还以为相重镜听到关于族人的事,会再次对他冷脸相对。
  溯
  一愣了一下,柔笑着道:“我将他们留下来做客了。”
  相重镜奇怪地看着他。
  做客?
  宗门与世隔绝,甚少和外界交流,往常从来不会放外界的人进来,更何谈留下做客?
  相重镜有些疑惑,等他跟着溯一到了做客的地方,终于理解那做客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地脉的地宫中,被三面石栏杆高高围起,从台阶上走下,还没走进就隐约听到恶兽咆哮的声音。
  相重镜茫然看着面前巨大的石门:“里面是什么?”
  不是要来看那些做客的修士吗?
  溯一似乎被相重镜的天真逗笑了,他一抬衣袖,石门轰隆隆一阵巨响,一点点打开,露出铁栏杆里的场景。
  相重镜瞳孔剧缩。
  偌大地宫中,无数恶兽被困在一处凹陷下去的石台中,狰狞咆哮着相互残杀,丝丝缕缕的黑雾从它们身体中穿梭而过,每穿过一次就能让其发出更惨烈的惨叫。
  相重镜整个人都惊住了,脚下一软,踉跄着扶着一旁的石椅,眼前一阵发白,身体摇摇欲坠。
  溯一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旁边的石椅上,撑着下颌懒洋洋地盯着那无数相互厮杀的恶兽瞧,像是在看什么戏台上的一出好戏似的。
  在那些身形古怪的凶兽中,甚至还有相重镜宗门的弟子服。
  相重镜几乎跪倒在地,心口一阵又一阵地狂跳,声音几乎将他整个人撞碎。
  宗门弟子……
  九州门派的修士……
  做客?
  相重镜捂着唇,喉中一股浓烈至极的血腥气缓缓涌上来。
  溯一残杀逼自己殉道的族人,相重镜能理解他是为了救自己,而现在呢?
  相重镜的手指死死抓着地面上的石板,五指指甲几乎劈开,鲜血如注。
  五指连心,可他根本感觉不到疼痛。
  溯一看着他唇角缓缓流出一丝鲜血,微微一怔,才姿态轻柔地将他扶起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他搭着相重镜的肩膀,淡淡道:“看啊,阿镜,那便是三毒。”
  “很漂亮,是不是?”
  相重镜眼眶通红,一把抓住溯一的小臂,指尖的鲜血将他白色的僧袍染红。
  “你……你怎么能?”
  溯一依然笑着,手指撩着相重镜垂在
  肩上的发,一圈又一圈,漫不经心道:“我只是想要得到世间所有三毒,用什么手段并不在意。”
  相重镜看到他对人命漠视至极的态度,不受控制打了个哆嗦。
  地宫处燃着火把,倾泻而来,将溯一半边脸明亮,对着相重镜的半张侧脸却是如恶鬼似的阴沉狰狞。
  “阿镜。”溯一温柔地对他说,“你想知晓这些东西是如何变的吗?”
  相重镜近乎惊恐地看着他。
  相重镜活了这么多年,一心只知修炼、阵法、地脉,一生中见过最残忍的画面,便是平日里温和的族人们面无表情地强迫他殉道。
  那时的相重镜觉得那已经是最令他崩溃之事,直到那个徒手挖坟冢的孩子被一团黑雾死死拽到了他面前。
  那孩子似乎早已不知道恐惧是什么了,呆呆跪在相重镜面前,还木讷地行礼。
  “宗主。”
  无数黑雾张牙舞爪地围绕在他身边,只等溯一一个念头就能将活生生的人变成狰狞咆哮只知杀戮的怪物。
  溯一依然是那副温和至极的模样,好像操控着黑雾的人不是他一样。
  他微微一偏头,逆着光看向相重镜,整张脸上隐约瞧出来阴沉的五官轮廓。
  相重镜呆怔看着。
  明明眼前还是他好友那张俊美温和的脸,可为什么在他眼中……
  却像一只披着人皮嗜血残忍的怪物?
  那披着溯一皮囊的怪物温柔冲他笑着,声音仿佛从炼狱传来,低沉阴森:“阿镜,你想看吗?”
  相重镜艰难回过神,看向满脸木然的孩子,立刻涩声道:“不……”
  他说着,踉跄着想要将那个孩子护在怀里,那地面上的黑雾却悄无声息一击穿透孩子的胸口,带出一道血痕来。
  相重镜瞳孔一缩,直接冲上前将那个孩子一把抱住,抖着手想要用法阵将三毒驱散。
  只是他还未动,怀里的孩子便直接被三毒侵入心脉,刹那间失去了声息,他眸子涣散盯着相重镜,唇角缓缓流出一丝鲜血。
  死,只是一瞬间的事。
  相重镜甚至没能反应过来。
  墙壁上的灯火倏地跃动两下,相重镜突然回过神来眸光全是滚烫的泪,视线模糊地去看溯一。
  他竟然真的用三毒
  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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